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入新世紀,出版界似乎是屬于策劃人的,那幾年大量作家、學者進入民營出版的隊列,開啟了暢銷書時代,經管類、勵志類席卷各書店最顯耀的位置,后來興起的國學熱、史學熱,數量驚人的銷量不免讓人覺得全民閱讀的時代來臨了,有媒體將這種現象總結為“我們的閱讀,經歷了從精英模式向大眾模式的嬗變”,雖然我并不認同閱讀有所謂的精英模式,或大眾模式,但不可否認那是一個有策劃就會有銷量的時代。華文天下總編輯楊文軒回憶道,“那個時代,是可以憑借個人眼光和感覺創造奇跡的”,“很多人剛開始幫別人翻譯、組稿,后來自己就去嘗試投資,做幾本書。整個書業的創造力很活躍,然后會有一本書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奇跡出現,有的人一本書就能賺上百萬”。
品牌化出版
策劃在藝術出版領域同樣受用,對2000年之后讀美院的我來說,印象深刻的出版社并不是像人民美術出版社這種老牌的藝術出版機構,而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這樣一家“非專業”的出版社。
2000年9月,北京貝貝特出版顧問有限公司成立,該公司隸屬于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主要從事人文、社科、經管類精品圖書的策劃。公司成立不久,北京貝貝特就陸續策劃了“雅典娜思想譯叢”、“插圖珍藏本系列”、“貝貝特藝術廣場”等系列叢書,從而搭建了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文化藝術圖書出版的框架。
這些出版物更加側重藝術的普及和教育,以至于一些嚴苛的讀者頗有微詞,“廣西師大出版社的美術理論書籍出得不夠好,精美的包裝、沉重的手感,但基本屬于外表精美華麗,內在有些粗糙空洞,不客氣地說,好幾本國外名家美術理論都給人以編者對書籍內容的忽視之感,雖說走圖文并茂的精品路線,但書中那些美麗的名畫大多數時候跟書本身的內容相距甚遠,頗有胡亂充數之感”。針對此問題,北京貝貝特專門負責藝術圖書的編輯也坦言,由于公司初創時期商業壓力較大,走了舊書翻版的捷徑,如今回頭看不免汗顏。雖然仍有諸多不足,但在新世紀之初能如此規模、相對系統的引進國外藝術理論著作也算是有遠見之舉。
后來該社陸續出版的“電影館”、“影像閱讀”、“藝術文庫”、“藝術新閱讀”等叢書為其贏得了大批粉絲,有些讀者甚至恍然發現自己書架上有三分之一的書都是廣西師大出版社的,就連陳丹青都是在與其合作了《退步集》后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幸運。2010年北京貝貝特推出了全新文化品牌“理想國”,明確以人文、藝術類圖書出版為核心,梁文道稱之為“文人的共同體”,體現了以作者為核心的出版理念。
北京貝貝特的成功與其創立者呼延華密不可分,2003年6月呼延華又創立了北京朗朗書房出版顧問有限公司,隸屬于人民大學出版社,從事人文類精品圖書策劃,專注于藝術及藝術史論、學術思想、大眾文化等三個圖書出版序列。成立之初的幾年里就推出了“西方藝術史論叢書”、“中國當代學術思想文庫”、“先鋒批評文叢”、“20世紀西方學術思想譯叢”、 “當代中國藝術批評文叢”等系列叢書。2004年出版的《世界美術全集》共20冊,各分冊作者均為各時期美術史專家,是當時國內首部權威的世界美術史著作。2013年底,這一套書的中國美術史部分再版,顯然朗朗書房近幾年在藝術出版領域的并沒有什么大動作,遠不如剛成立之初來的那么生猛。
同樣令人惋惜的還有湖南美術出版社,他們早在上世紀80年代末就開始與國外出版機構進行版權貿易,率先引進了法國午夜出版社的《實驗藝術叢書》,由于全套書都采用了白色封面,在圈內有白皮書之稱。自1992年起,該叢書以每年3本的數量持續出版,止步于新千年的第一年。可以說,白皮書奠定了湖南美術出版社在藝術理論接的江湖地位,只是藝術理論的引進出版的先期優勢并沒有延續下來。
逃離體制內
在世紀初的暢銷書時代,不論是做書人還是讀書人都被那些經管類暢銷書鼓動得熱血沸騰,許多體制內的編輯、策劃人紛紛辭掉鐵飯碗踏入創業的狂潮。但是民營出版想要成為正規的出版社或者合法申請書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不得不與國有出版社合作——購買書號,雖然賣書號是國家明令禁止的,但是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民營出版企業就像國有出版社的編輯部,而國有出版社就是他們的書號管理方,不可否認民營出版的興起與利益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藝術出版壓根就不是一個賺錢的活兒,在業內大家公認的就是出藝術類圖書就等于賠錢。隨著出版社改制轉企、集團化之后,利潤幾乎成為衡量一個出版單位唯一的標準。出版社自主投資出版藝術類圖書未必能夠收回成本,一方面藝術類出版物銷量本身就不大,另一方面藝術類出版物在制作上通常比較考究,成本也高。作為社長,如果冒險投資藝術類出版物,如果效益不好很有可能面臨下課,“協作出版”也就是所謂的賣書號,雖是比較保守的做法,但最起碼可以生存。這也直接導致了藝術類出版物大多數為畫冊、訪談,銷量不錯的“舊書”的再版,是現實也是無奈。
蜜蜂出版的創始人張業宏曾是經管類暢銷書策劃者之一,一個心懷創業夢的出版人,膨脹過、矛盾過,最終他選擇大多數出版人不愿觸碰的藝術出版。有時候張業宏會覺得在這個時代做出版特別悲哀,“這種感覺在早些年特別強烈,我們這個時代的出版人給社會留下的大多都是垃圾,我在地方圖書館看到這些垃圾,而好的東西卻未能進入圖書館,當時對我的觸動特別大,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看到他爸爸出的都是這些書,我將無言以對”。就在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張業宏毅然決然論斤賣掉了之前自己買的、朋友送的、自己出的財經類的書——5噸,轉身投向藝術的陣營。他賣掉房子作為創業基金,成立了蜜蜂出版,開設了蜜蜂書店,當時許多朋友跟張業宏說這是死路一條,如今他的蜜蜂出版越做越好,書店還開了第二家。
作為一家民營出版機構,蜜蜂同樣需要將出版合法化,張業宏選擇了與國內的金城出版社合作,在此之前,金城出版社從未出版過藝術類的書,隨著《當代藝術》系列、關注中國傳統文化的連續出版物《碧山》等書在業內逐漸積聚影響力,大家也開始對金城出版社有所認識。
像蜜蜂這樣勇于試水藝術出版的民營出版機構還太少,而在藝術出版領域的空白還很多,這個時代需要更多的蜜蜂來傳播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