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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鄉懷抱,豈獨事功?

2015-01-17 12:00:50王學斌
書屋 2015年8期

王學斌

猶記十一年前的秋日,筆者用人生首筆稿費購入余英時先生名作《士與中國文化》。之后此著即成為筆者案頭必備之書,常讀常新,獲益良多。不過雖數度詳閱,筆者始終對書中一個觀點略有保留。余先生將“‘士’看作中國文化傳統中的一個相對的‘未定項’。所謂‘未定項’即承認‘士’有社會屬性但并非為社會屬性所完全決定而絕對不能超越者。所以‘士’可以是‘官僚’,然而,他的功能有時則不盡限于‘官僚’”。然余先生又強調書中所舉“士”的性格偏重理想典型的一面,亦即現實世界未必有如此之人。這不禁令筆者擔心此種界定十分模糊的“未定項”,能否于浩瀚史籍中得到確鑿印證。因研究所需,近將曾國藩出掌直隸總督前后的資料大致梳理一通,心中疑慮似消散泰半,頓覺曾恰是余先生筆下“未定項”之活例。

職是之故,不妨對曾氏晚歲督直之心境與作為作一素描。

同治七年(1868)七月二十七日,尚在金陵的曾國藩“接奉諭旨,余調補直隸總督,馬新貽調兩江總督”。按理講從兩江到直隸,躋身八督之首,自是幸事一樁,曾氏非但未見絲毫得意,卻滿腹倦意甚或憂忡,其與摯友郭嵩燾剖心道:“國藩精力日衰,老而無成。久處崇高之位,酬應紛繁,一月之中,與古人經籍相對曾不數日。頃量移三輔,朝廷蓋以積疲之區責以整理之效,不知孱軀頑鈍,難供驅策。”直隸兵燹之余,百廢待興,頗難治理,曾氏諸病纏身,精力不濟,亦是實情,不過他自言不愛“紅頂”而獨戀“黃卷”,一時讓人難窺清端倪。其后不久兩江官民送別之盛況,更使曾氏內心郁積之愁結深化為不祥之感。據其日記載,十一月初四日,曾啟程北上,“途中觀者如堵,家家香燭、爆竹拜送,戲臺、酒席路餞者,在署之西為鹽商何公遠旗等一席,在水西門之外為合城紳士方伯雄等一席,又有八旗佐領等及船戶等各設彩棚為餞。午正至官廳,少泉、榖山及文武等送別,寄請圣安。余旋登舟,見客五次。吃中飯后,又見客三次。開船,行至下關。少泉、榖山送至下關……滿城文武士友皆送至下關,坐見之客十余次”。料想大多數人若受此隆遇,內心必是感激欣慰。而曾國藩此刻之心境卻頗有些“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的意味,其當夜竟不甚成寐,思緒連篇:

念本日送者之眾,人情之厚,舟楫儀從之盛,如好花盛開,過于爛漫,凋謝之期恐即相隨而至,不勝惴栗。

曾氏有這般念頭,恐怕絕非沒來由的杞人憂天,當是基于多年仕宦經驗的一種預判。

果不其然,進京后其三度接受兩宮垂詢,尤以末次談話最值措意。同治八年(1869)正月十七日,兩宮皇太后召見曾氏,問道:“爾到直隸辦何事為急?”曾對曰:“臣遵旨,以練兵為先,其次整頓吏治。”隨后言及御外事宜,兩宮強調“這是一件大事,總擱下未辦”。曾對曰:“這是第一件大事,不定那一天他就翻了。兵是必要練的,哪怕一百年不開仗,也須練兵防備他。”慈禧又提醒曾“直隸吏治也疲玩久了,你自然也都曉得”。曾答:“一路打聽到京,又問人,也就曉得些。屬員全無畏憚,臣到任后,不能不多參幾人。”最后兩宮叮囑:“百姓也苦得很。”曾應道:“百姓也甚苦,年歲也不好。”可知此次執掌直隸,清廷希望曾能多練精兵,御外防內,澄清吏治,紓解民苦,振興文教非施政重點。

