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幾千年來《禮記·樂記》一直是整個儒家音樂美學思想的概括和總結。真的存在孔夫子所說的“亡國之音”嗎?在讀了嵇康的《聲無哀樂論》之后,作者有感于其中的審美體驗和樂論思想,對音樂與情感的關系有了重新的認識。
關鍵詞:聲無哀樂;“亡國之聲”;音樂美學
一、“亡國之聲”
“亡國之聲”出于《韓非子·十過》,《孔子家語·辨樂解》中也有“今也匹夫之徒,曾無意于先王之制,而習亡國之聲,豈能保其六七尺之體哉?!笨梢娫诖呵飸饑鴷r期,各家對所謂“亡國之聲”的認識比較一致,而后在儒家思想的灌輸下,這樣的“亡國之聲”成為禮樂政治的重要部分。在《禮記·樂記》中有“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于中,故形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卑凑杖寮业挠^點,音樂是“與政通矣”,因此國家之衰敗必然有其“亡國之聲”,并且《樂記》中還將中國傳統的五音宮、商、角、徵、羽,分別引申為君、臣、民、事、物,而將這樣的五音通過樂理組合成高尚儒雅的音樂,肯定會政事通達,國泰民安。反之,若五音亂,則天下亂,亡國是必然的事??梢?,在傳統的儒家音樂審美觀中,音樂是與政治息息相關的。這樣做的目的也顯然易見,儒家思想的統治性地位很快就確立起來。
二、“聲無哀樂”
由于《樂記》的深入人心,“亡國之聲”已經根深蒂固,在之后的王朝統治者們依然告誡著民眾,靡靡之音可以亡國,因此依然還是推崇禮樂教化。正因為如此,嵇康在他的《聲無哀樂論》中大聲疾呼:“ 夫天地合德,萬物資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章為五色,發為五音。音聲之作,其猶臭味在于天地之間,其善與不善,雖遭濁亂,其體自若而無變也。豈以愛憎易操,哀樂改度哉 !”在嵇康的音樂思想里,“自然之和”應該是最本質的特點。他認為音樂和其他萬物一樣都是自然產生的,音樂本身并不蘊含人類所謂哀與樂,因此哀與樂并不是音樂本身的特點。對于所謂“鄭衛之音”,嵇康的觀點是“所名之聲無中于淫邪也”。在他的視野里,鄭衛之音從審美角度來說本就具有極富有感染力的一種美感,傳統樂論對它的貶低不過是因為它不符合政治功用的需求,它本身并不是淫邪之音,所謂淫邪只是出自于人心罷了。
三、“亡國之聲”之辯,當下的音樂現象
當下的社會已經進入了一個全球化的高速發展時代,愈發愈掙脫著傳統思維和觀點的束縛。音樂在當下社會沒有那么神秘,相反似乎音樂環繞著人們生活的周圈。也正是因為文明的進步,“亡國之聲”的意味近乎消失,然而也有一些音樂形式總是受著主流文化層的些許排斥。
首當其沖的是深受年輕人喜愛的流行音樂(或通俗音樂)。流行音樂的蔓延得益于媒體的擴展,而其特有的音樂形式也是快速傳播的主要原因。每個人都有那么一兩首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曲,而描繪愛情的歌曲則是其中的主力軍。一個人沒有懂的愛情之前或許已經會用音樂描繪愛情了,這其中愛情歌曲的傳唱至關重要。不過也許這個優勢也是它被詬病的一點。在一些人看來,流行歌曲所傳遞的愛情,就是一種靡靡之音。這個現象產生原因倒是歷史悠久,我們可以將它理解為“亡國之聲”當下效應。關于情感中的愛情,在傳統觀點中一直是不受大力宣揚的,情愛的欲望總是被社會道德所壓制,人們所傳頌的偉大的愛情往往又是一個凄美的悲劇故事。按照前文的觀點,我們很難從一首愛情歌曲里看到感情,我們卻因此感動,因此向往。這類似與一種移情作用,情感于物的外射,最容易產生移情作用。移情需要物我合一,在當下這樣瞬息萬變的社會,人往往顯現以脆弱對于音樂,這種脆弱感恰恰為移情創造了良好的條件。這也就解釋了流行音樂尤其是吟唱愛情的流行音樂并不是所謂“靡靡之音”,而是說明了沉溺于愛欲并不是音樂本身帶來,而是源于人心,音樂只是傳遞一種力度。就像西方著名的音樂美學家漢斯立克認為音樂本身并沒有情感的內容,它最多稱為“情感的力度”。
就像宗白華先生所說,“象是空間之意象化,表情化,結構化、音樂化”。心中的象剎那顯現,音樂自然產生了美,情感轉身而來。從音樂的角度來說流行樂的樂感核心是它的節奏感。在亞里士多德的藝術起源說中,他將藝術起源歸納為“模仿”和“音調節奏感”。根據他的解釋,這種“音調感,節奏感”不是存在于藝術作品中的音調和節奏,而是存在于人的主體中的一種生理功能。這并不難理解,正如我們的心臟脈搏總是按照一定的節奏跳動,又如血液的噴張,器官的蠕動,人的本身就是處于一個節奏感之中,那么我們不妨稱我們天生有一種原節奏。人們伴隨著搖滾樂不自覺的晃動搖擺,正是這種原節奏,這種情感定式被喚起。音樂本就源自一種遠古祭祀或者自然模仿,“聲無哀樂”否定了音樂的自身的情感性卻沒有否認音樂的感染性,這種感染源自一種原物。同時“亡國之聲”應是不存在的,相反,無論是令人傷感或是喜悅的音樂,是一種凈化功能。在人的情感定式被喚起,被激活的空間里,音樂實際是在用不同方式凈化著人,音樂使得人把某些不健康的的情緒宣泄出來,然后心情和情緒就會安靜下來,達到一種沉靜、平和的境界。這種境界也是“自然之和”所呈現的境界。無論是流行樂也好,搖滾樂也罷,雖然其音樂形式與傳統的民族音樂或者嚴肅的交響聲樂有著很大區別,但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說“形式是自然的”,形式是一種先于質料的存在,那么我們已經否定了類似“亡國之聲”的意義,在流行樂或者搖滾樂之中,顯現的是一種自然狀態,這種自然狀態是一種向上的規律。音樂不產生情感,情感卻因音樂轉身而來,以流行樂和搖滾樂為代表的的現代音樂正逐步呈現出來,我們從中探尋到我們人的某種本初狀態,自然而然顯現出來。
嵇康“心之于聲,明為二物”的 自律論美學思想,實際上承認了客觀世界是可以被人類所認識和感知的?!?聲無哀樂論》的真正用意,是反對儒家思想以仁禮教化的內容來禁錮音樂。嵇康 希望人們能夠把握音樂存在的關鍵——其形式之美,正視審美客體與主體間的差別。而當下音樂更應遵循其自然本質,不應再讓所“亡國之聲”的言論出現,音樂本無情感,人心之象剎那顯現才是美,而后驀然回首,哀與樂正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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