“聞藥”悶死蜜蜂惹糾紛

文·圖/法援

“聞藥”悶死蜜蜂惹糾紛

文·圖/法援

蜜蜂離奇死亡誰是罪魁

在河南省尉氏縣郊區一個環境優美的村莊里，住著一位叫王愛發的中年村民。早在2003年初，他憑借本地有利的地形和氣候特征，與兒子王曉峰一起走上了養殖蜜蜂的道路，成為當地有名的養蜂專業戶。轉眼五年過去了，令王愛發始料不及的是，接下來發生的“變故”，令他的養殖業瞬間墜入低谷。原來，自2008年初起，同村村民張大軍、王花朵夫婦，租賃了距離王愛發家東邊不遠處的一間門面房，攜手經營農藥生意。之后，王愛發的蜜蜂，便相繼出現了少量死亡的現象。王愛發明知是農藥的緣故，但考慮到鄰里關系，于是就沒有聲張。2009年5月，張大軍、王花朵夫婦為擴大農藥銷售量，開始免費為客戶提供農藥噴霧器。為驗證噴霧器的使用效果，他們還當場在露天環境下，灌入少量農藥，讓客戶直接“驗證”。

與此同時，細心的王愛發還發現另外一個“重要情況”：張大軍、王花朵夫婦倆時不時還將殘留農藥傾倒在房后空地上。殊不知，由此散發出的農藥味道，使鄰近的蜜蜂直接受害，死亡數量日趨增加，經濟損失不斷擴大。

因拿捏不準蜜蜂死亡究竟與“聞藥”是否有直接關系，王愛發特意找到養蜂協會的專家，請求進一步證實。這位已有30多年養蜂經驗的專家，仔細察看了每一個蜂箱，詳細了解了蜜蜂的死亡情況。當聽王愛發說起，蜜蜂死亡前有人在附近用噴霧器噴灑農藥，再綜合蜜蜂死亡的情狀，專家基本斷定蜜蜂就是聞到農藥的氣味后窒息而死的。

首提訴訟問題仍難解決

針對專家給出的“權威結論”，王愛發多次找到張大軍、王花朵夫婦倆理論，要求他們盡快停止銷售農藥，并賠償由此造成的經濟損失?？蓮埓筌姟⑼趸ǘ浞驄D根本不予理睬，依然夜以繼日經營著農藥生意。

在此情況下，王愛發向當地派出所報了案。辦案民警說，張大軍、王花朵夫婦在試用噴霧器噴灑農藥前，有義務通知養蜂人，讓他提前做好相應的防護措施。夫婦倆未盡告知義務，其行為已侵害到王愛發的合法權益，理應承擔賠償責任。至于蜜蜂中毒死亡造成的損失該如何賠償，因這樣的糾紛非刑事案件而是民事糾紛，雙方可通過法院協商解決。

受此啟發，為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2010年12月，王愛發以原告身份，一紙訴狀將張大軍、王花朵夫婦告上法庭，要求被告停止侵害，排除妨礙，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1萬元。

河南省尉氏縣人民法院受理了這起特殊的排除妨害糾紛案后，依法使用簡易程序，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在庭審現場，原告王愛發給出的索賠理由是：被告張大軍、王花朵夫婦試用噴霧器噴灑農藥及傾倒殘留農藥的行為，不僅給其造成了重大經濟損失，而且也給蜂產品食用者的身體健康造成了傷害，故請求法院判令二被告停止侵害，賠償原告經濟損失。

針對原告王愛發的訴請，被告張大軍、王花朵夫婦不甘示弱，同樣據理力爭，他們認為：

首先，其租賃原告家東邊一間門面房賣農藥已經多年，向客戶免費提供噴霧器更是行業慣例，其目的是為了方便農戶生產生活，不是有意干擾原告養蜂；其次，停止經營、排除妨害的應是原告。因為我國《畜牧法》明文規定：“禁止城鎮居民區等人口集中區域建畜禽養殖場?！痹嬖诖迩f里養蜂，違反了法律規定；第三，原告所養蜜蜂死亡是多方原因造成的。因其養蜂活動范圍達數十里，而在活動范圍內的農藥銷售者，就有近百家，噴灑農藥的農田近百公頃，故張大軍、王花朵夫婦不是侵權主體；第四，蜜蜂死亡與其生理周期、氣候等因素息息相關，原告蜜蜂死亡與其銷售農藥沒有因果關系；第五，法律沒有規定禁止賣農藥，原告之訴純屬“無理取鬧”，故應依法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法院經審理查明，原告王愛發養蜂處距離兩被告張大軍、王花朵的農藥銷售點為18米，兩被告在免費提供噴霧器業務中，偶有試藥及殘留農藥傾倒行為。原告所養蜜蜂出現不同程度的死亡現象，真實存在。由于原、被告雙方互不相讓，均不接受調解，加之本案涉及很多科普知識，所以，尉氏縣人民法院經過多次延期審理，最終于2011年11月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

人民法院認為，公民民事行為的實施，應以不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為前提，侵害他人民事權益的行為，應承擔侵權責任。本案中，原告王愛發養蜂在先，被告張大軍、王花朵銷售農藥及提供噴霧器在后，且原、被告左右相鄰，農藥對蜜蜂養殖造成的影響應為常識所能判斷。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中國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2008年4月9日發布的蜜蜂產品生產管理規范顯示：“養蜂場周圍三公里內應無大型食品廠、化工廠、農藥廠及經常噴灑農藥的果園”，這同樣說明，農藥對蜜蜂有著深深的危害。

