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權力

周媌

在現(xiàn)代政治語境中，腐敗，就是最典型的權力任性。前不久，關于周永康嚴重違紀案的審查結果公布。從濫權到受賄，從泄密到通奸，所作所為何其瘋狂，個中教訓又何其深刻。

權力的任性需要制度的約束，正是覆轍累累、殷鑒不遠，才有“把權力關進制度籠子里”的反腐謀劃，才有依法治國、依法執(zhí)政的治理方略。說白了，就是使權力不能任性，讓其在法定的框架內規(guī)范運行。只有官方手中的權力得到規(guī)范，民眾手里的權利才能真正起舞。

任性語錄

近日，網友“毒眼老樊看天下”微博發(fā)布消息稱，云南省巧家縣通鄉(xiāng)油路工程長期拖欠農民工工資不處理，農民工去縣委反映情況。結果該縣副縣長唐國彪竟笑稱：“隨便你們上訪，死了人事情就好辦了。”一農民工李發(fā)林一氣之下就在縣委大院內“當著副縣長的面拿出毒藥敵敵畏一飲而盡”。據12月12日巧家縣政府新聞中心情況通報，目前，李發(fā)林生命體征平穩(wěn)。相關情況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類似的事件在2014年輪番上演，讓人大開眼界。開年的第一罵來自四川達州罐子鄉(xiāng)鄉(xiāng)黨委書記羅頌。2014年1月6日晚，四川達州當?shù)孛襟w爆出，達川區(qū)一夫妻投資70余萬元在該區(qū)罐子鄉(xiāng)建成了石料廢渣回收處理廠，因沒有石料廢渣原材料，工廠無法正常投產。當他們找到該鄉(xiāng)黨委書記羅頌時，面對鏡頭，羅書記秒噴：“你（是在）威脅共產黨！”其語出驚人的程度，不愧為新年雷語第一炮，“威脅我就是威脅黨”也迅速走紅網絡。

僅僅一天，這位羅書記就被停職了。可是羅書記栽的這一跟頭并沒有熄滅部分官員在“嘴炮”的路上越走越遠的熱情。“給老子開門，我是新來的鎮(zhèn)黨委羅書記”“我是管文化的，我把新華網關了”等等諸如此類的官場雷語不斷沖擊著受眾的聽覺神經。這種奇葩言論，實則折射出官員權力膨脹之后的過分自信和自負——我知道罵老百姓極為不妥，但又能拿我怎么樣呢？我就是“任性”！

通奸

這是2014年落馬官員官方通報中備受輿論關注的詞匯之一。有媒體統(tǒng)計，自2014年6月5日中國出口信用保險公司原副總經理戴春寧違紀情況通報中出現(xiàn)“與他人通奸”以來，至少有30名以上落馬官員因“通奸”被紀檢部門通報，包括周永康，以及海南省原副省長冀文林、云南省原副省長沈培平等多名高官。“通奸”并非是落馬男性官員的專屬，11月26日，官方對山西兩名女官員的通報中，首次采用了“與他人通奸”字樣。

對于“通奸”一詞的含義，中紀委網站曾在2014年6月刊文解釋，“通奸”指有配偶的一方與配偶以外的異性自愿發(fā)生性行為，屬于違反社會主義道德的行為。文章指出，刑法及相關法律中一般沒有對通奸作出定罪的規(guī)定，但黨紀中有對通奸的懲戒規(guī)定，由此可見黨紀與國法的關系，黨紀嚴于國法。

通奸不斷上榜，傳遞了一種反腐新態(tài)度——官員“通奸”絕非小事，權力“出軌”已經被亮了紅燈。

要防止官員私德問題演變?yōu)閲乐馗瘮。瑥母旧线€必須加強對“任性”權力的監(jiān)督，在完善社會監(jiān)督的同時，著手從立法層面治本。將通奸及性賄賂在特定要件下入罪，或可一試。通過法律硬約束，讓官員從思想上打消“用公權謀私欲”的念想。

權力任性新形式

2014年，中央巡視進行了三輪，其中，啟動了專項巡視，實現(xiàn)了31省份“全覆蓋”。作為十八大后的反腐利器，中央巡視從去年的千里眼模式切換到了顯微鏡模式，巡視清單中，一些腐敗新詞直揭官場暗疾。

