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屈原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磨滅的,然而對于屈原我們仍有諸多疑問。屈原為什么最后寧愿選擇自沉汨羅也不離開楚國,這一問題一直盤踞在筆者的腦海里,想必也深深困擾著每個熱愛屈原的讀者。接下來本文將從屈原的身份和地位、年齡、時代背景、屈原自身的心理困境、屈原對于政治的絕望等幾個方面來分析為什么屈原到死也不愿離開楚國。
關鍵詞:屈原;楚辭;離騷
從古至今對屈原的研究涉及多個方面,但是對于屈原為什么不離開楚國,很少有學者專門論及,僅有姚大業的《屈原為什么不曾離開楚國》一文從戰國時期的規章制度方面進行了解析。
我們不妨從反面來思考一下這下個問題即:屈原要離開楚國。那么屈原為什么要離開楚國,從戰國當時的形勢來看,楚國是唯一有能力與秦國抗衡并統一天下的國家,他對楚國有著無比的信心和期待。無論是從屈原的王者身份還是當時戰國的客觀形勢來看,屈原這樣強大的民族自信心都是無可厚非的。若說屈原還有離開的理由,只能是當時的國君楚懷王和頃襄王了,從《離騷》等作品可以看出屈原對楚懷王始終抱有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重新得到重用。屈原因為懷王身死異國而對頃襄王“頗有微詞”,可是為什么頃襄王當政時屈原仍然沒有離開楚國呢?
一、屈原的身份、地位以及復興王室的責任感
司馬遷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提到“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王逸在《離騷經章句序》中說“三閭之職,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在楚國地位極其尊貴,深得懷王信任,再加上屈原本身的杰出才能成就了他在楚國政壇曾經的輝煌,然而這些復雜因素交織在一起,造成了他無以復加的自信與自傲,難以將政治與生活分離,又怎能在塵世中找到一片凈土來安度余生呢!
《離騷》開頭便提出“ 帝高陽之苗裔兮, 朕皇考曰伯庸。”“高陽后裔”與楚國國君同宗同源,作為楚國的王室成員,他有義務使楚國繁榮昌盛、使楚地百姓安居樂業。屈原在其作品中顯示了高度的身份自信,及因“王者身份”而心懷蒼生和以國富民強為己任的使命感。例如《離騷》中“恐皇輿之敗績”,《惜往日》中“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國富強而法立兮,屬貞臣而日娛。”等詩句表現了屈原對楚國前途的憂慮。雖然楚國目前比較強大,但小人常在君主之側,加上楚王的貪圖享樂,楚國前途堪憂。屈原心系百姓,對他們遭受的不幸深深同情。《離騷》中“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哀郢》中“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家國觀念”在屈原心中屹立不倒,由王者身份而自生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對屈原來說楚國便是他的家,楚國百姓就是他的親人,他是斷然不會拋棄自己的親人也不會離開楚國的。
二、年齡
早年屈原在楚國意氣風發,主張對內實行法治,對外連齊抗秦,最初得到懷王信任與支持,而后因小人讒害,政治藍圖日漸成為泡影。屈原寄希望于懷王有朝一日能夠清醒,殊不知他高估了懷王亦低估了懷王身邊的奸佞小人,更蹉跎了歲月。至懷王身死異國,可以說屈原對楚懷王和楚國寄予得厚望完全破滅。公元前299年,懷王死于秦國,何新表示這一年屈原54歲。[1]金開誠先生通過考證說明屈原在這一年應當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人。[2]屈原在作品中經常表現對自己即將老去的無力之感,例如:《離騷》“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惜誓》“惜余年老而日衰兮,歲忽忽而不反。”
屈原多數詩歌提到時光和年齡問題,他對時間的擔憂甚至達到了恐懼的程度。如金開誠先生所言“一個人若是年紀很輕,他當然不至于說‘老冉冉其將至’;所以屈原在回憶當初努力進修時,只說‘汩余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這種一般性惜陰自勉的話,而‘老冉冉其將至’是切實感到了老之將至。”[3]
在政壇上揮斥方遒的時候當然沒有離開楚國的必要,在屈原“信而見疑,忠而被謗”的時候離開楚國便是一種出路,但這時候屈原已不再年輕,年近半百的屈原常常擔憂時光飛逝、于己不多,留在故土當然是比較合理的選擇。生命的局限是自然法則,人類是無力抗拒的,屈原在年輕氣盛的時候在楚國政壇做過多種嘗試,在生命開始凋零的時候重新卷土重來是難以辦到的,離開楚國去另一個國家更是難于上青天。