其實早在赴任前,曾已料到此番仕途艱巨,“上意深以畿輔空虛為慮,諄諄飭令練兵。自顧衰遲,深恐無裨時艱”。待其下車伊始,直隸政情之復雜棘手,令其苦不堪言,一籌莫展。這在其與朋僚師友的函牘書信中頗有體現。剛經歷過兵燹之災,直隸可謂“民生日蹙,獄訟繁多”,奈何雪上加霜的是“乃值天時亢旱,麥稼成災。若再旬日無雨,則秋禾不能播種,鴻嗷遍野”。四月初一,曾外出驗收永定河工程,沿途麥苗皆被干旱所傷,“高不過二三寸,節氣已屆收割而吐穗極少”,雖尚有人施水灌溉,“然百分中不過二三分,余則立見黃槁。縱三日之內大雨,亦無救矣。目擊心傷,不忍細看”。好不容易盼到降雨,大堤決口又不期而至,“聞永定河北下四漫口,廿一日甫經奏報合龍,廿二日既已決口”,曾“憂憤愧悚,不能自釋。旁皇繞室,不能治事”。其心緒極其不佳,“近聞蝗蝻間起,永定河決口,尤為焦悶。為疆吏者,全仗年豐民樂,此心乃可自怡,若事事棘手,則竟日如在桎梏中矣”。不僅天災人禍令曾有身在桎梏之感,直隸政壇弊端之重亦令其心焦,“畿輔仕宦習氣,病在因循巧滑,上下相蒙,廉正之士湮沒不章,誠有積重難返之勢。鄙人雖欲稍一挽救,而蒞任經年,全無績效。又值歲事告歉,愈益無可設施”。諸事叢脞,練兵計劃幾乎無從談起,“一則因兵丁積習太深,一則因直隸人款太少,總覺未有把握”。故在致愛徒李鴻章的信中,曾國藩一吐內心塊壘:“直隸義應練兵,責無可貸。惟綠營廢壞已極,六軍章程過密,文法太繁”,“今欲厘革積弊,一新壁壘,殊乏良策”。至于“備豫外洋”,“則不惟畿甸孱軍驟難及此,即他省兵力數倍于直隸者,亦斷不足以敵洋人。鄙意北方數省因循已久,無良將勁卒足備任用,餉項又難籌措,設備之說,誠為毫無把握”。思來想去,曾終認為“東南新造之區,事事別開生面,百戰將士尚不乏有用之才,餉項足以濟之,制器造船各事皆已辦有端緒,自強之策,應以東南為主”。

這一年,曾氏與朋僚親友信函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詞,便是“撫綏乏術”,以此概括其督直境況,再貼切不過。

較之于政情堪憂,似更讓曾國藩終日念茲在茲、無法釋懷的,實乃其為學無甚長進。抵冀未久,曾便向其子紀澤抱怨“余近日所治之事,刑名居其大半。竟日披閱公牘,無復讀書之暇……昔年每思軍事粗畢即當解組還山,略作古文,以了在京之素志。今進退不克自由,而精力日衰,自度此生斷不能償夙愿。日困薄書之中,蕭然寡歡”。眾所周知,曾國藩于晚清不僅功業顯赫,亦是彼時引領學風之魁首,尤其對于湖湘學派之崛起,居功至偉。在其看來,學術與事功互有補益,不可二分。因而雖日后戎馬倥傯,曾依然于帳中手不釋卷,如咸豐十一年(1861)三月十三日,正值祁門之危,身處險境,曾為紀澤、紀鴻二子所留遺書,仍耿耿于學術不成:

自念貧窶無知,官至一品,壽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權,忝竊萬分,夫復何憾!惟古文與詩,二者用力頗深,探索頗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獨辟康莊。古文尤確有依據,若遽先朝露,則寸心所得,遂成廣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淺,而近年亦略有人處。三者一無所成,不無耿耿。

