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王志軍、田永翔主編的《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10卷本),摞在案頭,高度足有一尺。每每展卷閱讀,總感覺像面對一個山系的連綿峰巒,文圖浩瀚,蔚為大觀,立意高蹈,可圈可點。
河北蔚縣,古稱蔚州,燕云十六州之一,其歷史可上溯至舊石器時代中期。八百里蔚蘿川,文化內涵綿密深厚,民俗民風獨樹一幟,藏量寬博多姿。蔚縣秧歌、窗花等民間藝術,在國內獨一無二,泥塑、磚雕、木雕,工藝精湛,更是蔚縣文化之瑰寶。另外,分工細致的民間行當,通達的商道,紅火的經濟,為故事家、民間歌手、影戲藝人提供了無盡的創作源泉。可是說,蔚州的民間文化太精彩、太富庶了。因為太精彩、太富庶,“保護”和“再搶救”的責任就更重大,為民俗文化遺產建檔、修志的功課就更浩繁。
《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順勢而生,分為《古代國的鄉土》、《神話與傳說》、《故事與笑話》、《窗花口述史》、《紅色記憶》、《歌謠與諺語》、《蔚縣秧歌》、《民間對聯大觀》、《地方劇種概說》、《古城堡里百工考》,共約200萬字、1000多幅珍貴的原生態圖片。該書出版,是蔚縣文化建設的一件大功德,也是中國民間文化搶救工程的一枚善果。
最近中國民協主席馮驥才著文《到田野去,盤點我們文明的家園》。談及中國傳統村落調查建檔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時,他大聲疾呼:“這樣重大的歷史文化責任不應該由我們這一代人承擔嗎?”馮驥才的話,讓我再次把目光落在《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一書上。
在時代轉型中,承載著久遠而又鮮活的民俗文化的村莊,它們的消亡是無聲無息卻速度驚人的。而《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的編纂者之一田永翔和他的同道們,在30年前就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工業化時代來臨跟民俗文化保護之間的某種關聯,并且邁出了“到田野去,盤點我們文明的家園”的第一步。積30年之工,他們用腳板丈量古蔚州的每一寸土地,對幾乎所有村莊進行地毯式調查,走訪了大量的講述者、表演者、創作者,完成民間故事、革命斗爭故事、歌謠、對聯、諺語、秧歌等分門別類的資料搜集存檔,對蔚縣剪紙、蔚縣秧歌等藝術源流、譜系進行了認真細致的調查和梳理,調查不厭其詳,記錄、資料不厭其細,原汁原味的圖片不厭其豐。從宏觀到微觀,從大樣貌到細節處,一項浩繁的課業,全憑一種可貴的擔當和堅持的精神來支撐。
田永翔等點滴積累的田野調查成果,形成500萬字的存檔資料和5000余張存檔圖片,家底清楚,記錄準確,信息原生態。這些,為《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的編纂奠定了堅實根基。而《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的出版,也是對三十年調查成果的一次保護和“再搶救”。
作為蔚縣第一部完整的民間文化史志,編纂者開宗明義,“它與一般民俗文化讀物不同,其目的不只是為文化市場提供讀物,更重要的是為國家、為民族、為地方、為后人保存一份全面、真實、有價值的民俗文化遺產——人類記憶遺產。”
為此,這套書所收作品力求做到全面性、科學性和代表性,即“全”“真”“精”。比如關于口頭文學的處理原則,該書一以貫之地遵循忠實保持口述文學的特點、地方特點和民族特點,以方言土語記錄,拒絕普通話和書面語言的“修改”;所收作品要在本地區本民族中流傳,并能夠講述。假造的民間故事、歌謠、諺語、戲曲戲劇、民俗等不收,再創作或整理幅度較大的不選;忠于原作,不拔高,不貶低,不以“封建迷信”“低級趣味”等帽子加以限制。以《歌謠與諺語》卷為例,該卷收入民歌46首、蓮花落子49件、蔚縣道情9件、秧歌訓調10件、高蹺85件、曲調21件,這些作品從多個方面表現了各個歷史時期蔚縣勞動人民的生活,散發著晉、冀、蒙之地濃郁的泥土芳香,反映了生息在壺流河畔、小五臺山下的蔚縣人走西口、下關南,跑京津創造歷史和文明的智慧和技能。作品以方言土語,表現鮮靈靈的生活以及民間的生存智慧,幽默、詼諧、風趣、生動,不少作品的異文也一并收入,充分體現了這部民俗文化史志編纂者嚴謹的態度和科學的精神。
從該書的編輯體例看,內容豐厚而眉目不亂,頭緒明了,脈絡清晰,大的編輯原則統一而每一分卷內容組織靈活,各具特色,生動翔實,圖文并茂,鮮活易讀。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編纂者把與內容相關的資料一并編入,每本書后設有“附錄”,形成《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一大編纂特色,這種編輯方式也強化了本書的科學性、史料性和可供研究的價值。附錄中民俗文化傳承者、講述者小傳,以及與各卷相關的文章,具備很強的看點,是全書不可或缺的部分。以《古城堡里百工考》卷為例,附錄部分節選了張子儒《蔚縣民俗風情概覽》,有《腌咸菜與曬干菜》、《坐豆腐坊、坐街與串門子》、《打貨匠》、《說一說火缽火爨》等22篇。這些文章,以散文筆法記述蔚縣的風土民情,真實、生動,活色生香,是蔚縣百工生活的底色。它們的入編,一方面體現了《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編輯組織的靈活性,另一方面也延展和豐富了本卷的考察和研究視野。
無論以史志價值還是學術價值衡量,《中國蔚州民俗文化集成》都是非常出色、非常成功的。這部書的出版刊行,對蔚縣傳統文化的保護傳承做出巨大貢獻,也為其他地方民俗文化史志的編纂提供了一個可資借鑒的樣本。
(責編:劉建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