三、屈原所處的時代背景
戰國七雄中,楚國是地域最大、力量最雄厚的國家,當時的情況是“橫則秦帝,縱則楚王”。[4]七國中秦國和楚國是最有希望完成統一大業的,屈原當然希望楚國能夠統一其他六國,在對外政策上采取了“合縱”抗秦的策略,由于楚王的昏庸無道,本來有望一統六國的楚國卻與機緣失之交臂。
既然屈原有一統天下之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便不會考慮隨便找個國家來安身立命,那么他應該去哪個國家呢?縱觀形勢,七國中能夠完成屈原的愿望的國家只有楚國和秦國,離楚至秦并不能保證屈原的理想會得以實現。屈原作為楚國的重臣,早期一直擔負著內政外交的重大使命,在外交上屈原是一直主張“連齊抗秦”的。對于同樣具有統一天下抱負的秦國來說,屈原無疑是秦國的一大勁敵。若非有博大的胸襟誰能重用一個曾經給自己帶來重創的人呢,顯然屈原是信不過秦王的。如果說齊國的狀況也算是差強人意,那么作為盟友時齊國所表現出的“冷眼旁觀”的態度是屈原所不屑的。綜上所述,即便楚國不是最好的地方,也無法找到第二個屈原可以一展宏圖的國家,既然這樣屈原就只能留在楚國。
四、屈原自身的心理困境
自沉汨羅江,意味著屈原永遠地離開楚國。那為什么屈原沒有活著離開楚國呢?筆者認為這跟屈原自身的心理因素密切相關,即便他對前途做了種種設想,卻無法從心靈上得到解脫。因為心中的牽絆過多,他的心理矛盾而復雜,最終落入自己所設的全套之中不能自拔。
《離騷》“余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他明知道現實社會到底有多黑暗,卻舍不得放開。《涉江》“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他明知道自己義無反顧追逐理想只會讓自己苦不堪言,仍然不肯停止。他對于現實社會不是看不開,卻決不肯耽樂幻想,把現實的人生丟棄。他說: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余弗及兮,來者吾不聞。(《遠游》)他一面達觀天地的無窮,一面悲憫人生的長勤,這兩種念頭,常常在腦里輪轉,他自己理想的境界,盡夠受用。[5]可是他為什么仍深陷痛苦而不可自拔?他在理想與現實的二難境地之中,愛國、憂民、忠君始終支配著他的行動,《漁父》篇可以說深切表現了屈原的矛盾心理。他明白塵世容不下他的理想,但他做不到與世推移,置自己的政治理想于不顧,任自己前半生的努力付諸東流。若隨波逐流,楚地百姓怎么辦,楚國的未來怎么辦,這些都是屈原心中無法放下的情結。
五、政治絕望
“從事理上看,一個政治家在政治上遇到了讒害,他必然首先在政治上采取行動,以求明辨是非,擺脫困境,那時他恐怕還根本顧不上去寫《離騷》這樣一篇長詩,必須在政治上已經無能為力之后,才會想到寫詩以抒發感情,進行控訴。”[6]屈原文學作品的問世,正是從行動上說明:他已經清醒的意識到了重返政治舞臺的希望之渺茫,但凡有可以改變現狀的可能他也不會如此強烈地在紙墨中大肆宣泄。
屈原在《離騷》中寫到了五次“求女”,每次都由于各種原因而無法成功,正是無法遇到賞識自己的明君的象征。楚國是這樣的,其他國家亦然。《招魂》鮮明地表現了屈原的態度,“魂兮歸來,西方不可以托些。”“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四方除了楚國都是不可靠的,走與不走并沒有區別。飽經滄桑之后,屈原的身體和心靈都已疲憊不堪,再也經不起別的風浪,他最終還是沒有楚國。
屈原最終沒有離開楚國,而選擇了自沉汨羅,這其中的因素是復雜的,有屈原自身因素的影響,有客觀形式的作用。希望后繼之人可以對此論題傾注更多的時間與精力,以便我們對屈原有更加清晰全面的了解。
注釋:
[1]《楚辭新解﹒圣靈之歌》,何新,時事出版社,2007年版,第28頁。
[2]《屈原辭研究》金開誠,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05頁。
[3]同上。
[4]劉向《戰國策敘錄》。
[5]《屈原研究》梁啟超。
[6]《屈原辭研究》金開誠,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100頁。
參考文獻:
[1]褚斌杰,屈原研究[M].湖北教育報刊社,2003.8
[2] 姚大業,屈原為什么不曾離開楚國[J].河北師院學報,1995年第一期
[3]金開誠,屈原辭研究[M].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6
[4]司馬遷,史記﹒屈原列傳[M].中華書局,2013.1
[5]何新,楚辭新解﹒圣靈之歌[M].時事出版社,2007.2
[6]詹安泰,史記﹒屈原與離騷[M].暨南大學出版社,2010.12
[7]湯漳平,敢有歌吟動地哀.屈原傳[M].鄭州大學出版社,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