可知曾對古文甚有偏愛。每日讀古今著述,溫習古文,亦成為其從宦數十年雷打不動之習慣。不過離開人文阜盛的江南,曾倍感直隸學術凋敝,知己難覓,加之步入花甲,年事漸高,曾于日記中反復自省者,已非政績不彰,仕途莫測,而是于學術上無所建樹,不妨略舉其間幾段文字:

(同治八年)五月十一日:念生平稍致力于古文,思欲有所述作,今老憊而一無所成,深用自傷。又初到直隸,頗有民望,今諸事皆難振作,恐虎頭蛇尾,為人所笑,尤為內疚。于心輾轉漸沮,刻不自安。

五月十八日:蓋思作《金陵官紳昭忠祠碑》而不能成,遂竟日昏睡,如醉如癡,向來習態如此。而數十年因循不肯苦學作文,至今已衰老,悔無及矣。

六月初六日:夜,又作《神道碑》二百余字。枝枝節節而為之,竟無一字是處。不知何以文思大退、精力大減至于如此。“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信有然矣。

六月十三日:酉刻,在室中徘徊良久。深以精力衰老、學問無成為恨。

六月廿四日:夜,溫《古文·奏議類》,疲勞殊甚,昏昏欲睡,不知何以衰憊若此。念學術一無所成,欲為桑榆晚蓋之計,而精力日頹,悔恨無已。

或許曾對自身要求過苛,然在其心中,學問無成之憂慮在在勝過政績不顯之煩惱。

而正在自責之際,湘中人才之衰消跡象更使其心潮難寧。就在當年二月十九日,因剿捻不力被罷免歸鄉的曾國荃致書侄子紀澤道:“吾湘氣象不若十年前之團聚,省城官場魄力亦不能運量周于轄境,但祝地方無事,則可安靜過日,倘或小變,難免倉黃失措。”后長沙爆發哥老會起義,曾老九致信兄長,將肇因歸結為風氣日下之故,“貧者既多而皆不耐苦,故無由得食,富者日趨于奢靡而益即于貧。無論智愚賢否,皆好議論,不肖者聞其論說,因而滋生事端,此人情浮動之由也。吾所以預知其必有小變相尋而起,今不幸言而中,然而無術以弭之,聽天運之自然而已矣”。同樣因宦海失利而蟄居楚中的劉蓉亦在稍后與曾鴻雁傳書時慨嘆:“近日湖湘間人才稍替。有高資者,又好為閎大自肆之談,誦說西京而薄視唐宋以下。文章、經學大抵皆然,亦風會之一變也。”

與曾、劉二人相比,郭嵩燾的觀感更加嚴峻,言辭亦愈加沉重:

程子言“作新人才難,變化人才易”。惟公德望足以作新人才。至于變化一時之風氣,區區愚陋,猶能及之,未有為其事而無其功者也。吾楚水荒頻仍,伙匪益繁,人心風俗日趨而下,可憂實多。而其本原尤在于此,……吾楚一切已成強弩之末,……在事諸公各持一心,不相貫屬,此后功效可知。而楚紳久為天下詬病,……蓋國人之相構者亦多矣,頗以是卜楚運之衰而必決,知其不復可與有焉。

昔日孕育意氣風發、扭轉危局之湘軍的湖南,竟然數年間“一切已成強弩之末”,楚運衰歇之兆令一向主張以培育人才來轉移士風、立國固邦的曾國藩心緒愈發沉郁。他曾對朋僚傾訴心中擔憂:“吾鄉近時風俗侈靡,一變向來勤樸之舊,實緣鄉人從軍日久,職官太多之故。推論緣起,即鄙人不能辭其咎。今欲力挽頹俗,固須林下諸公身示儉約,誘進以詩書。而凡為達觀于外者,尤宜約束子弟,不使習為豪華以相炫耀,庶可漸移錮習。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仍未知其果能挽救也。”

因其深知,一地一時風氣之變遷,既是關乎學術人心,因牽涉政治教化,影響至為深遠。既然身在直隸,無法回湘扭轉風氣,曾國藩只得把握眼下,將湖湘之學引入北地。六月二十八日,曾氏夜讀沉思,記道:“念余生平雖頗好看書,總不免好名好勝之見參預其間,是以無《孟子》‘深造自得’一章之味,無杜元凱優柔厭飫一段之趣,故到老而無一書可恃,無一事有成。今雖暮齒衰邁,當從‘敬靜純淡’四字上痛加功夫,縱不能如孔子、元凱之所云,但養得胸中一種恬靜書味,亦稍足自適矣。”

