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用章
陳毅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軍事家;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締造者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元勛;黨和國家杰出的領導人。作為元帥和軍事家的陳毅,無論在軍事理論,還是在軍事指揮上,都有非常突出的建樹和成就,其內容非常豐富。本文僅就陳毅關于游擊戰爭研究的思想方法論、特點及其價值,做一些探討,請專家和同仁不吝賜教。
陳毅關于游擊戰爭的研究,不僅內容豐富,而且十分深刻。追根溯源,與其緊密相聯的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也是內容非常豐富而又深邃的。
(一)界定研究對象及其相關概念的內涵。1939年9月,陳毅在新四軍第1支隊干部會議上所做的《論游擊戰爭》報告中,一開始就界定了游擊運動、游擊戰爭、游擊戰術、游擊動作、游擊根據地、游擊基點、游擊區域等概念的內涵;并且分析了這些概念之間的內在聯系。與此同時,陳毅還進一步闡明了為什么要界定研究對象及其相關概念的兩點理由。一是研究游擊戰爭的目的所在。他指出:“現在來談游擊戰爭問題,我只想從歷史的敘述幫助同志們能進一步了解抗日游擊運動,以便加強其領導”①《陳毅軍事文選》,91頁,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6。。二是研究游擊戰爭的客觀現實和學術規范的需要。他說:“因為許多刊物上關于游擊戰爭的解釋誤會太多。在我們使用名詞時不能不審慎,因為一個名詞代表一個確定的概念,這是我們做學問講戰術的人首先應該遵照的條件”②《陳毅軍事文選》,92頁。。
(二)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方法。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方法建立在唯物史觀的理論基礎之上,其基本要求有三。其一,歷史人物、歷史事件都是一定歷史條件的產物,對它們的分析和評價要從那些具體的歷史條件出發,具體地分析具體的情況。其二,注意歷史的演變,對歷史現象的分析,必須著眼于發展和變化,從歷史的演變中把握歷史的來龍去脈、發展趨勢。其三,將產生歷史現象的各種歷史條件聯系起來進行研究,以揭示歷史事物的本來面目。陳毅在 《論游擊戰爭》的報告中,嫻熟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方法。他回顧并劃分了1927~1939年這十多年間,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軍隊和人民群眾開展游擊運動的四個時期,即井岡山時期、中央蘇區時期、南方三年游擊戰爭時期和抗日戰爭初期。與此同時,陳毅深刻地總結了每一時期的特點和經驗。在此基礎上,他揭示了共產黨領導的游擊戰爭發展的規律及其對于指導游擊戰爭的功能。他指出:“我把十年來的游擊運動分成四個時期,就是要我們能把握著變動的規律、發展的規律來作比較研究,我們才能知道有所去取,才能知道發揚光大,才能指導運動,了解其過去,把握其現在,適應其將來。”①《陳毅軍事文選》,97頁。
(三)系統分析方法。任何事物都存在著系統和要素兩個層面,系統是相互作用的諸要素所構成的整體,而要素則是整體中的各個部分。系統分析方法,要求人們對事物屬性的認識達到 “組織性”“相關性”“有機性”的高度,從而對事物的單項研究、線性研究進入到多向研究、非線性研究層次。陳毅在關于游擊戰爭的研究中,盡管沒有專門論述系統分析方法的內涵,但是他將系統分析方法貫穿其中。早在1934年6月,他就系統地總結了中央蘇區西北線軍民開展挺進游擊、穿插游擊、游擊隊打堡壘、封鎖圈內獨立的游擊活動、群眾的游擊組、地方基干部隊的游擊戰等游擊斗爭的經驗及其教訓。1939年6月,他系統論述了新四軍第1支隊到江南抗日戰場一年來的形勢、敵我間的軍事糾纏、敵我間的政治爭奪、地方武裝工作、敵偽工作、民運工作、部隊本身工作以及今后如何開展新的斗爭。