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練習曲“為和弦而作”的音樂構想

摘 要：鋼琴練習曲“為和弦而作”，是德彪西創作的印象派時期唯一的一套練習曲其中之一。本文通過對作品中的和弦主題音響、節奏組合模式以及調性和聲語言的研析，窺探此作品集浪漫主義情感和印象主義語言為一體的獨特音樂構想和德彪西個人創新美學觀。

關鍵詞：德彪西；和弦音響；美學思想；音樂構想

一、德彪西練習曲的藝術追求及創新精神

十二首練習曲創作于1915年，是德彪西晚年鋼琴音樂作品之一，也是印象派時期唯一的一套練習曲題材的鋼琴作品。它涵蓋了德彪西個性音樂語言的諸多創新方面，是對其作品音樂語匯和印象派演奏技術的總結。這些作品有別于作曲家之前的創作體系，它們富于旋律、和聲、節奏及鋼琴寫作上的想象，已經不僅局限于訓練手指機能，而在培養新的演奏思維、新的聽覺概念從而產生的新的觸鍵方式、新的演奏意識等方面都有著積極的貢獻，稱得上鋼琴演奏技巧性文獻的里程碑。這套作品題獻給肖邦，是德彪西特有的音樂風格和演奏技能的有機結合，具有獨特的藝術氣質和音樂精神。與浪漫時期作曲家大多數練習曲相比，德彪西不再以輝煌的技巧、飛快的速度作為重點，而是大量運用雙調性、復合調式和新的對位手法以及豐富的觸鍵與踏板用法，進行音響色彩上的探索，對練習曲這個教學實用性很強的題材賦予了極大的創新，開創了一個全新的音響天地。

二、練習曲“為和弦而作”的音樂構思

1、和弦技術綜合性和挑戰性

德彪西的最后一首練習曲“為和弦而作”音樂主題堅定有力，主要是練習和弦斷奏、跳躍以及和弦落跳音與半連奏音交替等高難度技巧，是訓練和弦力度和跳躍準確性的很好教材。關于遠距離音程的和弦跳躍連接，演奏者需要具備身體動作的靈敏與協調，這首練習曲在此方面難度較大，整首樂曲雙手都是反向的和弦大跳，對演奏者來說，持續不斷地快速彈奏準確性是一個較難解決的問題，演奏者需要始終保持手指、手臂、頭腦要反應靈活、敏捷。

2、簡單的傳統三部式音樂結構

這首練習曲遵循了傳統的三部式曲式結構，這種規正分明音樂結構在德彪西鋼琴作品中較為少見。練習曲的第一部分A部（1-79小節）是三段式結構。A段（1-32小節）由三個不等長的樂句組成：第一樂句1-4小節，是全曲核心樂句；第二樂句5-18小節；第三樂句19-32小節是第二樂句的平行樂句。B段（33-53小節）有三個短句：33-38小節是明亮的C大調主-屬-主和弦終止式；39-46小節模進結構的展開和重復；47-53結束句。C段（54-79小節）是A段的再現，在64-79小節出現a持續音上的小結尾。第二部分B部（80-104小節）這部分音樂以虛無縹緲意境與A部形成對比，每個音響組合中心和弦都是某種V9+13結構。（100-104小節）是很長的II-V/F#M終止式，（105-126小節）是連接段，低聲部A弗里幾安固定低音導入A部的再現。第三部分A部再現（127-164小節）將A部中（1-18小節）+（55-73小節）拼貼，音樂材料簡明凝練。（165-181小節）Coda以上行A弗里幾安音階疊置平行三和弦，充滿活力而堅定地結束。

3、和弦主題豐富的音響色彩

關于音響色彩上的探索主要有幾方面：1、大量平行和弦的運用如1---4小節的主題核心樂句的Fm---AM---Cm---EM---FM的進行；21---30小節高聲部C大調屬長音而低聲部d小調和聲音階進行，帶來多調性的特殊音響；47---50小節的全音階反向和弦；51---53上行平行三和弦；58---63平行三和弦；92---93反向進行的平行三和弦；165---181上行疊置的平行三和弦，A弗吉利亞音階。2、重屬疊置和弦的音型如在中間部分大量使用屬7、9、13和弦；第一部分的展開部也頻繁出現這種音程寬闊、色彩豐富的和聲音響。3、對位法的填充增厚了音響層次感如7---14小節的中聲部暗藏的對位線條；96---99原休止符處填充了對位線條，類似裝飾變奏。高、低聲部多調性手法的運用，中聲部或裝飾性的對位法線條的使用，更加充實而表達出音響中的豐富層次和想象力的拓展。

