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影子銀行體系風險機理、監管難點及對策建議

摘要：近年來中國影子銀行業務迅猛發展，幾乎所有的機構、學者、專家都擔憂其迅猛發展給整個金融體系帶來風險。由于中國影子銀行體系、業務類型、發展機理與西方發達國家具有很大不同，其對金融系統的影響也有所不同。本文所研究的重點，是中國影子銀行對金融系統的風險影響機理與監管難點，以便有針對性地強化監管、防范風險。

關鍵詞：影子銀行 風險 金融穩定 金融監管

一、我國影子銀行體系與金融系統相關的風險機理

（一）基于監管套利目的的信貸擴張表外化弱化了銀行風險管理

通過銀信合作、銀銀合作（同業代付、票據雙向買斷、貸款轉讓等）等，將表內信貸資產表外化，其實質是貸存比得到控制，或者風險資產權重降低，使得監管指標表面上得到改善。同時，由于風險資產權重降低，銀行少提了風險準備，自身的抗風險能力減弱，而且也同步虛增了利潤。無論是從銀行自身，還是從監管當局，從經營狀況、監管指標來看，都會認為情況良好，這可能導致銀行自身疏于風險管理，監管機構難以發現銀行存在的風險。

（二）期限錯配的影子銀行產品存在較大信用違約風險

影子銀行業務的一個突出特征是用短期負債支持長期資產，即存款期限通常短于貸款期限。從我國的情況來看，銀行理財產品普遍存在資金池的期限錯配，理財產品多為1至3個月，一般不超過1年，而其投資對象卻是長期限的資產（如期限長達6年甚至更長時間的城投債），存在著明顯的期限錯配。由于資產期限明顯長于負債期限，一旦出現資金的大規模流出，就容易陷入流動性危機。一旦被投資資產出現質量問題，那么銀行理財產品就可能面臨違約的局面。此外，多個理財產品的資金形成一個大的資金池，然后對接到由債券、票據、信托計劃等共同組成的資產池，將導致單一的短期理財產品難以明確對應到相應的長期投資標的，無法明確核算盈虧，若某個投資標的有較大的向下風險，在品牌聲譽等壓力下，銀信部門循環發售理財產品融通資金，可能上演龐氏騙局。

（三）影子銀行資金來源的不穩定可能引發流動性風險

影子銀行通常通過依靠批發融資市場發行短期債券取得融資，購買高風險高收益的長期資產，資金來源的穩定性較差，一旦市場流動性匱乏時，就會面臨巨大的流動性風險。2013年6月下旬，全國銀行間市場拆借利率不斷提升，6月20日隔夜拆借利率盤中甚至達到年化30%、7天回購利率最高達28%（在近年來兩項利率維持在低于3%水平）的利率水平，并在市場形成一定程度恐慌，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銀行機構在高杠桿化的盈利模式下，資產負債期限錯配明顯，帶來資產負債流動性結構不均衡，短期內期限/流動性轉換壓力突增，并不得不以超高利率從銀行間市場拆借或發行理財產品，以補充流動性。

（四）影子銀行對應項目的弱質性可能引發信用違約風險

在宏觀調控的時候，銀行的信貸活動受到控制，銀行首先保證供應的自然是風險較低的那些貸款。一些信用風險較高的信貸需求在銀行那里得不到滿足，就會轉向影子銀行。從我國的基本情況看，理財產品的理財資金直接或間接投向政府融資平臺、“兩高一?！逼髽I、房地產等限制性行業和領域，這些領域無論是抵押品還是擔保條件都比正規信貸要差，累積的風險較大。相對較高的信用風險只有通過更高的利率得到足夠的補償，但實質上，理財產品資金池資產方的投資收益率可能會顯著低于負債方的投資收益率，造成理財產品最終難以還本付息，從而出現系統性的信用違約。

（五）影子銀行體系加強了順周期性風險累積

影子銀行體系的杠桿累積效應可以放大經濟順周期性。如利用回購協議等非存款類資源進行抵押融資，或通過資產證券化進行有缺陷的風險轉移，特別是在資產價格上漲和抵押融資的保證金/抵扣率較低時，影子銀行體系推動了高杠桿業務發展。當市場信心喪失、抵押物價值下跌、抵押融資保證金/抵扣率提高時，可能引發突然的去杠桿化行為和資產降價甩賣現象。傳統銀行體系與影子銀行體系關聯密切，兩者之間的關聯行為加劇了順周期性性的杠桿累積效應，增加了資產價格泡沫風險。

