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文化視域下的沉香木雕

內容摘要：世界上存在的各種宗教信仰，大多數將沉香視為稀世珍寶。由于沉香文化所擁有的精神內涵，所以歷朝歷代一直被先人用來作為溝通神靈的工具加以膜拜。本文從佛教、道教及伊斯蘭教這三個宗教的視域中來討論沉香木雕。在各種宗教文化的視域下，沉香木雕體現出了人們對于生活的美好祝愿，因而有其特殊的文化含義。

關鍵詞：沉香；木雕；宗教

沉香是一種混合了油脂（樹脂）成分和木質成分的固態凝聚物。據現在的研究，瑞香科沉香屬的幾種樹木，如馬來沉香樹、莞香樹、印度沉香樹等，都可以形成沉香。由于沉香系自然凝聚而成，形態差異很大，于是古人就其特點取了很多有趣的名字，如牙香、葉子香、雞骨香、光香、水盤頭、“速暫香”等。

沉香也是一味重要的藥材，許多中醫典籍中都有相關的記述，如《本草備要》記載：“氣香入脾，暖精助陽，行氣不傷氣，溫中不助火。”《大明本草》稱：“調中補五臟，益精壯陽，暖腰膝，止轉筋吐瀉冷氣。”《本草綱目》曰：“冶上熱下寒，氣逆喘急，大腸虛閉，小便氣淋，男子精冷。”

沉香又名“沉水香”，古語常說“沉檀龍麝”，其中的“沉”，指的就是沉香。沉香自古以來即被列為眾香之首。它神秘而奇異的香味集結了千百年天地之靈氣。但大多數沉香在常態下幾乎聞不到香味，只有在熏燃時才香氣濃郁，能覆蓋其他氣味。沉香的香味在空氣中留存的時間也很長，且極其微妙。不同的沉香點燃后竟有數百種不同的香氣，變幻莫測、渾然天成，是少有的無法以人工合成進行復制的自然香。

正因為沉香有著如此多的優秀特質，所以一直被用來作為一種溝通神靈的工具。中國古人祭天有一個重要的儀式，即在靈臺上焚香，藉一縷縷清香之煙，與上蒼對晤。這種香味，就多為沉香燒成。古籍中涉及到沉香的文字很多。《北戶錄》記載：“梁簡文帝時，南扶傳有沉香一婆羅丁。”婆羅丁是古代西域的一種重量單位，約五百六十斤。唐代，太宗皇帝曾問高息竇州首領馮盎：“卿去沉香遠近？”馮盎曰：“左右皆香樹，然其生者無香，惟朽者香。”

世界的各個主要宗教也共認沉香為稀世珍寶。由于中國本土主要的宗教為佛教、道教和伊斯蘭教，所見的與之相關的沉香木雕作品，也多帶有這三教的內容元素。從流傳下來的作品看，沉香木雕多以明代和清代中前期為主，用此木制成筆筒、筆插、筆擱、如意、瓶等，工藝精細。技法以圓雕、浮雕等為主，有些器物表面的紋飾則使用拼接鑲粘的手段制成。本文從佛教、道教及伊斯蘭教這三個宗教的視域中來討論沉香木雕。

一、佛教文化與沉香木雕

在佛教中，沉香的地位很高，是“浴佛”的主要香料之一，如《浴佛功德經》記載，以沈水（即沉香）為材料制成香水浴佛，經上所記：“取牛頭栴檀、白檀、紫檀、沈水、熏陸香、郁金香、龍腦香、零陵香、藿香等，于凈石上磨作香泥，用為香水。”沉香制作的熏香不僅用于禮佛，還是參禪打坐的上等香品。許多寺廟或做道場、法事、祭祀、慶典等活動，都必備沉香用以焚燃，使其神秘的香氣彌漫空間，被視為定魄安魂、避邪化煞、奉拜神靈之至高形式。在密宗的種種修法中，經常看到供香的記載，而依供養佛部、蓮花部、金剛部、天龍八部等一切護世圣眾，則用種種不同的香來供養，與其神性特質相應。沉香則用于供養佛部。《大通方廣懺悔滅罪莊嚴成佛經》中，詳述供養經典也應以種種妙香清靜莊嚴。《大方廣佛華嚴經》卷十三中，就有廣大不可思議得香供養：“百萬億黑沉水香，普熏十方，百萬億不可思議眾雜妙香，普熏十方一切佛剎……”不空三藏之《佛頂尊勝陀羅尼念誦儀軌》中說：“于息災法應焚沉水香。”

