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來自地球

美國小說家弗里蒂克·布朗1948年發(fā)表過一部作品，號稱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短到只有一句話——“世界上最后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突然傳來了敲門聲……”2007年，獨立電影《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用1萬美元拍出了一個活了14000年、永遠停留在35歲的不死男人的一生，他認識哥倫布和梵高，甚至自稱就是被釘上了十字架的耶穌。

ABC秋季新劇《永恒法醫(yī)》，承繼了這一類探討永恒與消失的科幻題材之精髓，講述了紐約城最優(yōu)秀的法醫(yī)和病例學專家亨利·摩根的經(jīng)歷。人人稱贊他的精湛技術(shù)，卻無從探究他的內(nèi)心世界。他是一個活了200歲的人，每次經(jīng)歷死亡，都會從子宮羊水般的哈德遜河中復生，于是他試圖通過研究死人，找出自己永生的秘密。

生有生的痛苦，死有死的幸福，如果知道自己永生不死，而身邊人如流水而過，這種感覺恐怕不是一個擁有正常感知能力的人類所能承受的。亨利·摩根的臺詞中有一句“我仍然能夠感受到愛、快樂和痛苦，但是沒有死亡”，這讓他感到“永生不是上帝的恩賜和詛咒”。他曾有相濡以沫的妻子，這份情感之沉重，使得他無法正視她的死亡而重啟心扉；當年收養(yǎng)的小嬰兒已經(jīng)鬢發(fā)垂白，這如父如子、又非父非子的錯位相伴也讓他不知所措。當然，我們的男主角也會有一個只聞其聲、從未露面的死敵，知曉他一切秘密，他們就像站在紐約天空上的天使和撒旦，勢均力敵地掌握一切。

但以上都是這部復古刑偵美劇的外殼，保衛(wèi)紐約安寧，每集抓個真兇，才是最平常的內(nèi)核。“穿越”的特殊技巧，勾連起很多史上知名兇殺事件，比如亨利當年差點就戳破了開膛手杰克的真面目，因此抓一個現(xiàn)代模仿犯輕而易舉，同理還有黑色大麗花，如果編劇愿意，曼森和山姆之子也可以相繼入局。更多時候，這些耳熟能詳?shù)拇笫录鳛橛H歷者亨利不能講，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給身邊人帶來危險。還好他遇到了一個好搭檔——務實強悍的女警官喬·馬丁內(nèi)茲，她好奇卻不刺探，只對他的洞察力和堅韌贊不絕口——他不能在她面前死去，這樣就會暴露自己轉(zhuǎn)生的秘密，就像江戶川柯南與工藤新一不能在毛利蘭面前同時亮相一樣。

任何永懷摯愛又身懷秘密的男人，都讓人好奇他的謎底。神秘觸發(fā)魅力，神秘激發(fā)想象力，神秘帶來收視率。

永生不死并不快活，就像開頭提到的小說。亨利·摩根的特異功能來自販奴時代的一次海難和一只開啟永恒之門的懷表，但在接下來的200年里，他所經(jīng)歷的，大到戰(zhàn)亂流離和瘟疫蔓延，小到身邊友人因病辭世，他的智慧與超能力僅僅限于自保，無法挽回養(yǎng)子的衰老，不能挽救愛人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的經(jīng)驗只局限于對照過去，無法預知未來，他知道未來有無限可能，卻無法預料這一天何時到來。

當所有人都消失，還留在原地的那個感覺一定最不好，經(jīng)典科幻電影《銀翼殺手》中，那個最強悍的復制人臨死時的感嘆，大概是生也有涯的凡人對“生而無涯”之人所寄予的最終關(guān)懷，“我所見過的事物，你們?nèi)祟惤^對無法置信。我目睹戰(zhàn)船在獵戶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燒，我看著C射線在唐懷瑟之門附近的黑暗中閃耀……”就算法醫(yī)亨利的肉身無法到達外太空，僅僅這200年，人類社會最動蕩、變化也最驚人的200年，也足夠讓他感嘆，“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在時間里，就像淚水消失在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