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丁玲是一位致力于女性文學創作作家,她的作品由內而外散發著獨特的女性意識和鮮明的個人主義。本文著重從女性意識視角,通過對《夢珂》《莎菲女士的日記》《阿毛姑娘》《我在霞村的時候》四部作品的解讀,闡述女性形象的魅力及女性意識的不同和轉變。
關鍵詞:丁玲;女性形象;女性意識;轉變
丁玲自覺探求女性解放之路,將對女性主義的新認識付諸筆端,詮釋出符合時代發展潮流的具備獨立人格的新型女性形象,更加深刻地揭示了女人的內心,以女性視角探索女性命運,大力推動了女性思想的解放。通過塑造鮮活的女性形象,呈現出20世紀中國廣大女性的內心走向。
一、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五四”時期思想的沖擊和大革命慘遭失敗的黑暗經驗,對丁玲的文學創作有著深遠的影響。丁玲早期的文學創作《夢珂》《莎菲女士的日記》《阿毛姑娘》等,塑造了一批有美貌,有思想,有膽量的女性形象。鮮明的女性意識和突出的個人主義立場確立了丁玲文學創作的基本模式。丁玲筆下眾多女性形象雖不盡相同,卻也有共性可循。
(一)美麗
丁玲早期作品中的夢珂、莎菲、阿毛,小說作品中的大部分女性形象都是美麗的。她們不光有著光鮮的外表,純凈的心靈,更加被賦予了人性的光輝。在《夢珂》中,丁玲是這樣描述夢珂的:“她長得像蘭花,顫蓬蓬的,瘦伶伶的,面孔雪白”。[1]柔弱的就像一枝蘭花,怎能不讓人心生憐意。“雪白的面孔,濃密的睫毛,細長細長的眉尖以及美麗的眼”。[1]這樣一個美人,叫我們如何能不贊美她呢。莎菲同樣也是美麗的,即便沒有健康的身體,或許就是那份自然的病態美俘獲了葦弟和凌吉士的心,試想,誰又會對一個嬌弱的病美人說不呢。
美麗的外表固然重要,心靈美也是不容忽視的,貞貞就是對心靈美的最好詮釋。長在農村貞貞敢于反對封建包辦婚姻,性格倔強的她不向封建綱常倫理屈服,在修道院期間,不顧自身名譽與安危,受盡侮辱與折磨。即便如此,一直以來,她也沒有放棄自己,相反的,她仍然勇于尋求生命的價值和生存的意義,展現了新女性的光輝與魅力。
(二)高傲
“五四”時期,“人”的價值和尊嚴被發現和認可也為新女性的高傲提供了精神支柱和時代背景。《夢珂》中的主人公夢珂,出生于沒落的封建家庭,盡管家道中落,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心里卻是無法磨滅的。“不過,也許是由于那放浪子的血液還遺留在這女子的血管里的緣故,所以同時她又很會像她父親當年一樣的狂放地笑,和怎樣的去煽動那美麗的眼。”[2]當在學校面對模特被紅鼻子教員調戲時,傲氣的夢珂是這樣的,“嘿!這值什么!你放心,我是不在乎什么的額!把眼淚揩干,讓我來送你出去”[3]此后,夢珂便離開了這個骯臟到令她作嘔的學校。搬入姑母家后,又因無法迎合所謂上流社會的人際與生活而離家出走,在追尋適合自身生存模式無果的情況下,被迫墮落。
莎菲則盡顯小女人姿態,多愁善感,自私傲慢,享受被呵護優越感。她渴望與人內心的交流,“我總愿意有那么一個人能了解的我清清楚楚的。如若不懂得我,我要那些愛,那些體貼做什么”。而葦弟卑微、懦弱地愛戀莎菲,,可這份忠心耿耿,百依百順,體貼關心對于病中的莎菲而言無疑是受用的。莎菲并沒有因為同情和憐憫而接受葦弟,相反的,“更愿意有那么一個真正純潔的女郎去飽領葦弟的愛,并填實葦弟所感到的空虛啊。”[4]面對俊朗風趣的凌吉士,縱使內心已然被煽動得澎湃不已,表面卻故作深沉。“是的,我了解我自己,不過是一個女性十足的女人,女人只把心思放到她要征服的男人們身上。我要占有他,我要他無條件的獻上他的心,跪著求我賜給他的吻呢。”[5]高傲的女性心理迫使她按捺著對愛情的渴望和對性的沖動。
(三)叛逆
丁玲筆下的人物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反抗與不滿,這同時也是丁玲內心深惡痛絕思想的真實寫照,都是在塑造的一系列女性形象中表現出來的,夢珂,莎菲,阿毛,貞貞都是從封建牢籠中掙扎出來的典型代表。現代意識的覺醒,自我價值的發現與肯定,女性意識的萌芽,都促進了女性自身的解放和發展。
