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科技學院經管學院 徐曉秋
醫療保險對中國城市家庭資產選擇的影響研究
●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浙江科技學院經管學院 徐曉秋

本文基于預防性儲蓄理論,提出醫療保險在降低家庭的醫療支出風險后,家庭可能會對資產結構進行調整的推斷。該推斷通過CHIPS數據實證分析得以證明,研究發現醫療保險會顯著改變城市家庭的資產選擇行為,參保家庭更加偏好較高風險水平的資產結構。醫療保險增加了城市家庭持有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的可能性,降低了生產性資產的持有可能性,同時促進了家庭持有更高比例的風險資產。此研究對理解中國城市家庭的投資行為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醫療保險 資產選擇 城市家庭
隨著中國國民生產總值的日益增長,中國家庭財富水平大幅度上升。居民理財行為也出現了多元化,除了銀行存款和現金外,多數居民開始涉足房地產市場和股票、基金、期貨等金融市場,作為社會經濟基礎的家庭已逐漸成為投資市場上的重要主體。但根據2011年“清華-花旗中國消費金融與投資者教育調研”第三年度報告顯示,定期存款、活期存款及現金仍是大多數中國人的資產選擇方式,很多中低收入家庭理財意識薄弱,超過一半的家庭沒有理財計劃。有學者提出中國高儲蓄率,預防性儲蓄占據了不可忽視的部分1。而預防性儲蓄動機來源于居民對醫療、住房、就業等方面未來不確定因素的經濟沖擊的防范。
健康沖擊是中國居民面臨的主要不確定因素之一。中國居民的醫療支出增長明顯快于收入增長,醫療保健支出己經成為家庭的第三大支支柱2。作為我國社會保障重要組成部分的醫療保險制度為參保家庭建立起了一道健康安全網,醫療保險覆蓋下的家庭只需要承擔部分醫療支出。未來支出不確定性的下降增強了參保家庭的風險承受能力,從而使這些家庭傾向于降低預防性儲蓄水平。而預防性儲蓄水平的降低可能意味著消費的增加以及資產結構的調整變化。已有研究證明醫療保險對消費會存在影響。馬雙等(2010)實證分析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簡稱“新農合”)對農村居民食物消費的影響,發現新農合顯著增加了居民的營養攝入量,以貨幣計算,2004年新農合使人均食品消費支出增加約81元3。臧文斌等(2012)研究了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簡稱“城居保”)對家庭消費的影響,發現城居保提高了城鎮家庭約13%的年非醫療消費支出4。
雖然研究已證明醫療保險對消費會存在影響,但目前國內鮮有醫療保險與家庭資產選擇的相關研究。本文研究將深入了解到醫療保險在家庭資產選擇中的作用,并為政府制定合理的城市居民投資政策提供重要建議。
本文的數據來源于2007年中國居民家庭收入調查項目(CHIPS)的城市數據庫。CHIPS樣本通過分層抽樣從國家統計局的大樣本中抽取出來的,是對個體人口特征、就業狀況、收入狀況,以及家庭收支情況的全面調查。2007年調查是最近的一次調查,提供了東部(上海、江蘇、浙江、廣東)、中部(安徽、河南、湖北)、西部(重慶、四川)共9個省市的樣本,原始數據包括5005個城市家庭。
本文將家庭資產系列設定為因變量,而醫療保險狀態設定為自變量。此外,還將一些可能對因變量產生影響的家庭人口統計學變量和其他干擾變量設定為控制變量。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設置情況
本文資產比例變量取值在[0,1)之間,由于家庭資產比例中存在大量0值,如果不考慮沒有持有某一特定資產的家庭,最小二乘法得到的估計結果將有偏。本文采用Tobit模型對此進行修正,且采用國內外家庭資產相關研究中普遍使用的極大似然法進行估計。由于Tobit模型的回歸系數本身沒有實際的解釋意義,本文表格中的系數已為條件邊際效應轉換后的結果,可以直接用于分析。
家庭資產持有可能性和持有比例屬于資產配置的兩個階段,醫療保險對其的影響可能不同,因此本文還構建了家庭的資產持有可能性模型。并用線性概率模型(LPM)刻畫醫療保險對家庭資產持有可能性的影響。運用OLS估計LPM模型得到的參數是最佳無偏估計量,因而本文釆用LPM模型估計資產持有可能性模型。