與此同時,他從系統論的視角要求整個江南抗日戰場,“諸主力兵團,力求戰略上的配合,江南北的配合,京鎮間與淞滬、蘇常間的配合,主力兵團與地方武裝的配合,地方武裝與人民武裝的配合,求得整個戰線盛水不漏,無間可乘,將敵人大舉 ‘掃蕩’變成我們對敵的反 ‘掃蕩’。”②《陳毅軍事文選》,88頁。1939年9月,他在 《論游擊戰爭》報告中指出: “游擊戰爭,其戰術,其動作,其技能,其政治性質等,都受著一定的社會的政治經濟條件所限制”。“游擊戰爭是軍事問題,同時也更是政治問題。因為游擊戰爭是依靠廣大人民的反抗情緒,離開了政治領導和動員,決然不能發動和擴大游擊戰爭”。③《陳毅軍事文選》,93頁。1942年2月,他在中共中央華中局第一次擴大會議上的軍事報告中,較為系統地闡明了游擊戰與運動戰、陣地戰的區別和聯系,同時明確指出:“對運動戰、游擊戰、陣地戰三種戰法,我軍均應學習和研究”;“我軍不拒絕采用任何戰斗方式,而且應做到能使用和掌握所有戰斗方式”。④《陳毅軍事文選》,177頁。1944年夏,他在向中共中央所做的 《1938年至1943年華中工作總結報告》中認為,地方建設與軍事建設是分不開的,華中建設的完整步驟是 “根據地的黨、政、軍、民四大建設都比較平均而堅定的發展起來”⑤《陳毅軍事文選》,264頁。。顯然,陳毅不是孤立地看待游擊戰爭,而是運用系統論的方法把游擊戰爭看成與社會的政治、軍事、經濟相聯系的一部分;看成多種作戰形式中的一種。
(四)歷史比較研究方法。歷史比較研究法是通過對不同時間、不同空間條件下的復雜歷史現象進行對比研究,分析異同,發現歷史的本質,從而探尋歷史共同規律和特殊規律的方法。有比較才能鑒別。通過縱向比較,可以看到某種現象在歷史上怎樣產生,并根據其發展考察現在是怎樣的。通過橫向比較,或從正反面的角度,或從全體、局部的角度,對某事物進行比較研究,這有利于確切地認識研究對象的特質。對比較復雜的問題,往往既要進行縱向比較,也要進行橫向比較,以全面把握事物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陳毅在游擊戰爭的研究中,非常出色地運用了歷史比較研究法。1939年9月,陳毅在 《論游擊戰爭》報告中,不僅縱向比較了井岡山時期、中央蘇區時期、南方三年游擊戰爭時期和抗日戰爭初期游擊運動的不同特點,比較了抗日游擊運動、游擊戰爭與國內戰爭時期游擊運動、游擊戰爭在戰爭性質、范圍、力量的來源、民眾動員的深廣、武器裝備、戰略、戰術等方面的諸多不同,還橫向比較了江南抗日戰場新四軍游擊戰術與日軍戰術的五點不同。在此基礎上,他強調指出:新四軍“必須學會更高的運動戰術”、“學習更高的攻擊技術”;“干部的指揮藝術必須提高”。⑥《陳毅軍事文選》,99頁。
(五)唯物辯證方法。陳毅年輕時就到歐洲馬克思主義誕生地取經,深諳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真諦。他熟練地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于諸多方面。在他關于游擊戰爭的研究中,充滿了唯物辯證法。1941年7月,陳毅在 《論建軍工作》中指出:“建軍是要求數量擴大和質量提高。皖南建軍提出以質量代數量的精兵主義,不懂得數量質量互相轉化、互相依存的法則。所謂精兵主義,只在于自己限制自己,自己束縛自己,自己滿足自己,發展中斷,停滯不前,當然招致滅亡”。①《陳毅軍事文選》,121頁。1942年2月,他在 《論軍事建設》報告中強調:“發展廣泛游擊戰,但要反對輕率浪戰。主張積極行動,但反對盲目硬拼。主張突然襲擊,但反對毫無準備及毫無計劃。主張保持有生力量,但不疼惜應有的犧牲。主張進攻,進攻時反對冒險主義。主張轉移,轉移時反對逃跑主義。主張防御,防御時反對保守主義。”②《陳毅軍事文選》,164頁。“今天在敵后犬牙相錯的環境中……堅持陣地應列為第一義,不能機械運用內戰的戰略退卻方針。但所謂堅持不是死守的意義,而是就地游擊就地堅持,以爭取最后勝利的意義”③《陳毅軍事文選》,183頁。。陳毅在批評把保持有生力量絕對化的錯誤偏向時指出:“不進行必要的戰斗,有生力量之保持是不可能的。今日貪圖眼前的小節省,會造成將來加倍的大犧牲的禍患。以一部有生力量去取得勝利,才有可能更大的發展和保持有生力量。”④《陳毅軍事文選》,182頁。
陳毅對游擊戰爭的研究不僅思想方法論豐富而深邃,而且具有鮮明的特點。
(一)目光遠大,放眼全局。1939年9月,陳毅在 《論游擊戰爭》的報告中指出:“游擊戰爭這種斗爭方式在遠古時代已為被壓迫群眾所發明、所創造,更是屢屢采用”。⑤《陳毅軍事文選》,92頁。“辛亥革命以前由同盟會領導的革命,諸先烈也常常采用游擊手段對付清王朝”。⑥《陳毅軍事文選》,93頁。與此同時,他還分析了游擊戰爭產生的社會政治、經濟等原因。對于抗日游擊戰爭,他更是從國際、國內,從敵、我、友多方面進行分析研究。
