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的民間力量

位于滄州市區西部新城的滄州名人植物園是近些年來建立的一個以植物觀賞、科普教育，兼顧歷史名人展示宣傳以及休閑娛樂等功能為一體的綜合性公園。這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既可享受自然之美，又可發思古之幽思的去處。

在滄州名人植物園的西南端，有一片古色古香的精致建筑。這里就是滄州（名人）美術館。從2012年9月建成至今，這家美術館已經以其密集、高端且專業的展覽在業內聲名鵲起。而當我們仔細梳理這家美術館的諸多亮點時，能夠強烈地感受到“民間力量”的強大，正是在“公益心”和“專業性”“一環扣一環”的苦心經營下，這座居于“小城”滄州的美術館已經成為一處區域性的“文化高地”。而這座“小小的”美術館，也為我們的文化體制改革提供了珍貴的樣本和思考。

啟動：一粒“火種”引來8位企業家捐資

“‘公益’這桿大旗不能倒。只要是公益的，我就掏錢！”不久前，在滄州（名人）美術館第一屆理事會的一次會議上，一位出資資助美術館建設的滄州企業家如此說道。

而企業家們之所以拿出巨款用于建設美術館、發展文化事業，則是因為滄州一位退下來的領導同志提供的一個“火種”。

幾年前，滄州市年輕的策展人、云華美術館館長石磊組織了一次畫展。這位領導前去觀展，覺得畫展水平很高，這樣的活動給滄州百姓帶來了高層次的文化藝術享受，值得下功夫去做。但與此同時，這位領導也了解到了身為民營美術館的諸多困難，特別是這個美術館面臨拆遷。“不如再建一個吧？”就因為這一句話，竟然還真催生出一個奇跡。

開始時，是兩位企業家得知了此事，他們當即表示一定盡全力支持。令人感動的是，隨后又不斷有企業家聞知此事紛紛主動要求加入捐資人行列。一粒小小的火種最后竟然引來8位企業家1600萬元的捐資。

在完成資金的準備后，滄州市委、市政府對這個項目也給予了高度重視，特意在滄州名人植物園里批出一塊地用于建設美術館。兩者合力，2011年8月2日，美術館奠基；2012年9月10日，滄州（名人）美術館正式開館。

滄州，從此有了一家民間的美術館。它的理事會章程明確規定了，這家美術館是由社會知名人士、藝術家和著名企業家發起并投資建設的文化類場所，是經民政部門批準的社會公益性質的社團法人（非企業）單位。理事會的理事們都是“不拿一分錢”的。滄州師范學院教授、滄州（名人）美術館理事會理事付紅妹主要負責文字方面的工作，還要協助策劃展覽，甚至還負責主持一些展覽的開幕式。她說，之所以滿腔熱情地投入這項工作，首先是自己喜歡書畫藝術，再有就是愿意為生于斯長于斯的這塊土地做點兒事情，讓滄州的文化氛圍濃一些，人文環境好一些，“自己生活在這里的感覺舒服一些”。

理念：“頂天立地”

一位滄州（名人）美術館理事會的理事用“頂天立地”來形容美術館的辦館理念。“頂天”，就是從藝術層面來說不斷突破地方局限，立足滄州，放眼全國，海納百川；“立地”就是堅持公益性，堅持向普通群眾提供文化服務。

正是在這樣的理念支撐下，僅在2013年，滄州（名人）美術館就展出各類展覽15個。這些展覽既有群眾性、普及型的公益展覽，又有滄州本土優秀書畫家的個展，還有國內重點藝術院校的學院派、新文人、新水墨畫的群體畫展，更有國內一流大畫家的高水準、高質量的大展。這些展覽薈萃了當今國內各流派、各畫種、各年齡段的藝術家的精心之作。在展現深厚傳統功夫的同時，還如百花綻放般展現了現代的新風格、新概念、新畫風、新思潮。在短時間里，滄州（名人）美術館氣象萬千，在業內聲名鵲起。

也正是源于這樣的理念，在2013年，滄州（名人）美術館為老同志，為少年兒童，為機關黨員，為普通的書畫愛好者都提供了展現作品的機會。尤其是“滄州首屆少年兒童書畫大展”，這個展覽共征集作品2000多幅，經過了多輪篩選，最后評出金獎50幅，優秀作品獎350幅，這400幅作品進行了展出。孩子們作品的水平大出評委意料，而開展當天的“人山人海”則讓美術館成為了一片歡樂的海洋。那是一片交織著童心與藝術之美的海洋。

