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智團
2012年11月黨的十八大報告在論述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時明確提出,要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把“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放在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部署的突出位置,創新在中國經濟發展中的位置再次提高。“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在城市轉型發展中的重要一環是由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的轉型。當前上海的經濟社會發展進入一個新的等級跨越期,城市發展仍主要表現為要素驅動和資本驅動型特征,相應的城市功能設計與空間配置主要是圍繞兩者展開。對已有文獻的梳理發現,在傳統投資驅動下城市功能與城市空間的設計,以及傳統意義上科技創新能力提升、創新資源的空間集聚以及科技創新在城市的功能定位等領域,現有文獻都有著較為豐富的研究。但對創新驅動空間響應問題的研究則較為缺乏,因此探討在上海新一輪的發展中,創新驅動對大都市的空間訴求,以及大都市響應“創新驅動”在空間上做出的戰略優化調整,對我國推動大都市發展轉型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將經濟發展階段理論與城市空間結構理論結合起來,要素、投資、創新和財富管理四個經濟發展階段,分別對應著不同的核心產業,這些核心產業在城市空間里集聚形成較為顯著的城市空間地標。要素驅動階段是其經濟現代化的初級階段,國家主要通過開發生產要素資源來驅動經濟發展,其產業主要是依靠要素稟賦的農業或加工制造業,其城市空間地標為中央商業區,以商業貿易為主。投資驅動階段則是經濟現代化的起飛階段,國家大量吸引外國技術和投資,勞動和資源密集型的產業逐漸為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程度更高的產業所取代,其產業競爭力主要表現在生產某一標準品的效率上,最成功的企業通過自主創新戰略開始生產高附加值的產品,并密切關注海外的技術創新活動,其核心功能產業載體為金融服務業,其城市空間地標主要是中央商務區。
可以說,針對生產鏈的特定環節設計針對性的空間載體,自20世紀中期以來的這一輪經濟全球化肇始就有出現。出口加工區、自由貿易區、保稅區、科技園、CBD無不是這樣的創造物,都是明確對應于全球生產鏈的特定環節。以CBD為例,就是認為生產鏈中的管理咨詢、營銷、金融、專業服務環節,對于載體的需求具有相當的同質性。因此,無論是什么產業或是行業,其生產鏈的前端(創意、研發)部分,對于要素、資源、環境、文化的需求是具有統一性的,因此有可能創造或供應一個適合普遍意義上各類行業前端業務的普適性創新載體,以推動創意和研發的集聚,從而形成新的推動經濟發展的力量,也即所謂的創新驅動。
創新驅動階段是國家經濟現代化的重要階段,也是經濟現代化的主要標志,國家開始將技術創新作為國家財富積累和經濟現代化的主要驅動力,這一階段的產業類型以技術密集型產業為主,體現核心功能的產業載體為研究開發業,通過研究開發產業在一定區域內的集中,形成新的城市空間地標,成為城市創新的主要空間依托。事實上,基于功能考慮的城市經濟運行結構分析,當代大都市的經濟特征或者說核心發動機是金融服務業,表明大都市掌控了經濟活動價值鏈的一個高端,并在城市的功能空間上配合CBD的塑造,以作為這一高端相關活動的物理載體。然而,對于價值鏈的另一個高端,創意研發活動,則還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為此,需要在觀念上把創意研發視為當代大都市另一項重要的經濟特征和新的核心發動機;進而需要從城市功能空間上塑造最大限度支持創新研發活動的硬件和軟件載體:中央智力區。雖然,對大都市而言,中心城區中央智力區的建設和成形對創新驅動的空間響應才具根本性的意義。但是,大都市的創新空間在具體的項目規劃中有多種形式,基于國際和國內的實踐經驗,依據城市空間的圈層結構,通常可以分為中心城區的中央智力區(Central Intelligence District)、近郊的完備城市功能的科學園(Science Park)與遠郊的科學城(Science City)等(見表1)。

表1 經濟發展的驅動機制與空間響應
