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藝術出版,首先要懂得一般出版的規律,藝術出版只是大的出版里的一個門類。目前大家都認為傳統出版受到數字化挑戰,網絡的打壓,快玩不下去了,就連中國出版集團的總裁都說傳統出版就至多還有50年的壽命。我還是比較樂觀的,上海市新聞出版局副局長祝君波在《傳統出版的多元化轉型》一文中分析了2001年至今的出版數據,不管是出版品種、總印量,還是營業收入都呈增長態勢,就以中青社為例,我退休以后還是會參加每年總結大會,利潤年年在增長,從來沒有下跌過。究其原因,廣大讀者、作者還是把紙質書作為首選;作為媒介的出版社,其核心競爭力是紙質書而不是電子書;每年有330億碼洋的課本以及一兩百億碼洋的教輔讀物,形成了圖書出版50%左右的剛性需求(而且幾乎沒有庫存);國家的各種基金,自費出版的需求不斷增長,以及我國五千年文明所蘊含的豐富出版資源,都將推動出版業的發展。
回顧我國藝術出版發展的歷史,自民國以來有識之士對藝術出版就非常重視,對藝術出版的重視源自對藝術教育的重視,重美育。開明書店的出版可以算是民國時期重視藝術出版的典型例子,開明書店成立于1926年,1952年與中青社合并,等于說是中青社的前身。在開明書店的出版書目里藝術出版是單列出來的,像《羅丹藝術論》1929年就出版了,開明書店的作者里最懂藝術出版的是豐子愷,漫畫類的書籍基本上都是豐子愷負責的,還有技法類的、西洋畫、藝術理論、書法,這一部分的出版還是很全面的。在民國時期,有見識的出版家就非常重視藝術出版,把藝術作為人全面發展教育的重要部分。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認為藝術出版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新中國成立到“文革”,第二個階段是從改革開放至今。第一個階段藝術出版同樣受到重視,中國的出版是學習蘇聯的,建國初期曾派大量學者去蘇聯調查,蘇聯本身就很重視藝術教育和出版。再一個我們國家的出版是以行政力量布局的,均衡發展,就是每個省都要有一個人民出版社,一個人民美術出版社,或者美術出版編輯部,重點當然是在北京和上海。那個時候最有代表性的出版物就是連環畫,鋪天蓋地的,解放前老百姓就愛看連環畫,我小時候弄堂門口全是連環畫攤,解放后書店里也很多是連環畫。
改革開放以后,應當說藝術出版越來越受到出版家的重視,原因有很多,經濟的發展帶來了文化藝術的發展,再一個藝術市場的繁榮,藝術品越來越貴,越來越受關注。在出版方面的表現就是,專業的出版社出藝術出版,非專業圖書也在出藝術出版。我所在的中青社在改革開放以來藝術出版的步子邁得越來越大,開始只是做藝術類啟蒙讀物,比如《西方美術史話》(1983年)再版11次,《美術常識》第一版就印了6萬多冊,1982年出版的由徐悲鴻的夫人廖靜文撰寫的《徐悲鴻的一生》是中青社第一本特別熱的藝術圖書,也再版了11次。“中國青年出版社建社60周年珍藏本書系”中藝術類圖書展到1/4的比重。
在藝術出版這一塊,我們當時的社長胡守文屬于覺悟比較早的,非常重視,選題方面非常放得開,而且不計工本,而且秉承要做就做一流的信念。在今天,藝術出版還是很受重視,最新的代表出版物就是引進的《加德納藝術史》,圖版非常精彩。
后來我更多接觸到藝術出版是王亞民出任河北教育出版社社長之后,專門搞藝術出版,編輯部就設在北京,就是頌雅風。在當時這種布局是十分有遠見的,一方面北京的藝術資源非常豐富,編輯部設在北京可以直接和北京一流的作者打交道,另一方面,認準藝術出版這一方向,并且注重品質,只出版高端藝術類出版物,不搞傳統的教材出版那一套。當時頌雅風推出的選題覆蓋面都非常廣,非常有魄力,此外,頌雅風也很注重出版品質,我當時印象十分深刻的是頌雅風印畫冊在所有的工序后邊加了一項——校色,請畫家親自看彩樣,比對顏色,直到藝術家滿意為止,不惜成本,所以頌雅風在北京的知名度一下就打響了。
通過我這些年的接觸,我認為藝術出版應當是有理想的出版,能推動藝術發展和繁榮的藝術出版,能夠滿足人們藝術欣賞的藝術出版。當然,藝術出版離不開文化發展和市場消費的需求。既要考慮社會效益,也要講求經濟效益,要因勢而動,發展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