1941年7月,陳毅在 《論建軍工作》的報告中指出:“本軍富于作戰經驗,指揮上的靈活機動,戰術戰斗上的獨特創造,臨陣時的英勇犧牲和堅強勇敢的精神,政治領導和政治工作的堅強性和獨創性,游擊戰術的偉大發揮和發明,這是本軍的特色,超過中國其他軍隊,即日本帝國主義也不得不承認而引起畏懼。然而本軍軍事方面仍然存在著下列弱點……我們一方面應吸收蘇聯紅軍的新戰略戰術原則,一方面應研究世界大戰的新經驗,最主要的是繼承和發揚內戰時期及抗戰以來的經驗和傳統,有系統的、批判的融化起來,造成理論與實踐的更高級的統一,那種 ‘老子只會打仗、只曉得沖鋒,不愛聽講什么道理’的反對理論的狹隘經驗主義,是應該去掉的。”⑦《陳毅軍事文選》,125頁。顯然,陳毅的研究堪稱古今中外,高屋建瓴。
(二)深入調查,廣搜資料。1938年5月,陳毅率領新四軍第1支隊主力北上之前,在支隊干部會上就要求 “所有干部應動員起來問路線、問敵情、問地形,搜集和了解一般社會情況”⑧《陳毅軍事文選》,69頁。。會后,陳毅在率領第1支隊主力北上沿途,開了許多次座談會,拜訪了許多地方人士,做了許多調查工作。調查的內容包括民情、風俗、生產、消費、地方歷史、文化狀況等等。1942年2月,他在軍事報告中強調指出: “觀察問題,分析情況,處理戰術,組織戰斗,教育部隊等要以調查研究為基礎,不調查即無發言權 (毛澤東),要反對主觀主義”。⑨《陳毅軍事文選》,200頁。陳毅要求指戰員對敵、我、友的調查應是經常性的,資料的搜集應是廣泛的。他自己更是身體力行,率先垂范,幾乎隨時隨地都注意調查研究。
(三)緊接地氣,依靠民眾。南方三年游擊戰爭中,陳毅帶領游擊隊緊緊依靠老百姓。“敵人把老百姓的房子燒了,游擊隊給錢幫他修起來;坐了班房共產黨幫他保出來;老百姓被打死了,我們送錢去救濟”。⑩《陳毅口述自傳》,96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10。新四軍第1支隊主力到江南之初,由于江南民眾不了解新四軍,陳毅就特別要求指戰員 “細心了解民眾的痛苦,洗耳靜聽民眾的呼聲”?《陳毅軍事文選》,70頁。《陳毅軍事文選》,66頁。。陳毅率領支隊指戰員緊接地氣,依靠民眾的事例不勝枚舉。他指出:“地形是死物,如能正確利用地形,決定我們的行動方針和戰術,就是地形不利絕不能障礙我們。只有失掉群眾的扶助,地形雖好也就不能生存,更談不上發展。不要忘記取得廣大群眾的擁護,才是開展游擊戰的最基本條件”?《陳毅軍事文選》,70頁。《陳毅軍事文選》,66頁。。
(四)好學深思,力求創新。1941年7月,陳毅在 《論建軍工作》的報告中指出:“建軍是偉大的學習運動……特別是在職干部的學習運動,有決定意義”。①《陳毅軍事文選》,150~151頁。他要求指戰員學習的內容是多方面的,包括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等。他自己就是手不釋卷、好學深思的榜樣。“創新”一詞近十幾年來使用頻率頗高。實際上,陳毅早在20世紀二十至四十年代游擊戰爭的研究中,就常常思考如何創新,并運用創新等詞匯。1939年9月,他在 《論游擊戰爭》報告中指出:“回想本軍的歷史,十年來的艱苦斗爭,全部都經過游擊戰爭的階段,所以我們具備了游擊的專長”,但“我們不應該抱殘守缺,我們應該繼續不斷來發揚自己的特長,創造更新的東西”。②《陳毅軍事文選》,94頁。“單純的軍事家絕然不能勝任于抗日的游擊戰爭,就是我們在內戰中的經驗,也就不夠應付這全面的新的斗爭局面。這新的斗爭任務提出了如何去創造新的斗爭辦法,老游擊解決不了新問題”③《陳毅軍事文選》,96~97頁。。陳毅研究游擊戰爭思想方法論的努力創新不僅是對游擊戰爭實戰經驗的總結、升華,還要求在游擊戰爭的理論上不斷創新。1941年7月,他在 《論建軍工作》的報告中指出:“本軍多年來的實戰經驗有最豐富的內容……這些實戰經驗,蘊藏最寶貴高深的原則,是古今中外兵書上所沒有的。目前應提倡把實戰經驗理論化”。④《陳毅軍事文選》,140頁。1942年2月,陳毅強調:“總結戰斗經驗時要有理論認識和以理論指導實戰,反對狹隘經驗主義”。⑤《陳毅軍事文選》,200頁。
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的價值,內涵豐富,地位很高,是一座不朽的豐碑。其價值可以分為歷史價值、當代價值和將來價值。
