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要看一下路邊的草,就知道這條路通向鬧市還是通向偏僻的地方。”——這是行走的人在路上的想法;走路人只關心路的去向,周遭都是平淡無奇的……奇跡。衛西諦在豆瓣的自我簡介是:影迷,旅行者,膠片控,讀書人。
現在,或許得加上一條:2013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愛麗絲·門羅作品中文版封面照片的作者。“短篇小說女王”門羅在獲得諾獎之后不久,譯林出版社即宣布同時推出7部門羅代表作,是中國大陸第一次完整規模的門羅作品面世,而這七本封面皆采用了衛西諦的攝影作品。
和老衛談起這一波與文學結緣的佳話,他卻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門羅的書是湊巧,因為設計師是我太太,所以也算是就地取材。當時出版社留給設計的時間并不多。”據說其中一些照片原本是彩色,為統一風格后期轉制為黑白照片。隨后老衛提到唯一的遺憾是這組照片并非在門羅的祖國加拿大所攝,而是同為北美大陸的美利堅。不過,正和文學無國界一樣,攝影是一種可以超越地域、時間、文化背景的平民藝術,在一個個凝固的瞬間背后是緩緩流淌的故事與記憶。就如同衛西諦自己說的:“攝影有時候拍攝的其實是‘記憶’,一種鮮活的、只能在鏡頭里看到的記憶。”這些,都是零零碎碎的孤獨或曖昧的戲劇感時刻,并非決定性瞬間。衛西諦說,他喜歡旅行,在路上遇到喜歡的人或風景就隨手拍了,因為是感性的人所以比較注重點滴細節;而他從不以攝影師的態度去拍這些照片,只是一個旅行者、一個過客的視角,所以對自己的照片也充滿著偶然的驚喜之感。
早些時,老衛送了我一本意大利旅游攝影小集,整本黑白照片,張張如電影鏡頭。翻完,再翻,意猶未盡。總覺得,你看到什么,是什么,但又不是什么。老衛鏡頭下的場景往往有一種獨特的氛圍,或者傳達一種神秘的時空感。即使再寫實的照片,它的價值在于一種詩意的力量,不是嗎?說起來,衛西諦的正職是資深影評人、電影人,所以他的攝影美學也多受電影影響,尤其是早期經典黑白膠片電影:戈達爾、安東尼奧尼……
很難想象一件好的攝影作品的背后沒有故事,不然便像那荒原的稻草人,有軀殼而沒有生命。意大利的那套攝影集,這座美麗而迷人的色彩之國,在衛西諦的鏡頭下卻過濾成了黑與白,一種凌厲的美,還有驚懼。這或許就是只身一人行走在異國他鄉沿途所經常會遇到的感覺。老衛說,這套照片還是剛剛開始用135膠片機拍攝。之前他換了幾次數碼相機,都不太喜歡,基本上他就是一個羞澀的攝影者,如果很大的相機有點不太好意思在拍人,所以最終選擇了用較輕巧的135相機。即使是拍風景,也是用很快的速度,把路過的、眼前出現的那一幕拍下來。在意大利、羅馬,衛西諦寫下如下文字:
1975年11月2日在羅馬近郊Ostia海灘的荒涼處發現了帕索里尼被殘忍毆打和用車碾壓過的尸體。1993年,《親愛的日記》里機車騎士南尼·莫瑞蒂騎著Vespa,穿過羅馬的街區,來到這里。2011年7月8日,我從羅馬市中心坐車,輾轉兩個小時來這里。首先看見一片荒蕪。
沿著海灘,有一條高速路。路的那邊是日光浴、沙灘排球、悠閑的人們正在海中玩耍。路的這邊是廉價樓房、荒涼的停車場,空地上生長著低矮丑陋的植物,它們被鐵絲網包圍著。路的這邊符合我對“帕索里尼遇害”的想象。
當我正要離開這片海灘時,一對少年情侶走入海灘,坐下來看海。很不帕索里尼嗎?我不知道。
后來,在上海的蘇州河旁行走拍照時,衛西諦又想起小川紳介說過的一句話:“只要看一下路邊的草,就知道這條路通向鬧市還是通向偏僻的地方。”——這是行走的人在路上的想法;走路人只關心路的去向,周遭都是平淡無奇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