能人腐敗。這一詞匯首次出現(xiàn)在中央巡視組對江蘇的反饋意見中，巡視組提出“基層權力尋租機會較多、空間較大，‘能人腐敗問題突出”。顧名思義，“能人腐敗”指一些有能力的官員涉腐。

2014年11月，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以“一個‘能人腐敗的‘標本”為題，剖析了江蘇省無錫市濱湖區(qū)委原書記朱渭平受賄案。報道指出，朱渭平在任上一手大力發(fā)展當?shù)亟洕灰皇执笏潦帐茇斘铮寐殑沼绊懥汛蠹易迤髽I(yè)，為家族積聚巨額財富。

有評論指出，一些腐敗“能人”因其有能力、有魄力，曾經想做事也做成了事，下級大都惟其馬首是瞻，上級有時則“用其能、忍其腐”，慢慢使其變得妄自尊大、驕橫跋扈，甚至無視黨紀國法。打擊“能人腐敗”，要有刮骨療毒的決心，要有“揮淚斬馬謖”的勇氣，不包庇、不縱容。

山頭主義。2014年10月30日，“山頭主義”一詞在中央巡視反饋中首次“亮相”。中央第六巡視組指出，河北省個別領導干部搞團團伙伙，建議嚴格黨內生活，堅決抵制政治上的自由主義、山頭主義。

最近落馬的高管令計劃就是山頭主義的代表。令計劃明面上喊著忠黨愛國，暗地里卻自立“山頭”，苦心經營著為己所用的“山西幫”，大搞幫派關系，最終自毀前程，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相較于腐敗個案，“圈子腐敗”、“山頭主義”很容易形成權力尋租的土壤，危害更大。

打干親。這本是“認親”的一種民俗，但是，它卻出現(xiàn)在2014年中央巡視組對四川省的反饋中：一些干部通過“打干親”、“打禮”等方式拉關系，利用節(jié)日和紅白喜事收受紅包。

毋庸置疑，官場的“打干親”背后折射出的是官場的“圈子文化”。某些人因為“打干親”，可以平步青云，一路順風；而另外一些人因為沒有這樣的“干親”可打，沒有這樣的人際圈子，有能力有抱負，卻只能固定在某個層級上。

一家兩制。這是中央巡視組在巡視浙江時發(fā)現(xiàn)的問題。通常指，家庭成員中一方在行政部門、黨政機關工作，另一方則經商辦企業(yè)，背后是瘋狂掠奪財富、違紀手段隱蔽、違紀成本低廉、違紀行為抱團的“家族式腐敗”。

2014年中央首輪巡視發(fā)現(xiàn)，14個省區(qū)市和部門單位中有7個存在干部親屬子女違規(guī)經商辦企業(yè)現(xiàn)象，個別地方問題突出。第二輪巡視反饋同樣指出了干部親屬利用職權經商牟利的問題。

打虎拍蠅獵狐——權力任性者的末路

這一年，打“虎”絕不手軟——

中央紀委以黨的十八大后不收斂不收手，問題線索反映集中、群眾反映強烈，現(xiàn)在重要崗位且可能還要提拔使用的中管干部為重點，嚴格監(jiān)督執(zhí)紀問責。

2014年以來，除周永康、徐才厚、令計劃外，另有30多名中管干部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其中既有省一級地方黨委政府的負責人，也有中央部門單位“一把手”，既有中央企業(yè)的老總，也有紀檢系統(tǒng)的干部。截至目前，毛小兵、沈培平、譚力、萬慶良、韓先聰、楊森林等人涉嫌犯罪問題及線索已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正在立案調查的還有朱國明、隋鳳富、梁濱、趙少麟、任潤厚、聶春玉等案件。

這一年，拍“蠅”毫不留情——

按照黨中央部署和中央紀委關于加大查辦案件工作力度的一系列要求，各地紀檢監(jiān)察機關切實加大查辦案件力度，查處了一批在本地區(qū)本部門有影響的腐敗案件。

2014年以來，全國紀檢監(jiān)察機關立案結案數(shù)量、給予黨紀政紀處分和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人數(shù)等，均達到了紀委恢復組建以來的最高值。僅上半年，全國紀檢監(jiān)察機關給予黨紀政紀處分的人數(shù)就比去年同期增長三成多。