考慮到資產選擇可能存在自選擇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選擇模型進行了估計并進行了樣本自選擇檢驗。本文發現除了城市房產比例模型外,文中其他模型均不存在顯著的樣本自選擇問題,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資產比例模型的樣本自選擇問題檢驗
(一)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樣本和按是否為參保家庭劃分的分樣本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從表3可以看出,樣本以戶主男性、有配偶、就業的樣本居多。在家庭平均年齡、教育年限上,參保家庭數多于非參保家庭數。在16歲及以下孩子數量和自述健康差的人數上,非參保家庭多于參保家庭。在家庭財富上,城市凈資產平均為17.7萬左右,且參保家庭的凈資產水平顯著高于非參保家庭,說明醫療保險的覆蓋率與家庭的社會經濟地位有關。
在社會保障方面,82%的家庭為參保家庭,家庭的參保率平均為60%。在養老金或離退休金方面,平均有81%的家庭有養老金或離退休金,且參保家庭樣本擁有養老金或離退休金的樣本比例遠高于非參保家庭樣本。此外,參保家庭中有住房公積金的樣本比例也顯著高于城市非參保家庭。說明擁有醫療保險的家庭同時擁有其他社會保障的可能性也較大。
在家庭資產配置方面,持有金融資產、風險資產、生產性資產及房產的家庭分別占94%、29%、5%和85%,家庭中房產占總資產的比重最大,平均為56%,其次是金融資產,為31%,風險資產僅占4%,生產性資產也僅為2%。雖然有29%的家庭持有風險資產,但風險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也不高,僅為4%,說明居民在金融儲蓄意識上趨于風險回避。此外,樣本中平均有64%的家庭擁有私有住房,15%的家庭居住的是公房,租賃住房的僅為22%,說明家庭熱衷于擁有自己的房產。家庭資產選擇上看,參保家庭更可能持有風險資產和金融資產,更不可能持有生產性資產,且總資產中可能配置更多的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本文有理由推測醫療保險家庭更偏好風險。
(二)有無醫療保險對城市家庭資產選擇影響的回歸結果。為進一步驗證有無醫療保險對城市家庭資產選擇影響,本文將進一步做回歸分析。如前文所述,本文對風險資產、金融資產和生產性資產持有可能性的因素決定采用LPM模型,風險資產和金融資產比例的因素決定采用Tobit模型,城市房產則采用Heckman選擇模型。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表中的系數已經過條件邊際效應轉換。

表4 有無醫療保險對城市家庭資產選擇影響的回歸結果
從表4看出,控制其他影響因素后,參保家庭變量的系數在風險資產持有可能性和比例、金融資產持有可能性、生產性資產持有可能性和房產持有比例回歸中都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參保家庭與非參保家庭的資產選擇存在明顯差別。具體的,參保家庭持有風險資產和金融資產的可能性分別比非參保家庭大6.1%和6.7%,持有生產性資產的可能性則小2.7%,與此同時,參保家庭總資產中金融資產比例比非參保家庭高4.5%,風險資產比例比非參保家庭高1.2%,而房產比例則低4.1%。以上結果說明,醫療保險減少了家庭對生產性資產和房產的持有,增加了對金融資產的持有,同時本文發現醫療保險增加了家庭對風險資產的偏好,參保家庭不僅更有可能持有風險資產,風險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也明顯更高。以上結果可以用預防性儲蓄理論來解釋,即醫療保險提高了家庭的風險承受能力,促使家庭從安全性更高的生產性資產和房產向風險資產轉移,從而使其風險敞口調整至適度水平5。
