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的寒冬如期而至。道路兩旁的枝杈在暖黃色的燈光中站成等待的影子。畢業帶來的惶恐還未消盡,對于一個不是藝術專業的孩子來說,做藝術雜志的編輯,確實有些不自信。猶記得第一次進編輯部內心的緊張生澀,不知道過幾年是不是自嘲的段子。對于我來說,藝術它就是一朵開在我想夠還沒夠著的懸崖上的薔薇。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寫日期的時候順利地把201“3”改成“4”,夏天在一起的朋友還沒來得及在家過春節就飛回美國也不能再相見;還有上海的當代藝術館已經開始長達三個月“草間彌生——我有一個夢”的展覽因為種種原因也沒有辦法親臨現場感受一下藝術細菌,北京又即將變成一座“空城”。我們總是忙忙碌碌的過完了一天又一天,每個月忙亂地出刊,我嘗試著去了解藝術,就像吃老北京炸醬面呼嚕一下就咽下去了,不知道時間能不能給我答案。
我一朋友給我說她的學藝之路就是,小時候一遍又一遍臨摹石膏像,長大點兒又一遍一遍臨摹更多的石膏像,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她說作品里需要融入自己的感受,因害怕被老師批評所以每天放學回家就拼命地畫作業,臨摹的畫面里永遠沒有自己,她跟我說她的童年基本上就是被石膏像給摧殘得只剩下喘氣兒的份了。等到備戰高考時,色彩和素描也是沒日沒夜的練,只是從臨摹改成了寫生。畫畫中的自由空間看似變大了,然而作品卻像流水線制作的產品一樣沒有靈魂,我去過她家里看她趴在一堆紙張上描描畫畫,咬牙切齒,眼神空洞。我問她你畫的東西你自己喜歡么,她只說一句,這是考試的題目。最終她也算是不負所望的考上了自己想去的學校。這些年我們基本沒有聯系,還是從別的朋友那聽說她已經不再畫畫了。
我們還住四合院的那些年,我爸總是在飯桌子上跟我講,咱們家在北京生活到你這兒都第18代了,你老太太時候的北京城,跟你爺爺時候的、跟我的、跟你的都不一樣。我也十分懷念我小時候從我家出來騎自行車繞過后海那些蜿蜒曲折的胡同,我覺得這座城市美極了,有太多不是很高但是很漂亮的老宅子,佇立在那里靜靜的訴說著什么。現在看城市的角度會特別不一樣,好歹是藝術從業者,雖然還是個小兵,總想挖掘協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東西和自己的工作沾沾邊,胡同沒有了,一片罵聲中也有不得已的道理吧,人到底需要多少智慧,才能在一塊平地上建設出一座城市的藝術啊。城市總是趨于同化的,人們的生活要想得到改變總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新的一年”,2013年的最后一張掛歷還沒來得及撕下來,衣柜里的夏裝也沒來得及收拾,好像就是昨天還背著相機在成都小巷子里一邊吃著冰粉兒一邊擦去額頭的汗,第一次坐飛機自己出遠門去上海看不二良的藝術展,跟朋友約著去鳥巢散步牽著手跑來跑去結果照片全都拍糊了,在五道口被圣誕節花花綠綠的霓虹燈閃得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冷風吹飛了頭發才發覺冬天真的來了……而這些,都已經全部打包,劃到了“去年”的盒子里。2014年北京、天津又新開通幾條地鐵又新建成幾棟建筑,大大小小的美術館又舉辦了新的展覽,成都的大爺大媽依然在爆竹聲里搓麻將,盼望著去上海看草間彌生,記得上海弄堂里抬頭看見居民獨特的晾衣方法,與北方截然不同,僅僅是一根竹竿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按下快門把照片帶回去給朋友看,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燈光迷離,沒有咖啡廳也沒有東方明珠,卻一眼就能認出是上海拍的,這也是我們這些小兵們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