這一年，獵“狐”永不停止——

成立APEC反腐執(zhí)法合作網絡、通過《2015-2016年G20反腐敗行動計劃》、開展“獵狐2014”專項行動……2014年，中國在全球范圍發(fā)起了聲勢浩大的海外追贓追逃行動，以“尚有一人在逃，追逃絕不停止”的決心，為那些試圖逃往“法外之地”的貪官設下天羅地網。

4個月的時間，“獵狐2014”專項行動就從6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緝捕外逃經濟犯罪嫌疑人400名，其中涉案金額千萬元以上的140多名。

“全方位、多角度重拳出擊，凸顯了‘上無禁區(qū)、下無死角、外無空白的特點。”中國社科院中國廉政研究中心副秘書長高波指出，2014年，中國反腐力度前所未有，形成了極大的震懾力，讓百姓備受鼓舞、充滿期待。反腐，就是這么任性！

從細節(jié)遏制權力的任性

2014年，中央政治局以上率下，各地各部門積極行動，深入落實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持之以恒糾正“四風”，從怎么開會、怎么發(fā)文、怎么吃飯這些具體問題抓起，向公車私用、公費旅游、公款送月餅這些小處著手，一個節(jié)點一個節(jié)點狠抓落實。

于關鍵節(jié)點處鳴警鐘——“五一”前夕，中央紀委官方網站開通糾正“四風”監(jiān)督舉報直通車；“端午”前夕，推出“清廉過端午——紀檢監(jiān)察機關在行動”專題；“中秋”前夕，開通公款送月餅等“四風”問題舉報窗……

向頂風違紀者嚴問責——2014年，全國共查處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問題5萬多起、處理黨員干部6萬多人、給予黨紀政紀處分2萬多人，均是去年全年的2倍多。

對典型大要案勤曝光——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及時通報典型案件，起到了警示震懾作用。2014年，中央紀委先后6次對26起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問題進行通報；各省區(qū)市紀委也先后130多次對700起典型問題進行了曝光。

經過這一輪“沖刷洗滌”，公款消費的“虛火”退了，“車輪上的腐敗”少了，迎來送往的“規(guī)矩”破了……黨風政風為之一新，社會風氣也為之一變。

走進餐廳，“節(jié)約每一粒糧食”“光盤行動”的行為比比皆是；打開電視，大排場慶祝、大場面晚會大幅縮水；“謝師宴”“滿月酒”越來越少了，高檔煙、高檔酒越來越便宜了；月餅、粽子、大閘蟹們“褪盡奢華”，婚喪嫁娶以儉約為時尚……人們深切地感受到，八項規(guī)定正在改變中國。

“黨風明顯好轉，人民感到振奮。”著名作家陳忠實說，作風建設對于中國共產黨保持黨性黨風的莊嚴和純正具有切實作用，也是實現(xiàn)建設富強和諧祖國的根本保證。這種黨性黨風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其深遠意義是無可估量的。

用法律約束任性

十八大以來，中央各部委帶頭簡政放權，取消審批已達六百余項，占全部審批事項的三分之一。為了進一步釋放市場活力，簡政放權勢在必行。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院長錢穎一稱：法治是市場經濟的制度基礎。法治的第一個作用是約束政府，第二個作用才是約束經濟人（企業(yè)或個人）。

第八屆夏季達沃斯論壇上，李克強要求政府曬權力清單、負面清單和責任清單。權力清單要求政府“法無授權不可為”。負面清單提倡公民“法無禁止皆可為”。責任清單要求官員“法定責任必須為”。

9月5日，習近平全面論述了反腐機制：要加強和改進監(jiān)督工作，拓寬人民監(jiān)督權力的渠道，抓緊形成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的有效機制，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請看十八大以來落馬的56個“大老虎”——其中副國級以上4人：周永康、徐才厚、蘇榮、令計劃，中央委員及候補委員8人：蔣潔敏、李東生、王永春……

法治是現(xiàn)代經濟發(fā)展有活力、有創(chuàng)新而又可持續(xù)的制度基礎。試想如果所有的企業(yè)或個人都奔波于行賄“老虎、蒼蠅”，誰會去創(chuàng)新？誰會按合法途徑創(chuàng)富？

中國依法治國的路徑起點應是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違法必究”；十五大提出“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十六大提出讓“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得到全面落實；十七大提出全面落實“依法治國”方略；十八大報告將“依法治國”方略提到新高度；四中全會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依法治國將權力關進籠子，關鍵是誰拿著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