作為人才薈萃、科研技術力量強大的中心城市,研發創新資源和文化創意資源的分布呈現出不同的特點。上海的科技研發資源的格局同樣可以概括為圈層式布局的等級特征,各級科技園區均有各自的功能側重,可以概括為中心城區集聚極其優質的學區、園區和社區等創新資源,但聯動機制未完全形成;城市邊緣區科技園區產城融合不足,開發區特征明顯,未轉變為功能完備的城市功能區;遠郊新城功能定位分散,科技城并未真正形成,戰略性新興產業基地處于起步,導致遠郊的科技資源布局相對較為分散(表2)。

表2 當前上海城市創新資源空間布局與評價
中心城區以漕河涇科技園區和楊浦大學城的創新資源最為集中,但兩者均存在一個共同的問題,就是創新資源集中但未形成集群。漕河涇經濟技術開發區以企業創新為主導,缺少大學與科研院所,與周邊大學的互動相對有限;楊浦大學城則是以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創新為主,與周邊的企業互動相對有限。
中心城區散點型創新城市綜合體相對較少,多是以舊廠房改造和城市景觀塑造為主的文化創意園區,徐匯區、虹口區、長寧區的數量最多,全部超過10家,同時在十個中心城區中分布了72家創意產業集聚區,占總數的96%。散布在內環、蘇州河、大學片區等地區的創意產業園區,缺少高能級研發型的巨構創新綜合體或創新樓宇。根據國外中心城區研發集聚發展的趨勢,中心城區因為地價租金等商務成本高企的特點,可以建造單體建筑成為多功能的綜合體,這種巨構型創新空間是一種集合學習、創新、研發,交流等多功能的智慧綜合體;功能的組合是以相互間的協同互動為基礎,可以增進空間使用的效率。目前上海的中心城區缺少這種高能級研發型的巨構創新綜合體或創新樓宇。
國際上,城市邊緣區的科技園區發展趨勢是向城市功能區轉型。高新區的發展已不是建設孤立存在的產業區域,而要充分利用其所在城市、區域的資源優勢,與外部科研、經濟體進行合理的分工協作,整合技術、智力資源,實現集聚功能、示范功能、擴散功能、改革功能,同時產業功能、創新功能和生活功能匯聚一體,成為真正的城市功能區。這些地方是城市經濟和產業轉型后的生態園區典型,代表著未來城市的發展趨勢:產城融合,宜居宜業。
目前上海處于城市邊緣區的張江科技園區和紫竹科技園區均存在產城融合化發展不足問題,開發區特征明顯,未轉變為城市功能區。以張江為例,張江核心區25平方公里聚集了19萬人,白天上下班時,在2號線金科路站附近人流量十分巨大,馬路上的交通狀況幾近擁塞。到晚上整個園區卻成一座空城,毫無人氣,形象的說是“早上潮水般涌入,晚上潮水般涌出。”
上海郊區的科技園區處于完全的開發區階段,而上海的郊區新城建設存在功能定位特性不夠,定位雷同等問題。依據國際上成熟的城市遠郊園區或新城的發展趨勢來看,形成獨立的科技型城市是一個重要特征。如美國的硅谷、臺灣的新竹,都是從一個園區成長為獨具特色的科技型城市。
同時,布局在上海遠郊地區的戰略型新興產業基地,如祝橋大飛機項目和臨港的裝備制造等產業基地仍處于起步階段,還沒有真正形成自己的整體優勢,建設為具備城市生活功能的城市功能區還有很大的差距。
在向創新驅動轉變的要求下,城市功能設計與空間配置需要注入新思維,進而形成更為符合創新要求的發展格局。而在城市功能上如何把創新、創意、研發作為發展的新發動機,形成金融與研發創新的雙引擎模式;在空間上如何設計主要承擔創新功能的城市空間平臺,形成中央智力區,成為與中央商務區相得益彰的城市新核心,并以中心城區創新型城區中央智力區——近郊城市功能區型科技園——遠郊科學城這樣一套創新型城市的空間要素體系來對上海城市創新空間進行部署,進而提升上海城市創新能力。

表3 上海推動城市創新空間調整的戰略路徑與舉措
楊浦知識創新區就是比較典型的位于中心城區,但創新功能潛力尚未充分釋放的具備共構型創新空間特質的區域。“十一五”期間,楊浦通過知識創新區的定位,以校區-園區-社區三區聯動為抓手,在創新驅動方面獲得了初步的發展,成為上海市以創新為特色的中心城區。當前,應將楊浦知識創新區規劃為上海創新驅動的核心區域——由政府、企業界和大學、科研機構共同參與構建的“共構型創新空間”。進一步將各類創新要素,尤其是創新服務要素向楊浦集聚,使其成為以創新、創業服務見長的功能區——創新驅動核——中央智力區,與投資驅動核的陸家嘴-外灘中央商務區共同構成“十二五”期間上海中心城區的“投資-創新”驅動雙核。
創新型城市綜合體是以嵌入式的城市創新空間而存在的。所謂嵌入式的城市創新空間往往建設在大城市的城市中心城區之中,大多以企業的技術研發中心或政府及私人投資獨立創辦的科研機構的形式存在。這類研發中心通常規模較小,位于中心城區,毗鄰大學和科研機構的密集區,是一種點狀的嵌入式城市創新空間。其中的創新場所一般功能相對單一,大多采取集中式布局的單體建筑形式;更多的利用城市的服務體系和基礎設施,與城市的關系更為密切,可以方便地獲得廣泛的信息與合作交流的機會,很容易融入城市的社區當中。同時,由于新興產業的活力與推動力,城市創新空間甚至成為城市復興的一種手段,帶動了城市基礎設施的全面發展。福斯特在德國著名的老工業區魯爾地區設計的杜伊斯堡的電子科技中心,就是建在以前紡織工廠的車間和廠房建設用地上,這個新的創新空間組群的建設對城市環境起到了一個明顯的提升作用,改善了城市的景觀和局部的空間環境。