（六）影子銀行體系存在較大內外傳染風險

首先，商業銀行內部的影子銀行業務風險本身就屬于商業銀行的風險。商業銀行的影子銀行業務屬于表外業務，與表內業務密切相關，在一定條件下可能引起內外風險交叉傳染。

二、我國影子銀行系統的監管實踐與難點分析

（一）我國影子銀行系統的監管實踐

一是規范商業銀行個人理財業務的產品設計管理。

二是加強銀信合作業務管理。

三是針對未貼現銀行承兌匯票的監管，國家先后出臺了《票據法》、《支付結算管理辦法》、《票據管理實施辦法》等法規制度，2012年10月，銀監會下發了《關于加強銀行承兌匯票業務監管的通知》，要求銀行業金融機構要求加強銀行承兌匯票業務統一授信管理，嚴格審查票據申請人資格、貿易背景真實性及背書流轉過程合理性，防范各類“倒票”違規行為。

四是針對融資性擔保業務，銀監會聯合國家發改委、工信部、財政部、商務部、人民銀行和工商總局發布了《融資性擔保公司管理暫行辦法》，對融資性擔保公司的機構、業務準入、風險控制和監管提出了明確的規范意見。并于2008年通過了《關于小額貸款公司試點的指導意見》對小額貸款公司發展提出了行業指導要求。典當行業目前監管的法律法規包括《典當行業監管規定》《典當企業執行<企業會計準則>若干銜接規定》等規章制度。

五是人民銀行作為維護金融穩定的主管部門，已將委托貸款、未貼現商業匯票等影子銀行業務納入社會融資統計范疇，加強日常監測管理。2012年底人民銀行與證監會簽署了合作備忘錄，有效解決證監部門省級以下機構監管缺失的問題。

六是各級地方政府成立金融管理辦加強對影子銀行監督管理。

（二）我國影子銀行監管難點分析

1.影子銀行系統監管缺乏統一的監管體系。我國銀行業金融監管以機構監管為主線，輔以功能監管，更多是針對單一法人機構的微觀審慎監管，而目前影子銀行系統的現狀是隨著中國經濟改革發展客觀形成的，以“信用中介”為標志的影子銀行系統業務涉及經濟發展的各個領域。一是隨著經濟發展和金融創新，現有被監管機構的影子銀行業務產品更加豐富多樣，業務交易手段和交易模式更加靈活，相應的監管存在一定滯后性；二是新型的影子銀行機構根本就不屬于傳統的銀行業監管范圍；三是影子銀行系統本身存在明顯的跨行業、跨地域特征，現有的分業監管框架難以滿足監管需要；四是新型的影子銀行系統從其建立之初，由于對其認識不足，根本就未建立相應的監管機構、體系或機制，只是作為一般企業法人對待，履行相應的工商行政管理和稅務管理等職能。

2.影子銀行系統監管資源不匹配，存在多頭監管和空白監管。由于影子銀行系統的概念2007年才提出，對影子銀行系統的認識近兩年才逐漸清晰，因此，在對我國出現的各類影子銀行系統的監管上出現了無限性和多頭性。同一類影子銀行系統出現了多家監管機構審批管理的情況，造成監管機構之間行業監管政策難以統一制定和落實。我國實行的是分業監管模式，目前商業銀行在向綜合金融邁進，銀行、信托、證券、基金等多種業務不斷交叉，在單一監管功能下，將有可能導致監管過程脫節、多頭監管、分散監管，使監管環節出現諸多漏洞，容易形成監管真空。

3.對民間借貸、地下錢莊等影子銀行機構的監管缺失。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逐步深入，中小企業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生力軍，中小企業的數量已達到中國企業的90%以上，但即便如此，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已成為目前抑制其發展的嚴重問題，盡管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鼓勵支持中小企業融資，但在商業銀行偏重財力雄厚、收益好、風險控制能力強的大型國有企業提供資金支持，中小企業無法更多地從商業銀行獲得資金的情況下，民間借貸成為了很多中小企業解決融資困境的現實選擇，但是由于民間借貸不同于一般的進入機構貸款行為，存在民間借貸機構自律性差、信息不對稱、交易不規范、借貸手段多樣、風險控制薄弱等顯著特點，對民間借貸實施有效監管也存在一定的難度。但由于民間借貸缺乏監管容易誘發高利貸和非法集資，進而造成嚴重社會問題和影響中小企業的正常發展，因此建立對民間借貸的有效監管極為必要。但目前對民間借貸的合法性尚存在爭議，亟待通過加強監管進行有效規范。由于擔保公司、投資公司、典當行等機構不屬于金融機構，目前尚未納入監管范疇。但是，這些機構在業務上與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一旦出現風險，極易演變成為“外生性”系統性金融風險。