養得一種“恬靜書味”,此是自修之功;重整一地人心風俗,則為興教大業。既然政事“撫綏乏術”、學問一事無成、湖湘“強弩之末”,之前諸事不利而心中有愧的曾國藩,此際唯一的選擇,便是利用余年改化直隸一地士風、學風與文風。

頗為巧合的是,恰在曾國藩督直之際,反映北學譜系源流的《北學編》及續編第三度刻印。該書初刻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重刻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后因原版散失,時任蓮池書院山長的李嘉端(字鐵梅)遂于同治八年(1869)三刻此書,發給蓮池書院學生,以期借此讓學子熟知北學流變。

李的這番舉動對苦于尚無良策改善直隸文教的曾氏而言,似乎是一種啟發。四月初九日早上,李登門拜訪,曾與之一談。之后曾便“閱《北學編》”。大概此書乃從李氏處獲得,直隸的學術譜系也自此清晰地映入曾氏腦海中。

經過一段時間考察,曾國藩對直隸學術生態甚為不滿,其中有兩件事對其觸動頗大。一是該年五月十三日,書院照例進行館課,孰料“諸生多不交卷,一哄而散”,山長李嘉端因此萌生退意。二是五月二十五日,曾因對直隸公事生疏,“擬將《畿輔通志》細閱,旋將京師一卷閱畢。又閱田賦、河渠、鹽政、兵制諸卷,均不甚了了,不知作者果未得要領乎?抑余不善閱乎?雍正間所修之志,至今情形亦多不合矣”。經此二事,曾深感“此間士風稍陋”,學術頹靡,必須采取措施,方能“漸挽薄俗,一宏雅道”。于是尚苦于無力挽救湘學衰歇的曾國藩計上心來,昭示其改變直隸學風決心的《勸學篇示直隸士子》一文應運而生。

曾文開篇就言及“人才隨士風為轉移”。具體到直隸一域,曾認為北學中慷慨豪俠之風殊為難得,“前史稱燕趙慷慨悲歌,敢于急人之難,蓋有豪俠之風。余觀直隸先正,若楊忠憨、趙忠毅、鹿忠節、孫征君諸賢,其后所詣各殊,其初皆于豪俠為近。即今日士林,亦多剛而不搖,質而好義,猶有豪俠之遺。才質本于士風,殆不誣與?”該種豪俠品質,在曾看來并不悖于圣賢之道,且有幾個方面與之相通:“俠者薄視財利,棄萬金而不眄;而圣賢則富貴不處,貧賤不去,痛惡夫播間之食、龍斷之登。雖精粗不同,而輕財好義之跡則略近矣。俠者忘己濟物,不惜苦志脫人于厄;而圣賢以博濟為懷。鄒魯之汲汲皇皇,與夫禹之猶己溺,稷之猶己饑,伊尹之猶己推之溝中,曾無少異。彼其能力救窮交者,即其可以進援天下者也。俠者較死重氣,圣賢罕言及此。然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堅確不移之操,亦未嘗不與之相類。”走筆至此,曾對俠者急人之難、舍生取義的論述已隱約觸及北學最核心的經世傳統。

不過當涉及如何致力于學術時,曾所列門類可謂正好戳中北學之軟肋:“致力如何?為學之術有四:曰義理,曰考據,曰辭章,曰經濟。義理者,在孔門為德行之科,今世目為宋學者也。考據者,在孔門為文學之科,今世目為漢學者也。辭章者,在孔門為言語之科,從古藝文及今世制義詩賦皆是也。經濟者,在孔門為政事之科,前代典禮、政書,及當世掌故皆是也。”

