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策略研究

柳 林（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北京 100048）

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策略研究

柳 林
（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北京 100048）

摘 要從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歷程及現狀入手，剖析了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中存在的問題，闡述了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的重要意義。結合國外航天企業的發展經驗，從完善航天企業軍民融合頂層設計、加快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管理體制機制轉變、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產業發展、加快混合所有制建設、推動軍民融合產業基地建設等5個方面對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策略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航天，軍民融合，發展策略

1 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歷程及現狀

隨著1956年10月8日我國首個火箭導彈研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的成立，我國航天發展史拉開了序幕。經過50多年的奮斗，我國航天事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已逐步發展并形成了進入空間、空間應用及載人航天的能力，現在正在發展深空探測的能力。目前，我國研制的長征系列運載火箭已成功實施了200余次發射，將200多個航天器送入了太空。我國實際控制的在軌飛行器達到100多個，居世界第三位。本文以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簡稱“航天科技集團”）為代表，研究分析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相關問題。我國航天領域的軍民融合發展歷程從改革開放之初的陣痛起步，到被迫干民品找飯吃，再到主動融合，一步步走來，總體上可以劃分為以下3個階段。

1.1 軍民結合——被動軍轉民階段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了國防科技工業軍轉民十六字方針，鄧小平同志提出了“軍民結合”的戰略思想，開啟了我國國防科技工業軍轉民的征程。在這一階段，整個國家戰略從以階級斗爭為中心轉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軍品任務不足，為解決生存和吃飯問題，航天軍工企業被迫實施軍轉民策略，但基本上是饑不擇食，沒有明確的產業方向，呈現“村村點火，戶戶冒煙”的局面。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遵照鄧小平同志對軍工體制改革的重要指示，國務院、中央軍委調整了軍工管理體制，原航天工業部改制為由國務院直接管理的航天總公司，為將航天軍工企業民品發展納入國家統籌規劃和國民經濟發展規劃創造了有利條件，解決了管理體制的軍民分離問題。航天企業開始探索將航天技術與市場需求相結合的發展方式，逐步涉足數控、工控和機電產品等行業領域，嘗試利用其技術優勢消化富余能力。

1.2 寓軍于民——主動開發階段

2003年，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要求“建立軍民結合、寓軍于民的創新機制，實現國防科技和民用科技相互促進和協調發展”。此時，航天科技集團開始大力推動民用產業發展，在第三次工作會上作出了《關于加速發展民用產業的決定》，提出了由發展民品到發展航天民用產業的轉變，并著手制定民品發展戰略、明確民品產業發展方向、組建民品業務發展機構和專業隊伍，逐漸形成了包括應用衛星、衛星應用、電子信息和汽車零部件等在內的從航天優勢技術轉化而來的民用支柱產業。航天企業的市場活力進一步增強，效益進一步提升。

1.3 軍民融合——軍民互動階段

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推動軍民融合深度發展，在國家層面建立推動軍民融合發展的統一領導、軍地協調、需求對接、資源共享機制。2014年3月，工業和信息化部發布了《關于促進軍民融合式發展的指導意見》，為進一步推進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指明了方向，成為新時期軍民融合工作的指導性文件。

目前，航天科技集團正積極發揮航天技術優勢服務于國民經濟主戰場，圍繞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大力推進航天技術的延伸和拓展，形成了以衛星應用、特種裝備、新材料、新能源、高端裝備制造、節能環保、信息技術等為代表的航天技術應用產業領域，以及衛星及其地面運營等航天特色服務業，積累了一大批具有產業化發展前景的軍民兩用科技成果，形成了北京、天津、上海、西安、成都、內蒙古、深圳（香港）、海南等八大航天軍民融合產業基地。2013年，航天科技集團的民用產業收入超過軍用產業收入，成為重要的經濟收入來源。

需要說明的是，以上3個階段中關于“軍民結合”、“寓軍于民”、“軍民融合”的提法是黨和國家根據國際、國內形勢發展的新變化，適應改革發展不同階段，從國家戰略高度提出的符合社會經濟發展需要的戰略方針。

2 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存在的問題

盡管航天企業的軍民融合發展已取得了長足進步，但距離黨和國家賦予的“富國強軍”的歷史使命還有很大差距，仍存在很多制約軍民深度融合的問題，主要表現在：

2.1 軍民融合的頂層設計尚待完善

近年來，我國采取了一系列舉措鼓勵軍民融合，但對于軍工企業而言，對“軍轉民”的制約因素研究不足，有關推動軍與民之間人、財、物、技術等方面充分融合的配套政策有所缺失，制約科技成果轉化的制度體系有待完善。同時，航天領域一直沿襲計劃經濟管理體制，在頂層管理體制方面存在二元結構一元管理的問題，單憑軍品計劃經濟管理模式難以適應瞬息萬變的民品業務市場發展需求。軍品業務所沿襲的計劃經濟管理體制與民品市場開拓所需要的靈活的管理體制如何實現有機兼容，還需進一步研究突破。

