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

在北京亦莊生物醫藥園,海歸博士沈月雷創辦的北京百奧塞圖基因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占據了3號樓的整個12層。這個從美國生根,在中國成長的企業,在短短6年里做得風生水起,他們培養的基因敲除小鼠被銷售到了包括亞洲、歐洲、北美等30多個國家的數百家實驗室和生物醫藥企業,大名鼎鼎的哈佛、牛津、羅氏、默克、GSK等世界著名醫藥企業都是其客戶。這個曾在美國因論文沒有發表而斷送了“教授夢”的博士,竟誤打誤撞成了今日小有成就的企業家,這種頗具偶然性的人生轉型或許深藏著某種必然。
教授夢破滅
1992年,沈月雷在武漢大學病毒系畢業后,順利考入了中國藥品生物制品檢定所(現在的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讀碩士。1997年,沈月雷又進入美國Massachusetts 大學并于2003年取得博士學位。當時盡管獲得了免疫學博士學位,卻一直沒有接觸過動物。為增加知識面考慮,也為了實現自己的教授夢,博士畢業后沈月雷就去了紐約大學醫學院Dan Littman 實驗室做博士后。
在博士后階段,沈月雷主要是應用模式小鼠進行基礎免疫學研究。可在整整5年多時間里,沈月雷費盡心血研究了兩個關于“基因敲除小鼠”的課題,卻被競爭實驗室搶先發表了。當時沈月雷知道做教授肯定沒有希望了,甚至連找工作都成了難題。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沈月雷突然想到,如果自己開個公司,不就沒人向自己要簡歷了嗎!即便創業失敗,說不定這個經歷也會幫自己找到一份非常好的藥企工作。就這樣,一個大膽的創業念頭出現了。
在找到合作伙伴之后,2008年6月,沈月雷在美國麻州注冊了名為Biocytogen的生物技術公司,并擔任CEO。到2009年5月,經過短短一年的研發,沈月雷及團隊培養出的一個免疫細胞因子報告基因模式小鼠通過出售使用執照的方式,竟賣到了80多萬美元!當時羅氏、強生、默克和GSK等世界著名醫藥企業都成了他的客戶。
有了第一桶金,沈月雷開始有了更加大膽的設想——把所有細胞因子的報告基因模式小鼠全部做出來。但要實現這個愿望,現有的資金很顯然是不夠的,并且需要更大規模的研發團隊。這時沈月雷想到,公司繼續在美國發展必然會拖慢整個計劃的節奏,如果把研發團隊轉移到中國,美國公司繼續做市場,是不是更具競爭力呢?于是,在2009年8月底,沈月雷回到中國,開始尋找新機會。
固執的CEO
這次回國,沈月雷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找投資人。但當他與不同的投資人交談之后發現,一些有錢人對他這個沒有在大公司工作過的博士后不信任;一些生物公司說看不透他選擇的方向。當時沈月雷覺得,這次回來找投資的希望肯定要落空了。沒想到,就在他準備回美國的前兩天,一個朋友向他介紹了一位無錫的投資人,但沈月雷已經不抱希望,何況還要去無錫跑一趟。誰知道這位無錫的朋友當天就飛到了北京,一頓飯的功夫,他就決定給沈月雷投資。
2009年11月,北京百奧塞圖基因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注冊成功了。當時沈月雷在北京北五環外的中關村生命科學園里租了兩間實驗室,又招聘了6個人,開始了國內的創業之路。
對于做基因敲除小鼠,當時在國內很難找到接觸過這種工作的員工。于是沈月雷制定了一個長期計劃,決定自己一點點培養研發團隊。“那時候只要有時間我就給大家講基因敲除原理,以及怎么設計、怎么做大片段克隆等技術,甚至要講明白內切酶要放到冰上等這些我們認為的常識。”沈月雷說。
就這樣一直堅持到2010年底,沈月雷的團隊從最初的6人增長到12人。而這一年里,因為一直在培養研發團隊,公司沒有任何收入,員工也沒有什么福利。為了能留住員工,沈月雷幾乎每天都跟大家一起做飯,并給員工們租宿舍。盡管這樣,依然有人因看不到希望,或嫌公司待遇低而離開了公司。
那一年可能是沈月雷創業以來最艱難的一年。因為要帶團隊,沈月雷把大部分時間放在了中國,美國公司業務幾乎全部停滯了。這時美國的股東希望沈月雷能回到美國,盡快分析另外兩個在美國做的模式小鼠,以便銷售賺錢。但沈月雷認為在中國建立一個基因敲除研發團隊更加重要,“當時我跟他講,我的目標是做一個汽車制造廠,而不是一個賣汽車的商人,所以我必須在國內手把手地教我的團隊。”那段時間他們倆幾乎天天打電話爭吵,就連寫郵件時也在吵。直到后來有新的風投進來,他們的爭吵才結束。“當然后來再談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們都把它當笑話了。“他說我作為CEO,就應該有主見,我想我的堅持說明我是一個好CEO。”沈月雷回憶起這段經歷,不禁笑了。
另類的生物夢
經過一年多的扎實的前期積累,到2011年4月,百奧塞圖在還沒有做出一只小鼠樣本的情況下,就接到了上海神經研究所一位教授的訂單。在中國的第一桶金遠不如美國來得輕松。“這個課題實際上是我押的寶。公司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這個課題是否給力了!”那段時間沈月雷壓力非常大,甚至經常失眠。雖然接受課題后前期的進展非常快,但到進行顯微鏡注射的環節時問題來了。當時百奧塞圖還沒有顯微鏡注射團隊,甚至還沒想好在哪里做注射、養小鼠。幸運的是,恰好當時國家嚙齒類動物資源種子中心想做動物資源,于是兩家一拍即合。后來他們得到了嵌合鼠,沈月雷開心了一下,但又開始擔心有沒有種系傳遞。直到2011年10月30日,沈月雷終于看到了小黑鼠,說明種系傳遞沒有問題,這才真正把心放下來!
漸漸地,公司接到了越來越多的課題,大家都忙不過來,這時沈月雷意識到公司必須要繼續擴大規模才行。那段時期經常有投資公司的人找沈月雷談投資的可能性,但多數是煤老板或房老板做的投資公司。沈月雷擔心一旦接受他們的投資,未來與其溝通可能會比較費力,于是一直拒絕。直到一家叫百奧維達的投資公司來找他時,他才動心。這家公司的老板是哈佛畢業的生物博士,兩人見面后談得非常開心,于是沈月雷就接受了百奧維達的投資。
經過前幾年的積累,沈月雷在公司擴張之后對整個研發流程進行了優化。如今,整個團隊做課題的整體速度幾乎達到世界最快水平,從課題開始到完成基本在10個月左右。之后,沈月雷又帶團隊花了近2年的時間攻破了基因敲除大鼠的新技術,這使百奧塞圖走在了世界最前沿。
6年過去了,因為百奧賽圖的出現,中國模式動物產業有了很大的進步。業內人士都知道,生物醫藥的研究必須依靠三種材料的支撐:即儀器設備、耗材試劑和模式動物。而我們發現,在當今中國的各大實驗室里,這三種基本材料幾乎都依靠國外進口,這就意味著中國生物醫藥的絕大部分科研經費都被外國公司賺取。而沈月雷正在彌補中國模式動物的缺口。“未來我只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至少把模式動物這部分經費省下來。我們做不了太多,至少做一塊吧!”這就是這位海歸博士的生物夢。
鏈接:沈月雷,北京百奧塞圖基因生物技術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中央“千人計劃”和北京“海聚工程”特聘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