沉香木雕所刻的念珠、佛像等是珍貴的佛具。明清兩代，留下了大量沉香木雕的佛教人物造像，且都在拍賣會上拍出了很好的價格。2012年7月22日，在中貿圣佳拍賣會上，一件清康熙沉香木雕四臂觀音像估價為90萬元至100萬元，最終以遠遠高于估價的253萬元成交。2012年11月2日，在北京盈時拍賣舉辦的“奇珍風華——玉器雜項沉香”專場中，一件重75克的“越南芽莊沉水棋楠羅漢雕件”以230萬元成交。可見，沉香雕刻的佛教人物是何等受到人們的重視。

工藝美術大師鄭堯錦說：“在充分研究一塊沉香木料之后，只有將此木用到極致的才是現代沉香雕刻藝術。”筆者以沉香木所雕刻的一件《十八羅漢》，便深受佛教文化的影響。整件木雕體積并不太大，大部分地方保持著它原來的質地，追求一種大象無形的效果和一份樸實無華的狀態。僅在中間的一段雕刻出十八羅漢的造型，同時結合山石樹木和云紋流水，既生動有趣，又不乏佛教情懷。沉香木色深沉，質地較粗，不宜仔細雕琢，所以成品往往風格古樸凝重。筆者正是遵循這一規律，創作了《十八羅漢》這件作品。

二、道教與沉香雕刻

一般認為，沉香之所以被道教尊為圣物，是因為沉香樹的一生生死循環、沒有終點。在活著時為樹，經數十、數百年后不腐朽的部分最終形成沉香，這正是重生的過程。沉香的一生通達三界，超越了生死。在道教的驅邪、降魔儀式上都要供奉沉香，且需用銅制器皿盛放沉香，終日燃燒，煙氣正象征著天地之氣，氤氳繚繞。在道教養生教義中，沉香是修行必備之物，能幫助人們增長靈性。《天香傳》記載：“祥付初、奉沼充天書扶持道場科，醮無需日，永書達夕，寶香不絕，乘與肅渴則五上為禮。馥烈之異，非世所聞，大約以沉水、乳香為本，龍香和劑之……”

以道教神仙為題材的沉香作品，概不乏見。曾在崇福崇德寺塔內發現、現藏于浙江省博物館的一件明代彩繪木雕鑲象牙臉王母像，即用沉香木所雕刻。鑲貼象牙臉的王母頭梳高髻，前額高聳，兩眼向下凝視；身穿交領，廣袖過膝，肩部披帛曳地，腰圍長裙，系有腰帶；上身微向左傾，雙手捧物于胸前，雙足呈內八字形，立于方形壺門式木座上；渾身遍布彩繪，身材苗條秀麗，衣紋粗獷遒勁。較鮮見的是臉上鑲貼了象牙，并施彩繪，使王母面部顯得格外嬌嫩細膩，為明代沉香木雕藝術的代表作。造像底座上還雕刻有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曹大春朱書，記敘了沉香木雕王母像的來歷：“崇德寺有二浮圖……復于丙寅秋，整葺二浮圖，內有古玩珍寶……余為戲陳不敢毀失，謹以王母一尊供人西喻（塔卜…舊寸康熙歲次丙寅七夕”云云。王母是道教中一位重要的女神，相傳住在昆侖仙島。王母的瑤池蟠桃園，園里種植蟠桃，食之可長生不老。亦可稱為金母、瑤池金母、瑤池圣母等。