2.2 “重軍輕民”的思想觀念尚需扭轉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我國航天事業取得了輝煌的成就，但也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以軍品型號任務為中心的企業文化，重軍品、輕民品的思想普遍存在。軍品業務在各方面擁有較為充足的資源投入，企業領導者更是高度重視軍品，無暇顧及民品發展。民品業務受市場波動影響較大，有時即使投入大量資源、精力，也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在沒有對民品發展傾斜的支持政策下，各種資源、人才都難以流向民品業務領域。長期以來形成的軍民分離體制，讓許多轉入民品戰線的人感受到的是與軍品不同的待遇、不同的發展前途，導致有的民品業務人員干好民品的終極目標就是能再回到軍品業務領域。

2.3 軍民資源的高效整合利用尚待進一步挖潛

航天領域軍民資源共享的局面尚未形成。軍工能力建設、軍工技術研發較少考慮在民用領域發展的潛力和可能，而民用領域的技術及項目研究也不了解軍工市場的現狀和需求；軍用產業及民用產業在實施主體、設施、設備、人才等方面界限明顯，資源未能得到統籌利用。例如，某些軍品領域報廢的設備在相關民品單位卻高價難求。

2.4 與市場有效接軌不足

目前，航天民用產業發展普遍存在對市場研究不夠、對市場變化反應不夠敏銳等問題，難以抓住市場需求的核心要素；市場需求分析、行業技術經濟分析、競爭對手分析、銷售渠道建立、客戶關系維護等方面的能力較弱；市場化用人程度不高，通市場、懂經營、善營銷的人才嚴重缺乏；管理人員習慣于軍品任務多型號、小批量生產任務的管理模式，難以適應民品市場規?；可a的需要，導致民用產業仍面臨著小、散、弱的問題，尚未形成規模大、產業高度聚集、盈利能力強的民用產業。

3 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的重要意義

3.1 對國民經濟建設的意義

聯合國和平利用外層空間委員會曾經指出：“利用空間技術是發展中國家接近先進國家技術水平、發展經濟的一條捷徑，因為它可以超越先進國家經歷過的傳統技術發展階段，航天技術可以直接帶動產業的發展，躍上一個新的臺階?！蔽覈洕l展要突破瓶頸，解決深層次的矛盾和問題，根本出路在于創新驅動，依靠科技力量，使科技創新的潛力更好地釋放出來。航天企業作為我國首批創新型企業，擁有突出的自主創新能力和豐富的創新成果，將其與社會資本、人力、市場等諸多要素充分結合，發揮其帶動力和倍增效應，能夠提升我國的創新能力。目前，航天技術已有效應用于農業、林業、漁業、電信、氣象等行業，產生了巨大的經濟效益。航天領域的軍民融合能夠推動科技與經濟社會發展深度融合，打通一條從“科技強”到“產業強”、“經濟強”，最終實現“國家強”的創新之路。

3.2 對全面深化改革的意義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了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以及推動軍民融合深度發展等要求。當前全面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關鍵是深化產業結構調整。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不僅是對國家推動軍民融合深度發展號召的響應，更是從根本上挖掘航天優勢技術促進國民經濟發展潛力的有效途徑，發揮航天技術對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的帶動作用，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提升產品經濟附加值和產業價值創造能力，并進一步促進國家產業結構的優化調整的重要措施。軍民融合將進一步推動航天軍工企業釋放內生潛力，為軍工優勢技術轉化提供推動力，推動民用資源、社會資本與軍工技術、軍工市場融合，激發出新的活力和創造力，最終帶動經濟發展。從這個角度來看，軍民融合也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需要。

3.3 對發展航天事業的意義

美國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歐洲空中客車集團等國際一流航空航天企業的發展歷程表明，軍民融合是國際航天產業發展的主導方向；推動軍民融合，也是我國航天企業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向市場化機制轉變，從而增強整體核心競爭力的必由之路。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充分發揮市場在航天產業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促進航天領域內的體制機制改革，將充分利用軍品業務的人、財、物、技術成果等各類資源促進民用產業的發展，同時也將充分利用社會資本和民品業務收入支持軍品能力建設和研發投入，減少對國家經費投入的依賴；推進航天領域軍民融合，能夠實現軍品任務與民品業務互補，緩解軍品任務出現波動時的壓力，保持航天人才隊伍的完整性，形成航天產業可持續發展的綜合保障；推進航天領域軍民融合，還可依托航天技術優勢，挖掘民用市場，發現和開拓航天產業發展的新領域，形成航天產業新的業務增長點。

4 我國航天企業軍民融合發展的對策建議

目前，國內外航天市場正在悄然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以美國SpaceX公司為例，其大幅降低運載火箭制造及發射成本，以爭奪全球發射服務市場。面對這些國際競爭對手的涌現，如果我們沒有充分的準備，只能被動挨打，而更可怕的是，現在我國很多航天企業尚未意識到危機迫近。所以，推動航天企業加快軍民融合，實現航天領域體制機制變革已迫在眉睫。

