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平,梁陳曄,周靜嫻
(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湖南長沙410006)
社會支持(Social support)是指個體所接受的來自朋友和家庭成員所提供的心理與物質上的可用資源或援助[1].許多研究表明,社會支持的狀況對個體的身心健康發展有著直接的影響[2,3].在我國,每年以農民工為主體的進城務工人員數量達到2.4億以上,早已成為國家經濟現代化建設中的重要力量.隨著國家新型城鎮化建設的不斷推進與拓展,他們中的許多人開始移居城市或他鄉,環境或地域的變化不僅僅是人的居住、生活、工作上的改變,更多的是原有習慣、行為方式、思維認知、價值理念等的不適與沖突;其生存狀況、社會支持、城市融入、心理健康、子女教育等受到了多方關注.一些研究發現,農民工的社會支持與其城市認同有著顯著的正相關[4];青年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狀況顯著低于同齡大學生[5];進城務工家庭學齡兒童學習適應性普遍偏低[6].實際生活中,由于受制于身份、文化程度、技能技術等因素,建筑、制造、餐飲、運輸等行業往往成為進城務工人員謀生的主要對象.盡管以往針對進城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的文獻眾多,但少有涉及不同行業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的比較研究[3,7],無從深入探究個體的社會支持狀況與其職業之間的關系.因此,為了更好地了解不同行業進城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的狀況,我們進行了有針對性的調查.
按方便取樣原則,從長沙市岳麓區大學城周邊工廠、建筑工地、商店等場所隨機選取180名對象進行調查,剔除無效問卷后,159名調查對象(被試)的結果進入最終的數據統計,有效率為88.3%.159人中,男性87名,女性72名,年齡范圍從17~50歲不等,平均年齡31.25±8.24歲,職業涉及制造、建筑、商業、運輸、餐飲、服務等多個領域.根據研究目的,并按照我國現行的產業劃分標準,將研究對象分為生產行業(含制造、建筑)、消費行業(含商業、餐飲)和物流行業(含運輸、服務及其它)3類,其中,生產行業屬于第二產業,消費、物流行業屬于第三產業;年齡分為25歲及以下、26-35歲和36歲及以上3個年齡段,具體分類及人數情況見表1.經X2檢驗,各人數分布均差異不顯著.

表1 被試一般分類情況
采用由肖水源編制的社會支持評定量表(SSRS)進行施測,該量表分為客觀支持、主觀支持和對支持利用度3個維度,共10個條目,量表總分由各維度得分合并組成,得分越高代表社會支持程度越高.經研究,該量表具有較好的重測信度和預測效度[8].
采用SPSS19.0進行數據處理,主要方法有X2檢驗、t檢驗和方差分析等,并結合Bonferroni檢驗比較方差分析中的均值差異情況.
研究結果表明,在整體狀況上,進城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總量表及客觀支持、主觀支持、支持利用度各維度分數(M±SD)依次為:37.38±6.42、8.40±2.27、21.92±4.61、7.06±1.73,其結果與辛倩倩等[9]的研究類似.與量表均分相比,整體水平偏低.
另外,在性別因素上,女性進城務工人員在社會支持(女37.81±5.51,男37.02±7.09)、客觀支持(女8.43±1.89,男8.38±2.55)、支持利用度(女7.47±1.67,男6.71±1.71)等方面分數均好于男性.其中,在支持利用度上,二者分數差異達到極顯著水平(t=2.817,p=0.005).
為了深入了解不同行業及年齡進城務工人員的社會支持狀況,我們以行業、年齡為自變量,對調查結果進行多因素方差分析,其均值及標準差結果見表2.

表2 不同行業及年齡進城務工人的社會支持的狀況(M±SD)
表2的方差分析結果表明,在主觀支持維度上,不同行業務工人員之間差異顯著(F=5.207,p=0.007,η2=0.069),生產部門務工人員的得分明顯高于消費服務行業的從業者(Md=2.70,p=0.009);不同年齡務工人員之間亦差異顯著(F=3.403,p=0.036,η2=0.046),36 歲及以上的務工人員主觀支持得分明顯好于25歲及以下者(Md=2.38,p=0.030).此外,各因素間的交互作用均不明顯.
Podsiadlowski等[10]認為,社會支持主要包括情緒/情感支持和信息/物質/設備支持兩方面,未來的不確定性是每一個遷徙者面臨的最大困擾.長期以來,受制于我國城鄉二元戶籍體制的影響,許多進城務工人員即使在城市工作、生活,但要真正融入城市、融入當地卻仍有著諸多限制.按照國際移民理論的觀點,社會、經濟、心理等方面的適應程度將直接影響著移民者的未來生存與發展狀況.現實生活中,由于地位偏低、缺乏技能、待遇不公、訴求不暢等原因,許多進城務工人員生活滿意度和城市認同感不高,心理健康水平較低.孟雁鵬等[11]研究發現,農民工的心理健康水平顯著偏低,而強迫、人際關系敏感、抑郁是農民工存在的主要心理問題[11].作為心理健康的保護因素,社會支持對改善個體的心理健康狀況有著積極作用.相關研究[4,9,11]表明,個體獲得的社會支持(尤其是主觀支持與支持利用度)越大,其心理健康水平、生活滿意度、主觀幸福感均越高.本研究中,進城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的整體水平不高,主要表現在客觀支持和支持利用度上,與正式職工之間存在較大差距[9],反映出在獲得外部的信息、物質等方面的支持以及對外部支持的有效利用上,進城務工人員還缺乏公平、公正的渠道,在合理、合法利用社會提供的各種資源、條件上存在不足,政府、社會、當地居民給予的必要支持仍顯不夠.盡管務工人員主觀支持(感受到的支持)的得分相對較高,但只有建立在良好客觀支持的基礎上,這種主觀的、體驗到的或情感上的支持才更具有現實意義[8].因此,政府部門只有大力地、切實地為進城務工人員提供急需的、有效的客觀支持,幫助他們提高對支持的利用率,才能從根本上改善進城務工人員及其家庭對城市的認同與滿意度,加速他們真正融入城市的步伐.