4.金融監管滯后于金融創新。與歐美等主要發達國家比較，我國金融創新還處于起步階段。但在綜合金融快速發展的今天，已經出現銀行、證券、保險等業務交叉發展的情況。如銀行在發放貸款的同時，通過證券、保險等渠道收取高額的咨詢費或管理費。如商業銀行以信托公司為媒介，以資金池等形式發行信托計劃，開展信托融資和信托理財；部分銀行受讓通過其發放的委托貸款。這些金融創新的目的都是為了規避監管部門對商業銀行信貸規模的控制，如果得不到有效監管，將造成監管真空，導致貨幣市場、資本市場時常表現出很強的短期投機性和不穩定性，影響金融安全和穩定。

三、結論與建議

（一）構建涵蓋影子銀行的宏觀審慎監管框架

影子銀行體系具有類似于傳統銀行的信用中介功能，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助推傳統銀行業務的順周期性；由于與傳統銀行密切關聯，影子銀行體系中部門機構具有系統重要性特征。同時，一些影子銀行在運作上早已突破了銀行業、非銀行金融機構、資本市場、貨幣市場等機構與市場的界限，其風險具有聯動性與傳染性。這使得我國現有的這種分業監管模式捉襟見肘、難以應付。因此，建立有關跨市場、跨行業的宏觀審慎監管框架勢在必行。一是對影子銀行體系中具有系統重要性的機構建立逆周期資本充足性監管要求；二是規定杠桿率的動態調整機制，將明確的杠桿率作為宏觀審慎性約束框架的一部分；三是建立宏觀審慎視角的風險監測機制，負責影子銀行體系的宏觀審慎性監測評估；四是借鑒全球金融監管體系對影子銀行體系監管成功經驗，組建專門的影子銀行監管協作部門，力求實現跨產品、跨機構、跨市場、跨區域的功能性監管并設計其監管職能，包括風險監測、信用控制、產品統計、機構統計、違規懲處等，重點是要監管市場準入與行為的合規性。從根本上扭轉當前分業監管的條塊分割所導致的監管漏洞，從宏觀審慎視角監測影子銀行系統性風險和防范監管套利問題，克服倚靠單一微觀審慎監管的不足。

（二）細化對影子銀行的微觀審慎監管安排

一是強化影子銀行的信息披露。

二是劃分影子銀行與商業銀行的風險區隔：一方面，嚴禁商業銀行向各類影子銀行暗中作出各種直接或間接的信用支持承諾，督促商業銀行將一些高風險的表外業務轉化為表內業務；另一方面，增加影子銀行現有的資本與撥備計提，對表外或證券化性質的業務提高資本金或撥備要求。

三是加強影子銀行的公司治理和風險內控，強化資本約束機制，明確影子銀行機構的資本金和流動性要求，提高其風險控制能力。

（三）加強信息統計分析，提升監測分析有效性

一方面應將中央銀行金融統計對象范圍由傳統銀行體系拓展至影子銀行體系，完善傳統銀行與影子銀行關聯業務統計制度，建立健全社會融資規?？偭拷y計制度；另一方面應建立健全信息共享機制，加大信息共享力度。加快實現各監管機構、交易所和各行業協會統計標準的統一，以便定期匯總、分析和發布市場數據，提升信息的監管決策支撐。

（四）加快影子銀行體系監管的相關法律法規建設

盡快將監管邊界擴展到影子銀行體系，把游離在現有監管體系之外的影子銀行交易納入政府的監管框架中來，明確歸口監管部門及其監管職責，由其定期評估各類機構和業務的風險水平，根據評估結果確定適當的監管方式和監管強度。

（五）強化影子銀行領域監管合作，有效解決監管缺失問題

隨著影子銀行體系的發展壯大，涉及的影子機構和風險因素越來越多，單憑任何一個監管部門都不可能完成有效監管，需要中央銀行、金融監管機構、政府職能部門以及民間組織相互協作，形成強有力的監管合力，共同維護金融體系的穩定。建議進一步加強一行三會相互協作，建立跨部門的信息共享以及監管合作機制，充分發揮監管部門、自律組織和行業協會的作用，從宏觀審慎角度對金融屬性相同或相似的機構和業務制定統一的監管標準，防止監管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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