不過，沉香體現道教文化，更多的是使用八仙圖案，如北京故宮所藏的一件沉香木雕八仙紋如意。如意首呈心狀，柄略寬，中間拱起。通體滿雕壽星和八仙組成的圖案。如意首雕凸額長髯的壽星，一手托如意，一手持桃，盤腿曲膝端坐于正中。兩旁伴有八仙之中的漢鐘離、韓湘子，柄中部刻有呂洞賓、鐵拐李，柄下方由上到下依次為張果老、曹國舅、藍采和、何仙姑。柄上還以浮雕4個委角方框，框中分別刻有陽文楷體“萬”“福”“攸”“同”四字。柄尾系有用紅絲編結的壽字和以黃絲纏成萬字的黃絲穗。一些沉香木雕中的八仙則以另外一種方式體現，其上并不雕刻八仙人物，而是以其手中所持的法器加以表現，又稱為暗八仙。清代乾隆年問雕刻的一件伽楠香木浮雕雙龍八寶云蝠紋箱就是如此。這件作品精選上等沉香材料雕制，呈規整的長方形，天蓋地式，用料寬裕，頓顯其得天獨厚之處。整器構思新穎、雕工精湛、刀法嫻熟，器盒頂面所雕刻的紋樣即為暗八仙云紋。

三、伊斯蘭教與沉香雕刻

伊斯蘭教穆斯林對于沉香的使用，亦見諸各醫藥典籍。丁謂云：“占城（越南境內）所產棧、沉至多，彼方貿遷，或入番禺，或入大食”。大食為阿拉伯人。阿拉伯伊斯蘭教穆斯林重視香藥，尤其是沉香，價格昂貴，丁謂云：“大食貴重棧、沉香與黃金同價。”《回族醫學史話》《醫典》《回回藥方》等書均詳細記載了穆斯林對沉香的藥方、功能與用法。

在現存的一些沉香木雕作品中，也有少量屬于伊斯蘭文化內容的，如清代乾隆年間的一件沉香雕云蝠紋齋戒牌就是如此（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齋戒在《古蘭經》中的阿拉伯用語是“掃姆”，原意是堅忍和克制。穆斯林所遵循的齋戒制度，是從日出前開始直到日落后停止飲食，并且克制情欲，進入全身心的靜修狀態。齋戒就是守戒以杜絕一切嗜欲的意思。有時候，齋戒也指古人在祭祀前沐浴更衣、整潔身心，以示虔誠。此戒牌呈長方形，以云蝠紋為主要紋飾，背刻滿文，與“齋戒”二字相互輝映，形態小巧。此戒牌的雕刻風格獨特、雕工精致，體現出濃郁的伊斯蘭文化特征。

小結

宗教與藝術是文化語境中關系最為親密的兩種文化。盡管二者屬于不同的學科領域，但它們同屬于人類精神世界的最高境界。二者相互滲透、相互融合，呈現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精神血緣關系。宗教藝術這一獨特的藝術品種，就是宗教和藝術二者聯姻的產物。在兩種文化的結合之中，宗教藝術不但具備了宗教文化的特點，而且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蔣述卓說：“宗教藝術是以表現宗教觀念，宣揚宗教教理，跟宗教儀式結合在一起或者以宗教崇拜為目的的藝術。它是宗教觀念、宗教情感、宗教精神、宗教儀式與藝術形式的結合。”沉香被眾多宗教文化信仰所重視，以其材料所制作的有關題材的作品，也就帶有很濃厚的宗教藝術特征。不過，沉香木雕所體現的宗教文化特色，很多已經走向民俗化了，并不是完全在宣揚宗教精神。例如上文所述的八仙圖案、十八羅漢題材等，都是在表現民眾對于生活的一種向往和熱愛。在各種宗教文化的視域下，沉香木雕體現出了人們對于生活的美好愿望，因而有其特殊的精神含義。

（黃旺旺 云水山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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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佚名.“貌不驚人”美哉沉香雕[J].東方收藏，2012（9）.P36-38

4 蔣述卓.宗教藝術的涵義[J].文藝研究，1992（6）.P148-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