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會問:“把大量資源、資金投入到這些雕塑或者姑且稱之為藝術品的東西上,是否值得?”這問題的答案,恐怕得取決于你是喜歡能被大眾接受又樂于親近的萌態雕塑,還是嚴肅的紀念碑?
要介紹安東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不如直接看他作品。他的雕塑性格鮮明,既充滿想象力的天馬行空、又有現實的拉扯與張力。有一種“漸漸消失”的雕塑,它們堅硬如鋼鐵、水泥石,在你面前忽閃忽現、捉摸不定,那就是安東尼·葛姆雷的雕塑。我們可以在海洋中見到,也可在天空中見到,它們比傳統視覺藝術更注重結構完整與輪廓明晰,更富有當代藝術的新銳意識:微分的雕塑——它們揭示了客觀個體是可拆解的。
葛姆雷最近他把他的微分雕塑玩大了。今年6月,葛姆雷在倫敦博蒙特旅館(Beaumont Hotel)外墻堆了一個巨大的、像受委屈似的蹲坐著的“人”——其實這個“人”是一個可以居住的房子。它是由一塊一塊的白色立方體為建筑單元堆積建造,其手法依舊是葛姆雷慣用的“微分”元素,這可不是葛姆雷頭一次這么玩。
影子般的雕塑
葛姆雷最初的作品就是關注人類的歷史、文化和生存空間的。其成名作是一系列真人大小的鑄鉛人體雕塑,這些雕塑正是以其自身為模型而鑄成的。雖然大多數情況下他被認為是雕塑家,其實他很多作品帶有裝置藝術的特征,因為在制作和展示的過程中,作品所存在的物質環境和人文環境都被納入了思考范圍。
可能正是這樣一點一滴縝密的思考催生了葛姆雷“微分雕塑”的創作手法——將人體解析成像素,然后用方塊、圓珠、線條等幾何元素重新組裝成固定的形體。雕塑因此顯得輕盈、飄忽不定,就像我們潛意識中的一個自我。其實,葛姆雷的整個作品都可以看作是我們個體內在隱秘性與大自然力量的撞擊,摩擦出奇妙而令人驚愕的旋律。
就像葛姆雷自己說的:“在雙重存在(物質和精神)之下,精神層面的、作為主體的‘我’,必須應對的是什么?答案顯然是‘身體’這一物質性。”——說白了,這就是“我和我的影子”的故事。
葛姆雷早期這類風格的作品多是在特定的展覽場地和空間展出,并根據不同的展出條件設計作品呈現的方式,頗有戲劇場景感。
破墻而出 走到戶外
漸漸的,葛姆雷不滿足于在固定的展覽空間擺作品。其實在2012年底至2013年初在倫敦白立方畫廊(White Cube London)的個展就已經看出征兆,當時藝評人如此評價這個展覽:“當你走進展館,你會體會到移步換景的美妙,然后你的腳步帶領你的身心漸漸走到戶外”。 葛姆雷寓飽和的張力于微分的形體,如同凝聚原子能量的宇宙,有著向心的凝聚力又有著外擴的張力,而“墻”的元素也開始在葛姆雷的手中玩味起來。
此后,葛姆雷漸漸走出了固定空間的場域,開始走到戶外,走入大自然;于是在海洋、在天空都可以看到葛姆雷的作品。
當然,葛姆雷并不是僅僅把這些“人體”搬到戶外那么簡單。對比早期的作品,我們會發現葛姆雷這些戶外雕塑在形體上更完整,在情感上彌漫著一種孤獨和絕望的情緒。在其背后,也揭示了葛姆雷更為成熟的藝術創作思想和對社會的認識與見解。
其實,葛姆雷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擺布這些作品,并不是單純為了有趣。從館內走出的向外思考的力度,體現在間接表達了一些政治觀點。比如他曾在美國南卡羅來納州的一座廢棄監獄做過裝置,這里最早是非洲奴隸運到美洲慘遭絞死的地方。葛姆雷讓所有雕塑的身體都懸在監獄的空間里,頭卻沖出去了,沖破建筑的表層,沖向沒有墻的空間。
一種新型的公共藝術
葛姆雷在2012年做了一次充滿互動性的裝置作品展,這組名為《漢堡的地平線之地》的大型互動裝置作品當時是在德國漢堡堤壩門大廳展出。作品使用鋼筋、鋼制螺旋纜繩、不銹鋼安全網和PU樹脂涂層等材料,把大廳“裝飾”了一番,不管是體積還是重量都是巨大的,走進大廳就意味著走進了葛姆雷的作品,地板、天花板都是作品的一部分,互動成了該作品的核心。
回過頭來看,倫敦博蒙特旅館門前“蹲著的人”,集觀賞性、趣味性及實用性于一身,將藝術從墻內搬到墻外,再滲透入日常生活中。且博蒙特旅館門前建筑的原型,也是葛姆雷常用的“藝術符號”,早在2012巴西白立方畫廊的個展中就有原型雕塑出現,此番真的是把雕塑“搞大了”。
而今,當代藝術家似乎都喜歡“玩兒大”,就拿那位話題人物杰夫·昆斯(Jeff Koons)來說吧,他最近在洛克菲勒中心做了一件高達11米的名為《分割木馬》(Split-Rocker)大型裝置作品,一半是他兒子的玩具小木馬的頭,一半是玩具恐龍搖椅,裝置的外部則被開花綠植所覆蓋——看上像游樂設施,其實這是一個灑水系統,也即綠化藝術的一部分。還有前陣子在全球風靡的漂浮的橡皮大黃鴨,他的作者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愛玩大件裝置賣萌的當代藝術家霍夫曼(Florentijn Hofman)。或許會有人問:“把大量資源、資金投入到這些雕塑或者姑且稱之為藝術品的東西上,是否值得?”這問題的答案,恐怕得取決于你是喜歡能被大眾接受又樂于親近的萌態雕塑,還是嚴肅的紀念碑?——其實,從“公共藝術”的角度來看,還是有無限的可能,大型裝置或許是可行且受歡迎的,但公共藝術顯然不應僅限于此。后者可見美國藝術家庫爾特·珀西科(Kurt Perschke)的“大紅球”——直徑約4.57米,重約113.4千克的公共裝置藝術作品,他總是把這些大紅球放置在城市建筑、街道間狹小的空隙中。藝術家說,因為大紅球出現的地點會隨時變化,所以當大紅球出現后,他希望原本受到漠視的街道或巷弄,會再次引起人們的注意。
筆者認為公共藝術是一種能力場域,能讓人感受到“可游、可居、可臥”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就像位于西班牙安達盧西亞首府塞維利亞,德國建筑師儒爾艮·梅耶-赫爾曼(Jürgen Mayer-hermann)的作品《都市之傘》(Metropol Parasol),那可以說是“完美公共藝術”的典范——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木結構蜂窩狀建筑,其靈感來自古羅馬遺跡,它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流暢而壯觀的造型將這一城市大型廣場的空間再度開發出了價值,成為塞維利亞地標式景觀。在這把“大傘”之下涵蓋了多重功能的空間,有考古學博物館、農貿集市、休閑廣場、酒吧餐廳等,而更吸引人的是當你爬到“傘”的頂部,你不僅能俯瞰塞維利亞城市之景,還能看到壯美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