義理、考據、辭章、經濟,比照當下北學之現狀,可謂皆非所長。反觀曾國藩的學術背景與宗旨,其對四者之認識堪稱系統。因而在《勸學篇》中,曾列出四科后,便強調義理實乃治學之首務。他順著湖湘學風傳統,對義理與辭章二者之關系詳加推闡:

人之才智,上哲少而中下多;有生又不過數十寒暑,勢不能求此四術遍現而盡取之。是以君子貴慎其所擇,而充其所急。擇其切于吾身心不可造次離者,則莫急于義理之學。凡人身所自具者,有耳、目、口、體、心思;曰接于吾前者,有父子、兄弟、夫婦;稍遠者,有君臣,有朋友。為義理之學者,蓋將使耳、目、口、體、心思,各敬其職,而五倫各盡其分,又將推以及物,使凡民皆有以善其身,而無憾于倫紀。夫使舉世皆無憾于倫紀,雖唐虞之盛有不能逮,茍通義理之學,而經濟該乎其中矣。程朱諸子遺書具在,易嘗舍末而言本、遺新民而專事明德?觀其雅言,推闡反復而不厭者,大抵不外立志以植基,居敬以養德,窮理以致知,克己以力行,成物以致用。義理與經濟初無兩術之可分,特其施功之序,詳于體而略于用耳。

既然人生精力有限,為學則須擇其要者,去其枝節,義理之學當為最急。因為它切于身心,關乎倫紀,且對經濟之學亦有重要指導意義,故“經濟該乎其中矣”。易言之,義理為體,經濟為用,義理統攝經濟,經濟從屬義理。按照曾之構思,經世之學對于理學的意義,就在于它一方面可以改造原本略顯虛懸不實的理學,使其具有指導現實、服務現實的實踐特性;另一方面經世之學又當奉理學為宗,對于現實社會的實踐與指導始終不能逾越理學規則之范囿,其實于無形中又抬高了理學的學術與社會地位。在直隸地區加強理學研修,曾氏之意,于此再明白不過。

那曾國藩如此強調義理之學的重要性,其意圖何在?前已提及,曾乃近代湘學的典型代表,其督直之時,正是北學最為窳敗不堪之際。一次與心腹幕僚趙烈文閑談,趙認為直隸“民氣刁健,聞風而起,后有大徭,雖以軍令驅之,不復聽矣”。曾聞罷“大善之”。因“人才日少,風俗日薄,所關匪淺”,是故興學重教當是身為總督的急需所辦之事。作為中興名臣,曾國藩之所以獲得軍功卓著,除卻一流的個人素質外,浸潤其多年的湖湘文化亦被時人歸為要因之一。故當曾面對北學不振的局面,來源于內心的地域文化優越感促使其利用手中所掌握的政治與文化資源來擴張湘學的學術版圖,畢竟較之于學術繁盛的江浙、嶺南一帶,直隸相對的學術真空也恰為曾國藩引入湘學、改化北學提供了必要時機。同時曾氏的高明之處在于他悉心考察北學大概后,敏銳發覺雖然湘學與北學在諸多方面主張互異,但就追求經世致用的一點上,有著共同的特質。所以,他于文中花費一定篇幅對北學的豪俠精神做一鋪敘,其目的或許便是以經世思想作為湘學與北學之共識,為溝通兩派學說搭建橋梁。當然,曾之最終意圖依舊是納經濟于義理之中,擢湘學至北學之上,“今與直隸多士約:以義理之學為先,以立志為本,取鄉先達楊、趙、鹿、孫數君子者為之表。彼能艱苦困餓,堅忍以成業,而吾何為不能?彼能置窮通、榮辱、禍福、死生于度外,而吾何為不能?彼能以功績稱當時,教澤牖后世,而吾何為不能?”