莎菲的叛逆,就是形成了一種自上而下俯視男性的女王姿態。在別人看來,莎菲是個大膽并矛盾的神經質女青年,而作者就是通過莎菲對性欲的渴望來向封建傳統倫理綱常發起挑戰。從女性立場出發,審視生活,主宰人生。作者筆下的莎菲并不是一個玩弄感情,熱衷性愛的色情狂,心靈的完美契合才是莎菲追求的愛情。
夢珂的叛逆貫穿了作品始終,她不安于現狀,不迫使自己屈服于現有的生活環境,縱觀夢珂的人生路線,退學,離家出走,成為電影明星,簡直堪稱夢珂式的叛逆史。她一直在追尋一種適合自己的生存模式,擺脫男權制度的壓迫,只身一人來到世態炎涼的社會,卻還是避免不了墮落。
鄉下姑娘阿毛的叛逆是最決絕的,在生活中她無法表達自己,只有用死來反抗命運。阿毛個人意識的覺醒是比較淺顯的,不徹底的,因此她的無力感也是最強的,對于這樣一個淳樸的姑娘,已然覺醒的女性意識無處宣泄,唯有以死來解脫。
在民族大義和女性貞操面前,貞貞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民族大義,相對于崇高的革命利益,女性貞操顯得那么微不足道,而對于女性而言,貞操的喪失是致命的。面對此種矛盾,在如此一種歷史情境和文化語境中,女性意識就好像被上了鎖,無論怎樣掙扎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而貞貞卻用自己的行動向世人證明了自己的選擇。她沖破了封建禮俗的枷鎖,反抗了倫理綱常的壓迫,肯定了自我價值,并將在革命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二、女性形象包含的女性意識
(一)《夢珂》中的女性意識
夢珂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中的一員,她有知識,有文化,追求個性解放和女性自身的解放。強烈的自我意識和渴求獨立的迫切心態是造成她苦悶的根本原因。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知識女性,夢珂有追求,有欲望,卻總在社會環境中處處碰壁,總是被失落與孤獨包圍,這正是自我意識覺醒的一種矛盾心理的體現。夢珂命運的悲劇是必然的,而她勇于抗爭的精神和獨立的個性是值得我們敬佩的。
(二)《莎菲女士的日記》中的女性意識
《莎菲女士的日記》是一部帶有五四時代深深烙印,反映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復雜內心的女性心靈史。莎菲的內心是矛盾的,當渴望愛的心態和女性自尊發生碰撞時,她表現就是口是心非和驕縱乖戾。“我要那樣東西,我還不愿去取的,我務必想方設法讓他自己送來。是的,我了解我自己,不過是女性十足的女人,女人只把心思放在她要征服的男人身上。我要占有他,我要他無條件的獻上他的心,跪著求我賜給他的吻吧”。[6]莎菲在婚姻和性愛問題上體現了一種主動姿態。總的來說,《莎菲女士的日記》是從女性視角出發,大膽地披露了女性的性欲心理和身體欲望,以男性為中心的封建倫理綱常受到沖擊和挑戰,這為女性解放邁出了一大步。
(三)《阿毛姑娘》中的女性意識
阿毛出嫁前單純、知足、勤勞,是一個典型的符合傳統禮教規范的女性,在她看來吃飽穿暖就是幸福,而后,接受包辦婚姻嫁到杭州,受到城鄉文明的沖擊和新鮮事物的吸引,她開始進行反思,吃飽穿暖的生存模式已經不再適合她,阿毛產生了對新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她試圖沖破封建傳統思想卻反而被禁錮在男權思想中,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擁有獨立的人格。阿毛結局注定是悲慘的,她依然還是男權下的附屬品。
(四)《我在霞村的時候》中的女性意識
文中的主人公貞貞因反對包辦婚姻,與夏大寶相好而遭人唾恥,后又因抗戰需要作了隨軍妓女,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破鞋”。貞貞之所以遭到周圍人的唾棄,最重要原因就是失去了對于女性來說至關重要的貞操。“貞操”是男權社會壓迫女性的典型特征。貞貞以其灑脫明朗的正面形象有力地抨擊了封建傳統思想,解放了壓抑許久的靈魂,實現了女性存在的自我價值,將女性自我解放推上了最高點。
三、女性意識的轉變
