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政


有句話說:“對于全世界做紀錄片的人來說,加拿大是一個天堂,而Hot Docs,是天堂里的天堂。”
這個紀錄片天堂的見證者之一,正是加拿大Hot Docs國際紀錄片節主席克里斯·麥克唐納(Chris McDonald)——克里斯從1998年開始擔任Hot Docs執行董事,2013年正式出任主席,主理這個北美地區最大的紀錄片盛會。
我們有最棒的觀眾
為什么加拿大可以成為全球紀錄片的天堂?聽到這個問題,克里斯笑了:“那是因為我們有最棒的觀眾吧!”
Hot Docs國際紀錄片節不但評獎,還設有“紀錄片展映”和“紀錄片沙龍”,每年從10月到來年4月,都會有將近200部紀錄片在影院上映,吸引到的市民觀眾更有20萬之巨。即使是雨天,也會見到打著傘默默排隊等候入場的紀錄片迷。
多的不只是紀錄片觀眾,更是電影觀眾——“不管是戲劇還是電影,我們都有最棒的觀眾。”克里斯解釋說,“加拿大大概有100多個電影節,溫哥華亞洲電影節、多倫多電影節、猶太電影節、同志電影節、黑人電影節……各種各樣,有公益的也有商業的。這些電影節讓我們的觀眾每年都能看到很多優秀電影。在北美,多倫多的戲劇觀眾僅次于洛杉磯和紐約,名列第三。我們不排斥不同的語言,不怕看字幕,無懼于各種奇奇怪怪的主題。人們通過電影節,對各國電影制作人的不同視角和觀點產生興趣,為電影而狂熱,當然也包括紀錄片。”
在加拿大,紀錄片被視為電影的一部分,人們喜歡在電影院——而不是自己家里看片——因為紀錄片制作人常常會出現在電影院里,和觀眾一起討論創作心得。
2012年3月,全球唯一一座紀錄片影院“Hot Docs”在多倫多布魯爾街開業,能容納700人,是多倫多最大的單銀幕電影院,每周都有25部紀錄片在此上映。對喜歡紀錄片的人來說,多倫多真是一個天堂。
盡管Hot Docs電影節剛開始時只有4000個觀眾,但經過21年的相互成長,現在已經聚集起數以十萬計的影迷。為了保證電影節的品質,Hot Docs每年的投入都近千萬美元:“7年前,我們的經費只有23%來自票房。而現在,25%來自政府,25%來自一些合作方和個人,剩下的一半都是賣票掙來的。”
好觀眾背后,也有懂得尊重觀眾的主辦方。“觀眾會提很多的建議,比如為什么不能在家里買票,找不到停車位等等。”克里斯說,“有些事情我們可以解決,有些還不可以,但必須讓觀眾知道,我們在傾聽他們的問題,盡力去解決這些問題。同樣,座位是否舒服,溫度是否適宜,這一切都很重要。”
這里有最好的市場
每年來到Hot Docs朝圣的,不只是20萬觀眾,還有數以千計的全球業界代表。為期11天的電影節期間,5天是商業活動。2013年,來自全球各地的2500多名商業代表來到多倫多——電影制作方、購買方、售賣方,都來Hot Docs談生意——因為這里有最好的市場運作機制。
Hot Docs 的紀錄片論壇和“預售”環節,每年都會吸引來自歐洲、澳大利亞、美國和加拿大超過100家的電視機構參與——美國PBS、英國BBC、法國Arte、澳大利亞SBS、德國ZED、荷蘭VPRO……全球最有名的電視臺都來了。會上,突圍而出的30余部紀錄片的制作方,會在拍攝前,先對業界行家作一個概念闡述和片花演示,采購方則會據此得出購買與否的意向。而Hot Docs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在于——每年都會有超過60%的預售方案成功得到資金贊助——這么高的比例世所罕見。
有趣的是,論壇還有個環節叫“Mountie Hat”(加拿大騎警帽),沒有被選中在現場做演示的紀錄片項目,還可以在這個環節,把自己的名片放到一個加拿大騎警帽里,由主持人從中抽取一張,重新獲得演示的機會。
前些年,Hot Docs上開始出現了中國制作方的身影。“現在每年大概會有占比15%到20%的中國制作人出現在電影節上。”克里斯說,“因為我們和一些中國紀錄片節達成了合作,在他們的幫助下,許多中國專業人士也會來到我們的節日,售賣他們的紀錄片,或者為紀錄片找到資金援助。”
不過,今年入圍獎項評選的紀錄片中,卻沒有中國制作人的作品,“只有一部有關中國的紀錄片,是日本導演大冢龍治的長片《北京螞蟻》,講述一對夫婦在北京找房、搬家的過程。”
為什么要看紀錄片
和前些年相比,如今的觀眾,似乎更希望在銀幕上看到大團圓結局。“但紀錄片總是脫不了對貧窮的關注,在全世界都是如此。我們常說:紀錄片就是中產階級去拍工薪階級。讓觀眾對世界各地人們的生活產生好奇,讓他們不再害怕字幕,讓他們意識到紀錄片會給他們帶去一些非常有價值的信息,這很重要。”
“我們有個笑話,看紀錄片就像吃藥,良藥苦口利于病。”克里斯說,“糟糕的是,北美紀錄片得到的經費比以前少了,而真人秀的資金更多。真人秀的確是實實在在的人在拍,但是它不同于紀錄片,它是有劇本的——你拍一對夫妻,他們本來不會打架,但是現在導演說可以有這樣的場景,于是打起來了。”
在克里斯看來,把真人秀當成紀錄片,是在破壞規矩,因為紀錄片的底線,就是真實。“雖然紀錄片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真實,但是作為制作者來說,要盡量真實。怎么拍一個場景,怎么剪輯場景,在這些選擇中必然會存在個人偏見,但底線是不能寫個劇本然后去擺拍——如果一定要說真人秀和紀錄片相同的話,那只有一點:他們都沒有專業演員。”
“而好的紀錄片,可以幫我們理解自己,互相理解,進而理解這個世界,健全自己的人格。”克里斯說,“今年,Hot Docs上有一部紀錄片,是關于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群犯罪的故事。在加拿大,如果這些人犯了罪,我們會監禁他們,會把他們當作犯人。但事實上,這些人有精神疾病,正是精神疾病導致他們犯罪。我并不是說這些人可以被直接釋放,但這部片子幫助我關注到這些人,意識到其實這并不是他們的錯,意識到我們需要特別對待這些人。即使他們必須被監禁,也應該受到人性化的對待——你看,這就是‘健全人格的一個例子——試著去理解那些和我們不一樣的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