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就和文學有了親密接觸,當然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何為文學。從記事起我就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了,當時家里十幾平方米的房間幾乎就是一個裝書的倉庫,床上床下桌椅板凳上到處都是,即便伸伸胳膊抬抬腿都會與書碰撞。我就地取材拿書當積木,又蓋房子又壘碉堡。玩煩了就翻書里邊的畫頁看,花花綠綠的倒也很吸引我。因為父親是一位兒童文學作家,家中當然少不了兒童讀物。能識幾個字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閱讀了,我為丑小鴨最后變成白天鵝興奮得又蹦又跳,為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悲慘的結局躲在被子里悄悄流淚。我把這些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身邊的小朋友聽,那個時候小孩子的文化娛樂僅限于學校組織看幾場電影,剩下就是在外邊瘋跑,我的故事大有市場,我的小聽眾越來越多,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擁有了自己的好多粉絲。我把這當成自己的炫耀和驕傲,我不喜歡悲傷的故事,就擅自把故事的結局轉憂為喜,因為閱讀跟不上,我就自力更生編造故事講給大家,沒想到我的原創還挺受歡迎。
后來我在一篇文章里讀到這樣的話,說寫作是件很女人,很優雅的事。有誰不想成為優雅的女人呢?即便為了優雅也要讓自己上路。因為小時候的耳濡目染,再加上那么一點點天賦,也就一路優雅下來。很榮幸處女作能在《人民文學》得以發表,后來漸漸知道自己除了能寫幾個字外,其他也勝任不了。文學諸多表達方式里,我尤喜歡小說,更喜歡中短篇小說這種形式。這與我的性格和生活態度有直接關系,我不是十足的享樂主義,但也愿意把自己的日子經營得有山有水輕松自如。深知寫長篇的艱辛,每一部長篇都要經歷筋疲力盡的掙扎,如生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大病,是一場能承受抹去自己個性的長期斗爭。痛苦煎熬折磨忍耐,圣徒似的苦行和朝圣,聽著就讓人膽顫。不過當奴役完畢,就會有大獲全勝的凱旋,功名利祿江湖地位一切皆有可能。
這么一看中短篇就容易多了,它沒有寫作上的勞苦,只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偷窺者在生活中潛伏下來,隱蔽越深融入世相越徹底。越有重要的啟悟和發現。用不一樣的視角,讓目光能夠游離出自己的身體之外,在某個適宜的角度平靜地打量著別人和自己。這種目光一定要日益超脫于生活,逐漸變得輕盈。然后將收集的那些珍珠一樣的碎片,穿出一條晶瑩剔透的項鏈。用中短篇小說來珍藏這些項鏈,遠遠比DV和照片要好得多。
我是個完美主義者,我渴望小說里的每個短句每個詞語都那么精煉富有靈氣。而這只有在中短篇里才能實現。短小精悍,頗有見地,寫得不累,讀起來不辛苦。幾段甚至幾句話,就讓人仿佛被針刺到一樣,恍惚對自己過往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認識,冥冥中對作者產生一種信任。寫中短篇的當然也不會太風光。微薄的稿酬是生活里甜美的安慰,安貧卻不能致富。不過略有困頓的生活才有幸福感,符合作家安貧樂道的精神。于我而言這是最適合自己的碼字游戲,造句運動。它寧靜自足,無需索取,靜悄悄的收獲幸福,真正的幸福是隱蔽的,自給自足,一個人偷偷樂。別忘了還有優雅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