本研究中,不論在社會支持總分還是客觀支持、主觀支持和支持利用度上,女性進城務工人員的得分均高于男性,其中在支持利用度上,二者差異極顯著,結果與蔣麗平[5]的類似.社會支持利用度反映的是個體遭遇生活事件時對別人給予支持的利用程度,有些人盡管可以得到相應支持,卻因種種原因拒絕了別人的幫助,錯失了改變自己不利境遇的機會,導致個體身心健康受到影響.孟雁鵬等[11]發現,男性農民工的心理健康狀況明顯不及女性,主要表現在強迫癥狀、人際關系敏感等方面.作為保護心理健康的有效因素,進城務工人員對外部支持的合理利用不僅能及時緩解來自環境、生活、工作等的壓力,而且也能夠使自己更快地融入當地,開始新生活.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往往使男性承擔著更多的家庭、社會責任,親力而為、親身經歷、事必躬親成為體現與衡量男性價值的標準,而那種簡單接受或利用他人幫助的做法,自然難以獲得男性的認同.一旦無法靠能力達成目標卻又不屑他人幫助時,苦悶、煩惱等勢必對男性的身心健康造成極大的負面作用.盡管女性進城務工人員面臨著與男性同樣的生活、工作境遇,但女性的自然本性會使她們更容易接受來自外界(如鄰居、姐妹)的幫助和關心,更容易通過與他人傾述而宣泄與減緩所遭遇的各種難處或壓力,人際之間的交往、溝通較男性更自然和親近,也改善了她們的身心狀況.
長期以來,進城務工人員(尤其是農民工)由于多種因素的影響,所從事的工作主要是建筑、制造、餐飲、美發等行業.一些研究發現,不同行業農民工在主觀支持上差異顯著[3];建筑行業青年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狀況明顯不及制造業和服務業[5].本研究中,那些在生產行業務工的從業者的主觀支持得分明顯好于消費服務行業人員,差異極顯著.肖水源[8]認為,與客觀支持相比,感受到的支持(主觀支持)更有意義;被感知到的現實是心理的現實,它影響著人的行為和發展.現實中,以餐飲、商業為代表的快速消費業因周期短、變化快、競爭激烈,從業人員普遍感到壓力大、心理狀況不佳[12].由于人員流動大、關系較復雜,導致這些消費行業的務工人員難以產生受尊重、被支持、理解的情感體驗和滿意度.而生產行業由于周期長、協作性強,工作之間依賴性較大、人員相對穩定,使個人與集體之間關系更密切,人際協作與互幫互助較消費行業更普遍,其從業人員也更容易從情感上體驗到他人的支持并樂于利用這種支持來解決現實問題,反映出行業特點對進城務工人員的社會支持狀況帶來了實質性的影響.
此外,本研究還發現,不同年齡段的進城務工人員之間的主觀支持得分存在顯著差異,其結果與荊建華[3]、辛倩倩等[9]研究一致.目前,25歲及以下的個體已成為我國進城務工人員中的新生力量,他們的身心健康、社會支持、生活滿意度等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4,7,11].作為新生代進城務工人員,他們有著與父輩(老一代)不同的思想、理念、態度、觀點與認識,趕新潮、愛時尚、不甘平庸、標新立異,成為他們追逐的目標.研究表明,25歲及以下的青年進城務工者的主觀支持明顯不及36歲及以上者,其原因可能與這些青年務工人員面臨的心理、生理及環境有關.青年進城務工者由于過分強調張揚個性,心理成熟度較差,在遇到煩惱時大多選擇只靠自己,不愿接受別人的幫助[7].此外,相比年長的務工者,青年務工者中許多人外出工作的時間并不長,社會閱歷淺,抗壓能力差,與同事、同行之間的關系并不密切,換崗、跳槽較為頻繁,在工作中容易出現挫折感和孤獨感,生活滿意度較低.而36歲及以上的年長務工者在常年的外出務工生涯中,早已經歷了種種磨練與反復,不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已構建了良好的人際關系和交往環境,更容易從主觀上感受到來自別人的支持和幫助,心態自然較青年務工者更平和、穩定.總之,加強對青年進城務工人員及消費行業務工人員社會支持的力度,從法律上切實保障每一位務工人員應享有的權益,是當前政府和社會不容推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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