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舍作品中的市民形象中包含有這樣一類“老北京人”人物形象。這類人物形象具有中國普通人的善良本質,但卻又有不同的特點。文章從中國傳統文化對市民影響這一角度出發,對這一類型的市民形象做全面解讀分析。
關鍵詞:老舍;城市平民;歧途人
老舍創作的作品中市民形象很豐富,我們把它簡單的分成兩類:好人和壞人。據此好人的名單里應該有趙姑母、祁老人、祥子、王德、馬威等人。壞人則是藍小山、小趙、冠曉荷等市井無賴、地痞流氓、惡霸、漢奸之流。老舍是個溫和的人道主義者,并未能深入到這些壞人的內心進行具體挖掘,而總是用漫畫式的夸張手法,很表面化地描繪這類人物,致使人物形象大打折扣,流于單調。我們在此就不再做進一步分析了。文章論述的重點是前一種人物形象中的城市貧民與歧途人。
一、城市貧民
城市貧民,這是些被壓迫被損害,在饑餓線上掙扎的人,包括洋車夫祥子、老馬、小崔、老巡警等。他們身上既沒有老北京人身上的優越悠閑,也沒有理想市民身上“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的大志。他們的生活目的只是為了解決溫飽問題,但現實太殘酷了,他們無論多么辛苦卻仍然在生死線上掙扎。他們處在城市的最底層,多數是破產的農民,雖然他們身上具有誠實、善良、勤勞的優良品質,卻擺脫不了小生產勞動者的思想弱點。這是老舍所描寫的市民形象系列中最多最感人的形象系列。
祥子是從農村流入城市的農民,因此進城后在生活理想、生活方式、生活習慣等方面,都帶有強烈的農民意識。他有駱駝一般吃苦、耐勞、堅韌不屈的稟性,為了能夠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勞動者,三起三落的買車的苦難際遇,都沒有把他徹底打倒。但他身上所具有的“有價值的東西”卻被社會一點一點“吃掉”。祥子作為農民小生產者,本來就具有農村封建宗法制的封閉性、落后性、狹隘性、自私性。他自私偏狹,“不想別人,不管別人”,“他只關心他的車”。他和自己的階級兄弟爭生存權,干一些“搶座兒”的丑事。他政治上無知無識,麻木愚笨,對現實缺乏認識。拉車的時候,祥子感到一種勞動的愉快和陶醉,似乎有一點“為勞動而勞動”的味道,類似于唯美主義的“為藝術而藝術”,但倘真完全如此,則祥子就用不著買車了,租憑了車來拉也差不多。更主要的,作為小生產勞動者,祥子不僅遠不可能把勞動當作樂趣,而且,他所陶醉的高等洋車夫那種帶有虛榮的表現欲望的勞動,在意識里已經暗含了高人一等的小生產意識,尤其是,他暗暗渴望的,還是成為有廠子的車夫。他身上還有潛在的小市民那種占便宜的意識,“反正自己跳不出圈兒去。什么樣的娘們不可以要呢?況且她還許帶過幾輛車來呢,干嗎不享幾天現成的福!”[1]他本來是只想與虎妞玩耍玩耍的。小市民意識里是沒有潔身自好這樣的高尚情操的,小市民的從丑惡里去尋找陶醉的思想,也是他受誘惑上當的原因,他認為一堆碎銅爛鐵中,也有一二發光的物件。這就是可愛可憐可悲可嘆的獨一無二的祥子形象。
較“五四”時期的知識分子描寫下層人民的不同,老舍不是取著魯迅式的純粹知識分子化的觀照態度,而是把自己自覺又不自覺地融入了其中,當成了市民社會的一員。就像田仲濟同志描述他與京韻大鼓藝人富少舫(山藥旦)的關系:“……他對舊社會底層人物的感情,他不是同情,而且具有親如兄弟的感情”,[2]在這種“親如兄弟的感情”里,老舍實在不是為了某一寫作目的才去熟悉社會,結識市民的,他本身就對此滿懷深情,而且永遠浸潤于“市民”之中。老舍精神的內層便是一種積淀深厚的現代市民精神,而且是自覺追求中的市民精神。如果說魯迅作品的現實主義成就在于他以傳神的筆觸畫出了國人的靈魂,那么,老舍作品的現實主義成就則在于“把城市底層社會這個不怎么為人們所熟悉的世界,把城市貧民這個常常為人們所忽視的社會階層的命運,引進藝術的領域,并獲得了成功”。[3]
二、歧途人
所謂歧途人是指那些受西方文化誤導的青年人。他們本質并不壞,但因未能正確認識西方文化,經常做出可笑或可悲的事情。“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以開放式的態度看待西方文化,吸取西方文化的精華,建立自己的民族新文化,這是無可非議的。但是,當時也的確有一部分知識分子一味接受西方文化,只取“西式”皮毛,甚至將西方社會劣性東西也輸送到中國來,從而污染了一部分青年的靈魂。
《趙子曰》中趙子曰沒有接受“五四”新思想的正確影響,思想淺薄得可憐,卻偏要用一些時髦的東西來裝飾,甚至將“五四”反封建的優良傳統歪曲為打校長、打教員、無故鬧風潮。“不打校長教員,也算不了有志氣的青年”,這種“志氣”是受西方文化“動”的形態影響下的“志氣”。
“五四”新文化運動實際上是以西方文化為主體而掀起的文藝復興思想啟蒙運動。老舍沒有趕上這一代知識分子在金戈鐵馬,大浪淘沙中所做的文化心理選擇。他是在“五四”新文化運動落潮的情勢下登上文壇的。這就決定他在登上文壇的同時,就帶上20年代中后期知識分子特有的歷史使命,以冷靜、務實精神,重新審視“五四”新文化運動。他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反思是多方面的。他一方面明確認識到“五四”反封建的進步性,特別贊賞“五四”時代的知識分子對舊禮教、舊道德的猛烈沖擊。另一方面,他又看到當初被“五四”文化新軍猛烈掃蕩過的“孔教”、“儒學”已形成一種很深的文化積淀,潛藏在社會的不同階層人物心靈深處,影響著他們,制約著他們。也是通過對“五四”的反思,引起老舍對東西方文化價值的重新審定。趙子曰形象的出現正體現了老舍對西方文化的批判。他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尤其對西方“個性解放”、“自我戀愛”等文化思潮,一直是持否定態度的。藍小山、歐陽天風、小趙、胖校長侄兒等人組成的“孔教打底,西法戀愛鑲邊”的“自由戀愛”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他們完全把女人當成玩物。《月牙兒》中的女主人公失身于胖校長侄兒后正式上市“賣肉”。這些在西方“文明”包裹下發生的悲劇,更令人感到恐懼、心悸。相反,那種以東方情調——或由父母包辦、或由媒婆攝合的婚姻,卻顯得和諧、平靜。像祁瑞宣與韻梅組合的家庭,就最能體現這種和諧、靜美的東方式婚姻特點。看來,老舍是從文化角度突出西方現代生活因異化而帶來的困惑,苦惱,痛苦,然后再用東方文化加以補救,以東西方文化伏劣互補去建立自己的文化心理結構的。
【注釋】
[1]魯迅.魯迅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2]田仲濟.回憶老舍同志[A].曾廣燦.老舍研究資料(上卷)[C].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85
[3]樊駿.論《駱駝祥子》的現實主義——紀念老舍先生八十誕辰[J].文學評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9(03)
作者簡介:成艷軍(1984—),男,漢族,河南鶴壁人,鄭州職業技術學院教師,助教,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