除了滄州本土書畫家的個展，在過去的2013年，滄州（名人）美術館還舉辦了“墨色如幻——江蘇省中青年名家作品展”“品逸·相兼——中國畫名家邀請展”“品逸·心隱——中國畫名家邀請展”“風晴·師范——天津美術學院國畫系青年教師展”，特別是“相約·名人——中國畫名家邀請展”更是匯集了當代中國畫頂尖畫家的精品之作，眾多來自全國的藝術家匯聚滄州（名人）美術館。與此同時，這些展覽也吸引到大批書畫愛好者和普通市民的參與，甚至吸引到國內多個地方的策展人和藝術品經營者前來考察。

模式：珍貴的“一環扣一環”

在原《滄州日報》、《滄州晚報》總編輯，滄州（名人）美術館理事會理事劉桂茂看來，滄州（名人）美術館的成功近乎“難以復制”。因為雖然每個環節看似簡單，但能夠做到“一環扣一環”卻彌足珍貴。

“滄州（名人）美術館有著很明顯的獨特性。第一個獨特性體現在民營企業家捐資的力度之大和他們建設‘公益文化’的決心之大”，劉桂茂說，企業家捐資用于社會公益事業不是新鮮事，但像滄州這樣，有這么多企業家一起致力于文化建設，將“文化服務”作為回報社會的一種方式就顯得很獨特了。

“第二個獨特性就是美術館人員的構成”，劉桂茂說，首先是得有一個能調動全局的“靈魂人物”，這位領軍人物必須具備對藝術的熱愛和鑒賞力，還得具備影響力、號召力，最重要的，還得有一顆公益之心。二是得有一個專業的、內行的“經營者”，也就是館長。滄州（名人）美術館的館長石磊現在已被國家畫院聘為策展人，成為國家畫院國畫院文化交流中心主任，這足以說明滄州（名人）美術館的館長已經是“國家級”的了。

“第三，還得有一批熱心公益事業的企業家、社會知名人士。不拿一分錢報酬，天天往美術館跑，還美滋滋的！”

從公益心到專業性，從腦子里的理念到實實在在的落實，在劉桂茂看來，滄州（名人）美術館這“一環扣一環”的運行模式是一筆寶貴的財富，也是這家位于“小城市”的民營美術館何以在短短時間崛起于業內的重要原因。

正是在這樣的模式下，開館一年多來，滄州（名人）美術館舉辦了20余次展覽，其中有多次展覽是和國內知名藝術院校、美術機構聯合舉辦。更大的“效益”則是吸引了數以萬計的觀眾。美的種子就這樣撒了下去。

聲音：“產業化”不是萬能的

“把文化事業搞起來需要發動國家、政府和民間多種形式的力量。文化具有公益屬性和產業屬性，我贊成文化產業化，但我認為在此過程中文化的公益屬性不能喪失掉。畢竟文化具有特殊性，不是像工廠那樣在流水線上生產機器零件。它的公益屬性要起一種引導并保持主流方向的作用。公益屬性和產業屬性二者不可偏廢”，滄州（名人）美術館的一位發起人如此說道。

正是認識到了文化的“兩個屬性”，滄州（名人）美術館在堅持公益性的同時，也嘗試著開始探索可持續發展的“造血”之路。那就是以專業的藝術眼光去發現、培育青年藝術家并予以簽約，在尊重藝術的基礎之上尊重市場規律，實現藝術家與美術館的雙贏。現在，滄州（名人）美術館正在進行一個與北京、天津、南京三地聯合舉辦的巡展，此外，美術館還逐步與全國多家美術館、藝術院校實現了學術上的聯合。但是在運作之初他們就明確，這些收入用于支持美術館正常運營，有了盈余也永歸美術館所有。

“產業化不是萬能的。對于文化、醫療、教育來說，它們的社會公益屬性必須保留”，劉桂茂說：“文化是有特殊規律的，不能用‘市場萬能’來‘一刀切’，不能單純以‘掙不掙錢’為唯一的評判標準。”

付紅妹說，國際上美術館的運營趨勢是從單純地服務藝術家、以藝術家和藏品為中心，而轉向以公眾為中心。滄州（名人）美術館強調公眾性正契合了這一趨勢。美術館不能僅成為象牙塔式的殿堂，更應是為公眾服務、融入城市生活的公共服務場所，是城市的公共文化空間。市民更多地去美術館、圖書館、音樂廳，有助于潛移默化地提高其文化修養，進而提高城市的文明程度。美術館在一個地方的文化角色會漸漸影響到整個區域的審美和文化建設。文化有自身的發展規律，過早地市場化、完全市場化會違背文化自身的發展規律，不利于甚至會戕害文化的健康發展。

思考：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文化扶持”？

從滄州出發，滄州（名人）美術館目前已成為區域性的“文化高地”。但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目前美術館仍依靠企業家們不斷的“輸血”在維持運行。理事會確立了用五年時間完成由“輸血”到“造血”的時間表，不過有企業家明確表示：只要美術館有需求，在資金上將提供“兜底兒”（滄州方言，指不論最后缺多少將全部承擔）式的提供。