被告經營農藥并提供噴霧器，距離原告養蜂處僅18米，農藥的揮發與原告蜜蜂的死亡存在因果關系，但就本案事實而言，被告經營農藥本身系封閉狀態，不存在揮發，對蜜蜂不會造成侵害。而被告提供噴霧器的行為，則使大量農藥在局部揮發，小范圍內對蜜蜂造成直接侵害，造成原告蜜蜂的死亡，故被告提供噴霧器及偶有農藥殘留傾倒的行為與原告蜜蜂的死亡存在因果關系，被告提供噴霧器及傾倒殘留農藥的行為系侵權行為，應依法停止侵害，排除妨礙。

關于原告蜜蜂死亡的實際損失，雖然原告提供了市級養蜂專業合作社的證明，但該證明不具有法定效力，且無其他證據佐證，本院不予認定。現原告要求被告賠償損失1萬元，因無事實依據及價格標準，原告應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故對原告損失部分的請求，本院依然不能支持。至于被告辯稱提供噴霧器不是針對原告，且其行為與原告蜜蜂死亡不存在因果關系，缺乏事實依據，本院同樣不予支持。

接到一審判決書之后，王愛發認為雖然沒有得到賠償，但至少今后不用為蜜蜂的安全擔驚受怕，可以說是勝券在握?？伤麤]有想到，張大軍、王花朵根本不理會法院作出的權威判決，既沒有提起上訴，也沒有停止銷售農藥的行為，“殺害”蜜蜂的現象，仍然在不斷延續……

法院終審令侵害蜜蜂者擔責

欲哭無淚的王愛發，眼看自己辛苦養殖的蜜蜂在一天天減少，心如刀絞?？墒牵惺裁崔k法，能扭轉這一不利局面呢？

2012年8月24日，王愛發和兒子王曉峰以原告身份，第二次將張大軍、王花朵夫婦訴至尉氏縣人民法院。在訴狀中，王愛發父子倆的要求很明確：被告張大軍、王花朵因故意釋放農藥，直接導致原告的48箱蜜蜂被毒死，請求法院判令其賠償原告經濟損失6萬元。

尉氏縣人民法院經過再度認真審理，于2013年6月7日對此案作出了一審判決。法院認為，不動產的相鄰權利人應當按照有利生產、方便生活、團結互助、公平合理的原則，正確處理相鄰關系。本案中，王愛發、王曉峰養蜂在先，張大軍、王花朵銷售農藥及提供農藥噴霧器在后，張大軍、王花朵在向農戶提供農藥噴霧器的過程中，部分農戶在試用噴霧器及張大軍、王花朵在傾倒殘留農藥時，則會使一定量的農藥在空氣中揮發，加之蜜蜂對氣味的極其敏感性，造成了在一定程度和范圍內蜜蜂中毒死亡的結果。

法院據此認定，張大軍、王花朵提供噴霧器的行為，以及放任部分農戶試用噴霧器及張大軍、王花朵傾倒殘留農藥的行為，與王愛發、王曉峰養殖蜜蜂的死亡，存在一定的因果關系。作為與王愛發、王曉峰宅基地相鄰的不動產的承租人，張大軍、王花朵應認識到農藥對蜜蜂養殖造成的影響，并負有采取必要措施以減少對王愛發、王曉峰蜜蜂養殖產生影響的義務，故張大軍、王花朵應對部分農戶試用噴霧器及自己傾倒殘留農藥的行為予以及時制止并防范，防止對王愛發、王曉峰養殖的蜜蜂繼續造成傷害。

關于王愛發、王曉峰的經濟損失問題，雖然其提供了尉氏縣公安局出具的“王愛發、王曉峰蜜蜂死亡約48箱”的證明，以及開封市養蜂專業合作社出具的“王愛發、王曉峰的蜜蜂在2012年10月份死亡40箱”的證明，但因該兩份證據均系2012年下半年所做，不能排除蜜蜂死亡數量存在重疊的情形。至于王愛發、王曉峰提供的董某、王某、黃某出具的三份關于“王愛發、王曉峰的所養蜜蜂于2012年2月至4月份死亡36箱”的證言，因證人沒有出庭作證，且被告張大軍、王花朵對三位證人與王愛發、王曉峰系養蜜蜂的蜂友的身份提出異議，故該三份證人證言的效力值得商榷。

綜合王愛發、王曉峰關于蜜蜂死亡數量的舉證情況，一審法院無法認定蜜蜂死亡的具體數量，但王愛發、王曉峰蜜蜂死亡造成經濟損失的事實，是客觀存在的。根據本案的實際情況，綜合各種因素，本院酌定王愛發、王曉峰的經濟損失為1萬元。法院同時指出，王花朵系張大軍之妻，其享有張大軍經營所得的收益，該債務屬二者共同債務，應當負有賠償損失的連帶責任。至于王愛發、王曉峰為檢驗宅基地內的地表水花費檢驗費500元，及評估每箱蜜蜂的價值花費評估費200元的事實，該費用應由王愛發、王曉峰、張大軍、王花朵各負擔350元。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謝絕轉載、上網）

法博士點評

本案中，被告為了自身經濟利益，試用噴霧器及傾倒殘留農藥雖無明顯過錯，但客觀上造成了蜂農的蜜蜂死亡，對此理應承擔賠償責任。而作為專業養蜂的蜂農，如果在蜜蜂死亡初期，就果斷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悲劇也不至于不間斷延伸，損失也不會進一步擴大。再假如蜂農多一些證據意識，當場封存死亡蜜蜂，經雙方確認數量，結果就不會如此被動。在民事案件中，證據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所以，對每一個公民來說，要想保護好自己的合法權益，平時注意保存證據顯得非常重要。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