接下來看控制變量對家庭資產選擇的影響。城市家庭在不同生命周期階段對風險資產的偏好有明顯變化。家中自述身體健康狀況差的人數越多,生產性資產持有可能性越小,金融資產持有可能性和持有比例也越小,同時房產持有可能性和持有比例越大。在控制健康狀況的情況下,醫療保險變量仍然顯著,說明醫療保險與健康對家庭資產選擇的影響并不完全相同,研究家庭資產選擇影響因素時需將醫療保險與健康因素區別對待。隨著家中成年人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家庭持有生產性資產的可能性減小,持有房產的可能性和房產持有比例都下降,同時對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的持有可能性和持有比例都顯著上升,即隨著家庭成年人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家庭傾向于將資產從生產性資產和房產向金融資產(包括風險資產)轉移,相比于有私房的家庭,居住公房的家庭更傾向于持有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這可能是因為居住公房的家庭沒有購房壓力,對風險的承受能力更強,從而會將更多的財富進行風險投資。隨著凈資產水平的上升,家庭持有風險資產、金融資產、生產性資產和房產的可能性明顯上升,但是持有風險資產的比例明顯上升,房產比例明顯下降,說明存在“財富效應”,即財富水平越高的家庭的風險承受能力越強,更偏好風險資產,而將更多的資產投資于風險資產6,同時對房產投資比例存在“擠出”效應7。
上述回歸都是城市固定效應下的結果,大部分城市變量系數顯著,控制城市固定效應后明顯增加了模型的擬合優度,說明受城市文化、習慣等影響,不同城市間的家庭資產選擇存在明顯差別,例如與北京相比,其他大部分城市的家庭更可能擁有房產,但房產占家庭總資產的比例明顯較低,這正是反映了北京高房價的現實。
(三)其他醫療保險狀態與家庭資產選擇的關系。以家中是否至少一人擁有醫療保險來衡量家庭醫療保險狀態尚不能反映所有的情況,如家中只有一人參保和所有人參保對資產選擇的影響顯然是不一樣的,而且家中參保人數還與家庭規模有關。所以為了更全面起見,本文還考察了家庭參保率對家庭資產選擇的影響,回歸結果匯總于表5。為了便于對照,本文將以參保家庭二元變量為因變量的回歸結果也放入了表中。從表5看出,家庭參保率上升1%,家庭金融資產、風險資產的持有可能性分別增加8.8%和12.4%,同時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的持有比例分別上升6.8%和2.5%,生產性資產持有可能性和房產持有比例分別下降4.3%和7.2%。因此,可以看出,以家庭參保率、參保家庭二元變量為因變量的回歸結果非常一致。說明不管采用哪種參保變量衡量家庭的醫療保險狀態都能得到類似結論。
在醫療保險覆蓋下,家庭未來的醫療負擔減輕,面臨的風險敞口縮小,他們在減少預防性儲蓄量的同時對現有的資產結構進行調整使其與家庭的風險承受能力相匹配。本文研究了醫療保險在調整家庭資產配置中的作用。研究發現醫療保險對家庭資產結構的選擇有顯著影響。醫療保險增加了城市家庭持有金融資產和風險資產的可能性、降低了生產性資產的持有可能性,同時促進了家庭持有更高比例的風險資產,而降低了房產持有比例。上述影響都將隨著家庭參保率的上升而變大。因此本文得出結論,醫療保險在降低家庭部分支出風險后能夠有效促進家庭釋放預防性動機,從而優化家庭資產配置結構。當前我國正值醫療保險制度快速發展時期,至2010年,我國已經初步建立了以“城職保、城居保”為主要平臺,以商業健康保險和城鄉居民醫療救助為補充的全民基本醫療保障體系,并且政府部門不斷推出新政策提高醫療保障水平。2012年8月30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等六部委公布了專門針對大病統籌的《關于開展城鄉居民大病保險工作的指導意見》。正值醫改契機,本文有理由相信在長期中,醫療保險對釋放家庭預防性儲蓄動機,引導和優化家庭資產配置會起到更加積極的作用。
同時,本文發現醫療保障制度改革與金融市場的發展存在密切聯系,醫療保險提高了城市參保人群參與金融市場的可能性,增加了對風險資產的投資。因此,在進行社會醫療體制改革的同時若能積極指引居民投資將能有效推動中國金融市場的快速多樣化發展。這些政策建議對其他發展中國家也是非常具有參考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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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欄目責任編輯:鄭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