筆者發現，目前在文化產業的扶持上，有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那就是雖然注重文化產業的產值、利潤不無道理，但是如果眼睛僅盯著這些有形的東西，是不夠全面的。

以滄州（名人）美術館為例，這家美術館堅持公益性質，目前沒有收入。但是，它讓眾多滄州本土和外地的書畫家通過美術館的推介走向全國，藝術作品受到了市場的歡迎，眾多新秀完成了從學校、美術館到市場的蛻變，這樣的影響力如何用錢計算？再比如，通過舉辦一系列的公益性展覽，讓眾多群眾有了走近藝術、鑒賞藝術的機會，既滿足了群眾的文化需求，又為培育文化市場提供了“助力”，這同樣無法直接拿錢來衡量。而這樣一家美術館所形成的社會關注度，所產生的重大社會影響力，對文化產業所形成的推動作用，同樣也無法用錢衡量。

滄州文化界一位人士表示，近幾年來國家對文化事業扶持力度不斷加大。這種扶持應充分尊重文化事業的自身規律，將扶持力量用到“刀刃”上，讓這種扶持產生“牽一發而動全身”式的整體作用。這樣才會讓文化扶持實現最大化的“投入產出比”，才會不斷促進文化事業的健康、持續發展。

人物：石磊其人

一座由“民間力量”發起并運營的美術館能夠取得如今的這萬千氣象，有一個人不能不提。那就是滄州（名人）美術館館長石磊。

今年45歲的石磊是土生土長的滄州人。受父親的影響，他從小就開始練習書法。讓很多人想不到的是，石磊并沒有走一條“喜愛藝術”“讀藝術院校”，然后再從事藝術活動的道路。他很小就當兵了。

從舞文弄墨的“藝術青年”到充滿剛性線條的軍人，這二者的差別可謂不小。但這段軍旅生涯卻讓石磊感念至今。他說，在部隊他是做文書工作的，那時沒電腦，都是手寫。所以，也算從另一個角度堅持了他的藝術之路。另外，他覺得軍旅生涯留給他最大的“紀念”就是磨煉了意志。這讓他受益終生。這些年來，每次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迎難而上’不敢說，但起碼不會被輕易打倒”。

和沉迷于自己的“小天地”不同，石磊用很多時間選擇了外出考察、學習。隨著他對國內多家藝術院校、藝術機構的了解越來越深，他結交到多位在國內都占據了重要位置的書畫大家，他的眼光和思維也在發生著重要的變化。他坦陳這樣的交流和學習只能讓自己越來越發覺欠缺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有太多需要學習的東西。而除此之外，那些大城市里相對濃厚得多得多的藝術氛圍，尤其是身在“大城市”所能享受到的文化藝術服務讓他感慨不已：為什么像滄州這樣的“小城市”就不能擁有這些高端的藝術活動呢？什么時候，滄州人也能足不出戶，輕松地享受到不同風格、不同“味道”的藝術服務呢？

2007年，在這種念頭的促使下，石磊采取行動了——他在滄州建起了省內首家民營非營利性美術館，那就是“云華美術館”。這家美術館很快成為滄州當地一個書畫藝術交流的重要平臺，并迅速在國內吸引到眾多“同道中人”。滄州人也就此多了一個可以“看看畫展”的地方。在當地黨委、政府的支持下，在多名熱心企業家的資助下，滄州（名人）美術館應運而生。石磊成為美術館館長，一副新的擔子又壓到了他的身上。

在石磊看來，這樣一個由民間力量創造的藝術平臺，一定要堅守“公益”和“學術”。所謂“公益”，就是承擔起文化交流與推廣的責任，給滄州百姓提供一個享受藝術服務的平臺，讓更多人從這里感受到藝術之美。而“學術”，則是一定要堅持與國內高端藝術院校、藝術機構的合作，不斷提升滄州（名人）美術館在業內的知名度和美譽度，以純粹的專業精神和學術氛圍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影響力。

正是在這樣的理念支配下，石磊和滄州（名人）美術館的眾多支持者一起發動起自己的全部能量。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竟策劃組織了20余次展覽。這些展覽既有在國內達到頂尖水平的高端層次，也有面向滄州普通書畫愛好者，包括少年兒童在內的大眾層次。既體現了學術上的獨特品位，又較好地發揮了美術館推廣藝術、服務群眾的職能。值得一提的是，石磊還將“師生展”逐步打造成了滄州（名人）美術館的一個“亮點”和“拳頭”，已經在全國形成了一定的影響力。

（責編：郭文嶺 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