4.1 完善航天領域軍民融合頂層政策體系

建議相關部門結合行業特點，研究制定進一步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的頂層政策，核心是“軍轉民”、“民參軍”如何同步推進、良性互動，關鍵是解決行業封閉問題。航天科技工業不應該是獨立、封閉的體系，而應融入整個國家科技工業體系之中；航天產業只有融入到國民經濟發展的大潮中，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頂層政策體系的主要內容應包括：對軍民用技術轉化的支持政策、軍民融合重點發展方向、產業發展平臺建設及發展目標等方面的指導性文件；落實進一步加強職務發明人合法權益保護的文件精神，促進軍民用科技成果轉化；同時，應在財政支持、稅收政策方面給予軍民融合項目一定的政策支持。

4.2 加快航天企業軍民融合體制機制轉變

實踐證明，用軍品管理的理念、體制、機制去管理民品是低效的，甚至是行不通的，同時，軍、民品也不能完全割裂、獨自發展。建議加快推進研究院、研究所全面改制，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完善公司法人治理體系，以任務或產品為導向，形成不同的運行機制。

推進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發展，另一個關鍵因素是實現商業模式和管理模式的轉變。商業模式創新的核心在于最大限度地滿足客戶需求，轉變傳統軍工思維定勢中圍繞現有業務和產品線的觀念，以市場和客戶需求為導向，發揮航天系統集成的優勢，為客戶提供產品和服務的產業鏈體系，實現產業鏈與企業價值鏈、供應鏈與客戶價值的有機融合，開辟廣闊的市場發展空間。管理模式創新要為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搭建好的運行平臺，通過體制創新、機制創新、制度創新，建立符合自身特點的互動機制，優化資源配置，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創新激勵機制，激發技術人員、管理人員和市場營銷人員的創新熱情和活力，使軍、民品資源真正有機融合，發揮軍民融合的聚合效應，形成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巨大推動力。

4.3 加快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產業發展

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產業發展的核心要素可以分解為軍與民的技術融合、資源融合、產品融合等方面。

技術融合方面，在項目技術研發工作的前期，要兼顧技術在軍用和民用兩個領域的發展前景，便于軍用和民用領域未來發展應用相結合，使得對技術的研發投入能夠帶來雙重效應，特別是信息技術、通信技術、計算機技術、軟件技術、高性能電子元器件、新材料、新能源等方面的軍民兩用技術。在發展軍民兩用技術的基礎上，還要大力推進軍民技術轉移，包括軍轉民和民參軍兩個方面，尤其要加強對現有軍工科技成果的轉化和推廣應用等。

資源融合方面，要通過政策和利益引導，使現有的軍品業務國家重點實驗室在做好保密工作的前提下建立共享開放機制，進而推動重要設備設施、基礎資源的共享使用；鼓勵軍用設備與民用設備在不同單位之間的合理流動，包括租用、轉讓及報廢處置等方式；在能力建設方面，構建協同一體的軍民共用能力基礎平臺，如設計研發平臺、試驗驗證平臺、加工制造平臺及總裝集成平臺等。

產品融合方面，建立軍民品統一的設計規范、技術標準，使設計、生產工藝、產品質量、檢驗檢測、計量等技術統一服務于軍、民品；促進軍民共用產品行業標準的統一制定；在優勢軍品技術的基礎上，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對技術進行二次開發，形成有較強市場競爭力的民用產品。

4.4 加快實現航天企業的混合所有制

國外軍工企業普遍經歷了從國有獨資、絕對控股、國家直接管控到國有相對控股、參股，甚至完全民營化等發展階段。目前，美國、日本及歐洲等國家或地區的軍工企業主要為公眾上市公司，國家主要通過特殊的法律法規來對這些軍工企業實施控制，保障國家安全和戰略利益。

建議我國鼓勵各類社會資源參股進入除承擔核心戰略型號任務總體以外的航天企業，形成多元化的產權結構，支持符合條件的航天企業整體上市或分板塊上市，建立規范的法人治理結構和現代企業制度，從而轉變傳統國有軍工企業的行政管理方式，使產權多元化的航天企業成為真正的市場主體。由此，航天企業可通過資本市場獲得發展資金，而投資者則獲得合理的投資回報，這是從產權角度來看軍民融合發展的理想路徑之一。同時，積極鼓勵并引導各類社會資源、民間資本參與軍民融合技術轉移、交易和孵化機構的設立，推動軍用技術轉化。

4.5 大力推動軍民融合產業基地建設

以軍民融合產業基地（產業園）為載體，通過統籌規劃，推動從研發、生產到中介服務等多個方面的軍民深度融合，優化航天領域產業空間、產業布局。在軍民融合產業基地中，統籌利用各類資源，建設各類軍民共享的基礎設施、實驗室、重要設備設施、公共服務平臺，形成從研發機構、技術轉化孵化機構、軍民結合產業化項目到中介服務機構，以產業鏈為主導的對區域經濟和航天經濟具有帶動作用的航天軍民融合產業集群，有效推動航天領域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更好地服務于國民經濟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