(一)純粹的個人主義向革命性的女性意識的轉變
20世紀20年代初,“五四”啟蒙思潮席卷整個文壇,“破壞一切,創造一切”的時代精神與自我價值的實現以及意識到“人”的重要性的一系列覺醒,促進了女性意識的破土和萌芽。這時期出現的新女性作家通過自身的成長背景、生活經驗、思想狀態,打造了一系列外表光鮮優雅,內心苦悶彷徨的女性形象,丁玲是其中的佼佼者。
丁玲早期作品《夢珂》《莎菲女士的日記》的發表,一時橫掃了當時文壇的頹廢和低迷。丁玲筆下的夢珂,莎菲都有著個人意識覺醒的萌動,在抗爭無果的情況下,最終走向沉寂。丁玲早期的作品始終聚焦于身處傳統社會之外的獨立女性,她們的共性都是反叛傳統,追求獨立自主和主體人格,反復闡述女性的自主選擇和女性自我意識,而這種純粹的個人主義在丁玲后期的創作中發生了轉變。
丁玲的后期創作,中國處在階級革命和政治斗爭的洪流中。1936年丁玲出獄后從上海來到延安,通過自身經驗和情感變化重新審視了女性命運,《我在霞村的時候》的主體傾向已經由早期的個人主義覺醒升華為革命性女性意識的實現。最后,丁玲通過貞貞的行動指出:追求解放的婦女必須投身社會,到更廣闊的空間去學習和鍛煉。
(二)“女性獨尊”意識向提升自我價值的轉變
當時興起的“五四”思潮的時代意識也賦予了丁玲作品強烈的女性意識,從而確立了丁玲文學創作的模式和方向,帶有強烈的女性意識的文學作品也相繼問世。
丁玲早期的作品《夢珂》《莎菲女士的日記》《阿毛姑娘》都表現了女性的苦悶,自尊和孤傲,它們的共性在于女性發現了自己,試圖從封建禮教,倫理綱常,男權制度中解脫出來,迫切地想要實現自我價值。在作品中,丁玲擴大了對女性地位的渲染,形成了女性自上而下俯視男性的高姿態,這不僅是對男權制度的挑戰,更是驚天逆轉。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就形成了“女性獨尊”的女性意識。
除此,丁玲更深層次的將抗爭的戰斗情緒滲透在作品中,融進豐富的時代精神和文化內涵,在這一創作傾向轉變的過程,丁玲的女性意識創作也逐漸由單純的女性自我肯定轉變為女性自我價值的實現,將強烈的女性意識融進民族意識中。《我在霞村的時候》中的主人公貞貞就是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肩負著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壓迫的女性代表。作者意圖讓世人透過貞貞被糟蹋過的身體看到她靈魂的高潔,這種向一切壓迫女性的社會、文化勢力發出的挑戰和反抗,使我們更清楚地感到了介于民族利益和自身名譽之間的廣大女性的迷茫,也更加襯托出了女性實現自我價值的決心和勇氣。
丁玲作為一個女性文學創作作家,她以獨特的女性視角和女性眼光闡述了女性艱難曲折的命運。筆者認為,丁玲的創作內容,無論是描寫肉體上對性的渴望還是精神上追求個性獨立,其目的都是為了表現對自身價值的追求以及女性意識的覺醒。這一嶄新的文學語言,題材,創作模式都為以后的女性文學創作提供了一個全新的開端。
注釋:
[1]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譯林出版社. 2013:5.
[2]《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 譯林出版社.2013:5.
[3]《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 譯林出版社.2013:3.
[4]《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 譯林出版社.2013:83.
[5]《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 譯林出版社.2013:69.
[6]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記》[M].南京:譯林出版社. 1985:69.
作者簡介:劉明(1990.11—),男,河北易縣人,碩士研究生,就讀于伊犁師范學院,研究方向:西部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