目前上海嵌入式的城市創新空間以楊浦區的創智天地最為典型,其他幾個高校相對較為集中的虹口、普陀和徐匯等中心城區并未形成真正能促進大學、企業和社區互動的創新型城市綜合體。導致中心城區大量分布以舊廠房改造為主的文化創意產業園區,這些區塊推動了城市更新,為城區的發展注入了活力,但整個城市的創新能力并沒有完全帶動起來。因此,當前上海的中心城區在文化創意產業占據主導地位的情況下,加大創新型城市綜合體的建設力度,促進中心城區創新能力的進一步提升。
根據國際經驗,城市邊緣區的科技園區將向城市功能完備的城市功能區轉變。如日本的關西文化科學城是多中心布局的一個成功的實踐。關西地區與東京地區一樣,聚集了很多高端的科研機構。這里的文化積淀、科研基礎、地理環境都非常適合建設高科技的創新空間組群,主要有12個分區,各個分區內的文化科學研究區是核心,各個地區基本上都有居住區和生活服務等綜合功能,形成一個完整的城市功能區。張江、紫竹是比較典型的近郊科技園,它們在當地城市化建設初期就定位于創新研發的城市功能區,到目前為止已經形成了創新機構尤其是創新企業集聚的格局,是上海重要的創新產出、研發轉化功能區。但也應當注意的是,張江、紫竹在發展中都存在“業強城弱”的問題,以產業為主,城市生活功能發育不足,總體表現是創新產業發展比較順利,但是創新所需求的社會環境、社會功能發育不夠。當前,應把張江、紫竹這些近郊科技園的二次開發首先定位在從單一功能區、開發區向城區建設轉化,成為散點式城市創新空間,每一個片區既有創新功能,也有城市生活功能,達成“產城融合”,一個真正的具備創新功能的城市功能區。
在英美等一些國家里,在大城市的郊區形成以科技創新為主導的科學城,或叫科技新城,建筑基面只占20%-30%,園區的內容已遠遠超過“產業”或“企業”本身。大型的娛樂休閑設施如高爾夫球場、跑馬場、田徑運動場、娛樂城;大型的綠地及環境保護區也可以隨之形成,為高科技產業所必需的創新環境的形成創造了一個理想的景觀和氛圍。如,英國Hampshire郡Fareham小城的Solent園區和北愛爾蘭的Belfast Antrim園區以及美國因大學而興起的創新型城市爾灣市。
目前上海尚未有重點新城明確定位于科學城,仍以具體產業或居住為導向進行建設布局,反映了對于創新驅動不夠重視。當前,上海首先應對嘉定、臨港、松江3個重點新城的發展定位進行修正,加大注入創新綜合體的功能色彩,適當隔離市中心地價、房價上漲對新城的輻射,作為未來新進入上海的創新人才的入住地、創新項目的入駐地。第二,上海在新一批新城發展選擇中,還應當把已經先期布局的大學科教資源作為更為重要的考慮因子,建設形成上海的科學城、上海的筑波、新竹。
當前我國城市的經濟社會發展面臨著各方面的挑戰,“創新驅動,轉型發展”不僅是上海城市發展的主線,也是其他城市共同的主題。本文構建的圈層式城市創新空間布局理論框架:中心城區(中央智力區)—城市邊緣區(完備城市功能的科技園區)—遠郊(科學城),將有助于理解當前我國大多城市在響應創新驅動時城市創新空間布局上存在的問題以及未來可能的調整方向。
對推動城市空間積極響應創新驅動,可以形成一些較具實際操作意義的對策:1.引導空間規劃,積極響應創新活動,加快中心城區的創新空間塑造,形成中央智力區,提升中心城區整體創新水平。通過調整城市規劃與土地用途,引導工業老廠房改建,新開辟研發空間。可以轉變城市空間規劃布局導向,探索傳統工業、商業或居住性的城區功能,向知識和創新導向、重視生活品質兼顧的混合布局城區功能轉變,建設中心城區的中央智力區。2.推動近郊科技園區功能定位與規劃調整,優化產業導入機制,完善科技園區的社會服務綜合功能,推動產城融合發展。在較為成熟的城市邊緣區的科技園區里,構筑功能完善、交通便捷、生態良好、文化教育發達的宜居環境,完善科技園區綜合服務配置、提升科技園區綜合功能,提高居民生活便利程度,吸引大量安居型人口進入。3.完善郊區新城定位,推動以研發與創新為主導功能的科學城建設。如規劃建設遠郊科技新城,集聚郊區科技資源,鼓勵中心城區和老城區的科研院所入駐新城,全力推進遠郊區科學城的建設,同時,完善科技新城的社會服務綜合功能,構筑功能完善、交通便捷、生態良好、文化教育發達的宜居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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