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說

在鄉村，見得最多的就是草。大自然有多少種草？恐怕誰也沒有統計過。

草比樹多，比莊稼多，比房子多，比牛羊多，更比人多。可是，人們最不關心的就是草。草的生，草的死，草的悲歡離合，草的愛恨情仇，一切像與人無關似的。草的不重要，從一句俗話中就知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是，人卻離不開草，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有草的存在，才有世間萬物。沒人的時候，早有了草。

沒有草的地方，也不長樹，世上沒有蔭涼。即使在大漠戈壁，也有芨芨草。草比樹堅韌、頑強，只要有點點機會，都會成活下來。在北極的冰天雪地，沒有樹，卻有草，苔蘚類的。盡管它們的一生，還長不到一寸高，但沒有放棄生長。

沒有草的地方，也長不出莊稼，人們吃什么？草和莊稼，伴生呢。盡管人們不待見草。比如稗子和谷子，就是冰火兩重天的待遇。

沒有草的地方，畜牲也不能活下去，大到牛羊豬驢，小到兔子。

沒有草的地方，連野獸也不會光顧。

沒有草連蟲子都難活。最低等的蟲子，只吃泥、草、水。

所以，草和人類，有著不可分割的關聯。可是，人們卻無視草的存在，鄙睨草的生活。田間地頭，拔掉的是草，怕它們搶了莊稼的營養。在野山中，草只能自生自滅。除了吃草的動物牲口，誰會在意草的存在？以往，農人們會割草來做引火柴，自從有了電子打火，引火柴這個名詞，就從人們生活的字典里消失了。

我童年的時候，草還有種大作用：漚綠肥。

現在呢？沒有人用綠肥了，連農家肥都用得極少。從蔬菜，到果樹，化肥已圍困了鄉村。人們抱怨，現在米不香了，果不酸了，連甘蔗都不甜了。其實，都是化肥惹的禍。用草漚的有機肥，無毒，無害，成本也低，甚至沒有成本，只需出勞力就行。

吃草的豬，變成了只吃混合飼料的豬。那豬肉會香嗎？

吃草的雞，被圈養了，它們從生到死，都沒有啄食過，不知道草、不知道蟲為何物，所以現在的雞湯，和白開水一樣，再無補人的營養。

草被遺忘了，但是，它們卻沒有哭天喊地，還是該生的生，該長的長。

即便是最漂亮的城市，也少不了一塊塊綠地，只是人們只看到花的鮮艷，樹的偉岸，高樓的挺拔，而不在乎草的忠貞。

只有沙漠中，草才被視為英雄，因為它以柔韌的身軀，抗擊風暴，抵御沙塵。在這兒，草比樹珍貴，因為樹沒有辦法存活、茁壯；在這兒，草比花受人歡迎，因為花沒有辦法和風沙抗爭，更不用說開出芬芳艷麗來。

在水里，草也珍貴，因為它是一些魚類的食物。

草是賤的，只需雨、泥和陽光，就能生長。

草是偉大的，它向人類提供的，除了食物，還有中藥，還有綠色，還有氧氣，還有花朵，還有說不盡的歡樂。

不管人類以什么樣的態度對待草，它都不在乎，而是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態，永遠存在。

草的存在，比人先到世界。 即使人不在了，草仍然存在。

草，以它的低調，陪伴著人類，伴隨著地球。

我們沒有理由，不為草唱一曲頌歌。

做一棵草，不爭名利，無私奉獻，如果每個人都抱著這樣的心態，和諧社會，必然可成。

（插圖/馮小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