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響”新風

摘 要：學者研究曹丕樂府詩多集中在男女相戀離別的主題。但筆者認為曹丕的軍旅詩更能表現他樂府詩創作的文人化傾向，就從以舊題寫新事、注重抒情、重視辭采這三個方面論述曹丕樂府詩的文人化傾向。

關鍵詞：曹丕；樂府詩；軍旅；文人化

曹丕是建安文壇的領袖人物。看曹丕的自敘：“以時之多難，故每征，余常從。”（《典論·論文》）南征北戰是曹丕生活的大部分。但曹丕的軍旅樂府詩數量不多，現存的23首中，僅有三首，分別是《陌上桑》、《飲馬長城窟行》和《董逃行》。所以筆者就從這三首軍旅樂府詩分析曹丕的樂府詩文人化傾向。

一、“依照前曲作新聲”——以舊題寫新事

“樂府詩發展到漢末三國時，其題名與內容絕大部分沒有了關聯已經成為一個普遍的現象。”[1]曹丕的軍旅詩都襲用舊曲并賦予其全新內容：《陌上桑》屬《相和歌·相和曲》，原講述采桑女羅敷婉拒太守的邀請，曹丕用作鋪排從軍的久戍之苦和思鄉之情；《飲馬長城窟行》屬《相和歌·瑟調曲》，“古辭傷良人游蕩不歸”（《樂府解題》），屬思婦懷人的主題，曹丕用以歌頌魏軍出征的勢不可擋；《董逃行》屬《相和歌·清調曲》，古辭為求仙問道，曹丕描寫戰爭場景的激烈。曹丕“以舊曲，翻新調”，以軍旅生活為題材重新創作樂府詩。這樣一種不拘舊格、以古題寫時事的創作方法，表現出曹丕樂府詩創作上的文人化傾向。

二、“能移人情”——注重抒情

建安時期樂府詩的創作主體和內容側重點較前代有了質的不同。因樂府詩是從民間采集整理，大都是集體創作，多敘事，即使抒情也只是表達大眾化普世化的社會情感，并不重視展現創作者的個人風格。“漢末大亂，眾樂淪缺”（《宋書·樂志》），樂府式微，又“魏武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瑯”（《文心·明詩》），樂府創作主體從民間轉移到以三曹為首的文人集團；又儒家在思想領域禁錮的松動，文人個體意識加強。在內外因雙重作用下，樂府詩的創作出現文人化的抒情，“從樂府詩歌的發展來看，漢樂府民歌原以敘事為主，到曹丕時代轉為抒情見長。”[2]

曹丕軍旅樂府詩的內容和手法上都表現出長于抒情的特點。

內容上，曹丕用軍旅樂府詩中來展示他“哀哀下民靡詩，吾將佐時整理”（《令詩》）欲救生靈涂炭的雄心和憂時憫亂的情感。曹丕在軍旅樂府詩中描寫魏軍氣勢如山的盛況，表現了曹軍首領的驕傲和不凡氣概。而南征北戰的經歷也讓曹丕在《陌上桑》中表達了對苦戍戰士的憐憫同情、對戰事連連的無奈和對和平統一的呼喚。

手法上，曹丕將富有表現力的景物與自己的內心情感相結合，融情于景，達到“一切景語皆情語”。《陌上桑》中，他用野獸、荒草荊棘、夕陽三個“景語”營造了凄涼荒蕪的邊疆景象，奠定了全篇苦悲蒼涼的感情基調。曹丕不僅長于抒發感情，也善于刻畫人物的心理活動，代人言情。《陌上桑》中，久戍的士兵在夕陽西下時想起遠在萬里的家鄉，不禁“涕泣雨面”、“惆悵竊自憐”，寥寥幾筆便描摹出征夫離家久戍的艱辛和排遣不了的思鄉之情。

三、“詞賦欲麗”——重視辭采

鐘嶸評價曹丕“所計百許篇，率皆鄙質如偶語”。但忽略了曹丕軍旅樂府詩的華麗壯美：既具有“激揚慷慨的基本特征，流注著他所倡導的‘文以氣為主’的豪壯之氣”[3]，又不乏“君候多壯思，文雅縱橫飛”的華麗。

曹丕重視辭采，與前代樂府詩創作多只重視社會功用有了質的不同。樂府詩來自民間，由平頭百姓口頭流傳，受儒家詩教觀的影響，多強調“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的社會功用，不看重詩歌本身的文學性。而詩歌的文學性在曹丕的時代被重新發掘。曹丕認為“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不假良史之詞，不拖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典論·論文》）。為了追求不朽，他提出了“詩賦欲麗”的主張。這一主張強調純粹的審美要求，將樂府詩從漢代經學所強加的層層社會政教功利色彩中解脫出來。曹丕將這個主張運用到創作中，使得他的軍旅樂府詩呈現出和傳統樂府詩截然不同的華麗、雄壯的氣勢，也促使樂府詩在其創作中實現了質樸向華麗的過渡。

魯迅稱曹丕的詩作“于通脫之外，更加上華麗”[4]P181，“更因他以‘氣’為主，故于華麗以外，加上壯大”[4]P181。這些特色在軍旅詩《飲馬長城窟行》和《董逃行》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曹丕用夸張的手法、雄健的筆力、“賦中有興”（《選詩補注》）的創作方式鋪陳魏軍軍威之盛：大江當長城，浮舟為飲馬，戈矛林立，旌旗獵獵，渲染魏軍所向披靡氣吞山河的氣概，筆觸華麗雄壯，情調豪邁高調，一改樂府舊曲中的質樸清新的民歌風味。

四、小結

沈德潛評價曹丕：“孟德詩猶是漢音，子桓以下，純乎魏響。”（《古詩源》）處在文學自覺時代的曹丕，在軍旅樂府詩的創作中展現了他的個人風格，在以舊題寫新事、抒情性表達、辭采華麗三個方面表現出文學自覺性和文人化傾向，開拓了“魏響”新風。

參考文獻：

[1]唐會霞.漢樂府接受史論（漢代—隋代）[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72.

[2]章新建.曹丕詩歌與樂府[J].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4（2）：71-74

[3]陳飛之.曹丕詩歌的內容與風格[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2）：21-29.

[4]馮友蘭.魏晉風度二十講[C].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北京：華夏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