4、節奏組合充滿活力和韻律

德彪西的許多鋼琴音樂在節奏運用方面采取了大膽的改革，他從其他國家的民間舞蹈音樂中吸取了許多節奏方面的精華，給人以一種特殊的動感。這首練習曲略帶即興而富有活力的節奏形態、節奏活力是非常20世紀的動力因素，不但沒有厚重感，我們還會發現一種新鮮的律動特點---不對稱的交替。同為3/8拍的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打破節拍感覺的2/8和3/8的交替和不間斷進行使得音樂果斷有力，第三部分則是第一部分的變化再現。節奏組合的律動變化主要有以下幾種：開始1---4小節主題為3/8×2﹢2/8×3不對稱節奏組合；21---32以單一的2/8連續反復；39---42和47---50小節為2/8×6+3/8×4復合節奏組合；51---53小節2/8×3+3/8組合；而整個對比性的中部采用6/8拍，在作曲家高超的寫作技巧下和弦改頭換面，和休止符的組合，突出音樂性格的舒緩、飄渺的意境。

5、兩種和弦主題的情感對比

第一部分的和弦主題堅定有力，表達了作曲家對20世紀新時代的徘徊和憧憬之情。呈示部的和弦主題，音響聲音飽滿，氣勢凌厲，其效果甚具震撼力。演奏和弦需要干凈利落、堅挺有力的聲音質量。主題的和弦音響在傳統音樂創作基礎上，賦予德彪西個性化的音樂語匯：1、節奏是簡單的3/8拍均分形式充滿律動感，以1/8為單位帶來不同的組合方式，具有整體均衡感和音樂內在的動力和輕松感；2、和弦的斷奏、連奏、半連奏以及跳躍技術，都是屬于高難度的鋼琴演奏技巧，其創新和拓展是“掌握好技巧使音樂發光”；3、突出其20世紀的獨特音響色彩---大量平行三和弦、七和弦、九和弦帶來的特殊音響色彩、隱藏的多聲部音響層次、多調性創作手法等；

慢速的中部，音樂則充滿了柔情的呼喚和幻想、和弦以較長持續音和快速平行和弦為主、音樂力度范圍在p---pp表情記號寫得很細致，典型印象主義風格的體現。夢幻般充滿了詩意和繽紛的色彩，與鏗鏘有力的第一部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中部由80小節開始，兩個裝飾音般的和弦預備了升F大九和弦的出現，光亮的大九和弦持續了6拍，營造出水面如鏡的效果，隨之出現的升A大九和弦及終止，仿佛漣漪在水面擴大起來。這個樂句先后出現了4次。第92、93小節由雙手彈奏的一組呈扇形的和弦呈現出的變幻，仿若水面被陽光照耀得色彩斑斕。

兩種性格和弦音響的對比鮮明、性格反差大，是比較沖突的表現手法，是德彪西繼承傳統與典型個性的展現；也從側面看到作曲家生活時代的寫照，歷經殘酷的戰爭和病痛兩方面的摧殘，堅強地抹去淚水的象征，是他面對殘酷現實而表現出鋼鐵般的意志和透露出一種遠離塵世的夢境和幻象。

三、練習曲“為和弦而作”的音樂美學思想

德彪西選擇這首特定的“練習曲”作為整套練習曲的結束，是遵循他個人音樂美學思想的觀念，作為一套練習曲的終曲，“為和弦而作”練習曲音樂具有積極開拓的性格，到達整套作品最后一個熱情的頂點。這首和弦練習曲主題具有開門見山的明確性，通過豐富的調性和聲音響、精致的對位法聲部的運用、富有活力而動感的節奏組合模式、音樂語言的精簡凝練以及音樂布局的巧妙和獨具匠心，伴隨著一種輕松安心、辯論思考、發展深延、獲取結論或答案的音樂邏輯創作方式，讓我們看到德彪西創作這首練習曲的美學追求---體現一種“繼往開來”的音樂精神力量，賦予整套練習曲光輝生機的結束意義。主題核心動機的貫穿，變奏展開手法，類似古典主義創作手法，“突出核心音調”；和弦主題像一首鋼琴樂隊合奏性的凱歌，多聲部層次樂器合奏效果，堅定飽滿，氣勢宏大，莊重富有激情；節奏組合產生某種連續重復的律動模式，與打破這種格律式進行的“縮短”（2/8x3）模式的交替進行，表現音樂中一種堅定開拓持續的內在力量與某些外來沖擊不穩定因素的交織，暗示某種希望長途進程中的曲折和不屈精神。作為一首印象主義風格的練習曲，德彪西為和弦音響創造了集技巧性、音樂性、藝術性為一體的獨特作品。它表達了德彪西勇于開拓探尋20世紀新音樂思想、新音樂語言前瞻性的理念，它集中于管弦樂配置的作品音響構思，節奏運用方面相似于斯特拉文斯基的“能量與動力”的打擊樂奏法模仿，這種從頭到尾一律用三拍子節奏，非常堅定有力的作品，在德彪西的音樂中是十分新穎罕見的。盡管學院派把他的和弦說成是“無關聯的”進行，可是在有特色的德彪西式的手法中，它們位于同等的地位，在節奏上那些參差不齊和不對稱的節奏讓我們在不經意中感到與斯特拉文斯基的手法相近。因此德彪西以大膽的、幾乎是反德彪西式的姿態結束了他最后的鋼琴作品。這首練習曲所留下的持久印象是一種出乎意外的明確，在音樂美學方面則體現了作曲家創新精神和內心深刻的情感。

作者簡介：王琳（1979—），女，文學碩士，武漢音樂學院鋼琴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