(一)歷史價值。首先,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在歷史上為新四軍指戰員尤其為新四軍將領研究游擊戰爭樹立了榜樣,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引領和推動作用。其次,陳毅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方法論研究游擊戰爭的成果對于人民軍隊的作戰和發展起了重大的指導作用。第三,陳毅關于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不僅給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軍事思想寶庫增添了許多新的內容,而且發展了毛澤東軍事思想,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
(二)當代價值。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的當代價值,內涵非常豐富。第一,陳毅研究游擊戰爭嫻熟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方法,對于我們當前研究和看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具有重要價值。中國今天為什么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是中國前天和昨天的歷史決定的,即是由中國近代和現代的歷史決定的,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共同選擇的。由此,我們應當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揮正能量。此外,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走過的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歷史時期怎么看?也應當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方法進行具體的實事求是的分析和研究,而不能背離當時的歷史實際,不能相互否定。第二,陳毅關于游擊戰爭的研究中,充滿了唯物辯證法。我們看待當前的國內形勢,也應當運用唯物辯證法,不能只看到問題,看不到成績;或者以僵化的觀點看待目前存在的問題。第三,陳毅研究游擊戰爭首先界定研究對象及其相關概念的方法,對于我們今天仍具有重要的指導價值。凡是研究問題,首先要搞清楚研究對象、界定相關概念。這是科學研究的一般規律和帶基礎性、根本性的方法論。人們做事、交流等,也首先要明確做事、交流的對象及概念。否則,不靠題,甚至離題,不但解決不了問題,而且會帶來后遺癥。第四,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目光遠大、放眼全局、隨時隨地注意調查研究、緊接地氣、依靠民眾、好學深思、力求創新等突出優點,在當代都有很重要的指導和應用價值。
(三)將來價值。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閃耀著馬克思主義真理的光輝。盡管今天一般人不研究、不進行游擊戰爭了,但是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將長期起指導作用。因此,它不僅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當代價值,而且具有重要的將來價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任重而道遠,需要中國人民長期堅持不懈的努力奮斗。陳毅研究游擊戰爭的思想方法論和特點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征途上,仍然具有很重要的指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