由是可知,曾國藩撰寫《勸學篇示直隸士子》一文,采取二路并進的方式,一是振興直隸文教事業;二是秉持湘學精神,結合北學傳統,改化直隸士風、學風與文風。他雖未于文中將該目的點明,但揆諸其言論,這層深蘊依然跡跡可循。而他于文末所期望出現的情形,“倡者啟其緒,和者衍其波;倡者可傳諸同志,和者又可植諸無窮;倡者如有本之泉放乎川瀆,和者如支河溝治交匯旁流。先覺后覺,互相勸誘,譬之大水小水,互相灌注。以直隸之土風,誠得有志者導夫先路,不過數年,必有體用兼備之才,彬蔚而四出,泉涌而云興”,正是湘學滲透后的結果。

在蓮池書院山長李嘉端與諸生發生不諧之音后不久,曾國藩便開始籌劃振興直隸文教的計劃。在與幕僚趙烈文談話時,曾坦言:

吏治風俗頹壞已極。官則出息毫無,仰資于徭役;民則健訟成性,藐然于憲典。加以土瘠多災,暫晴已旱,一雨輒潦,民食不給,遑問官事。余一籌莫展,惟有求一二賢人君子相助為理,本地亦設局延訪德才學三科,以振興地方。

曾之設想可謂昭然若揭:一是物色新的山長人選,統領蓮池書院諸人,推進改化北學進程;二是設立新的機構,從民間吸納賢人良才,以期助他振興直隸各項事業。

《勸學篇示直隸士子》公布后,曾國藩便開始物色合適的山長人選,其標準是“書院山長必以時文、詩、賦為主,至于一省之中必有經師、人師名實相副者一二人,處以賓友之禮,使后進觀感興起,似亦疆吏培養人才之職”。他不停致信良師摯友,望其推薦人才,如其致函好友朱學勤,坦言“直隸近日風氣樸陋,又苦無人提倡。書院山長李鐵梅近因士子時有違言,欲離此別赴天津。求一學有經法足饜人望者接居此席,竟亦未易物色,……欲得篤古好道者誘進于大雅之林,延訪尤難。閣下意中有堪膺此選者否?”不過此等人才誠不易得,幾經考察,最終曾國藩只得退而求其次,聘同年王振綱出任山長一職。對于王之學行,曾氏其實并不滿意:“書院一席,迄未得滿意之選。現聞有在籍紳士王振綱系侍戊戌同年,人品高潔,通籍以后遂乞假歸養,恬于榮利。數十年來教授鄉里,從游頗眾,講授時文、帖括之學,當可勝任。至若淹貫經史,研究性理,則恐有所不逮。不得已求其次,則此其選矣。”

可見振興直隸文教,改化北學風貌,絕非一日之功,無怪乎曾氏有“風氣樸陋,雖欲稍加宏獎,卒難期虎氣之遽騰,豹文之驟變。自愧學術淺薄,不足以資感召”之慨嘆。

與此同時,曾國藩按照預想,在直隸開設禮賢館,“令各州縣遴選才德之士,舉報送省,于書院外另辟一區以相接待,意欲稍鬯宏獎之風。現在各屬士子已先后踵至,其間不乏可造之才”。故曾氏激勵屬下“禮賢館之設,各屬亦舉報人才,而克副所舉者究竟寥寥。想必各牧令仍視為虛文,以致真才未能搜采。而保送者,亦須有一二名賢與之講求獎勸。于書院山長之外,別立門庭,另啟津筏,多方陶鑄,俾下不虛此一行,上不虛此一招”。然世事往往是知易行難,數月下來,禮賢館之成效著實不佳,曾不無自嘲道:“禮賢館之設,鴻博茂異之選,未易多得,誠如尊諭。數月來各屬舉送到省將及百人,間亦酌留一二。雖無出群之才,亦借以通上下之情誼,訪民間之疾苦。”可見無論山長人選,抑或禮賢之策,皆未能達致曾氏心中之預期。

同治九年春夏之交,天津教案爆發,曾全部精力皆傾注于應對此事,實無法分神于蓮池事宜;后曾“內疚神明,外慚清議”,再赴兩江任職。離別之際,曾致謝蓮池師生“曲加慰藉”,并祝“蓮池多士,渥荷教澤,自必蒸蒸日上,克登大雅之林”。其與直隸文教之因緣就此結束,故《勸學篇示直隸士子》中的規劃便留待其弟子們去完成。

民國直隸學者吳闿生曾就直隸學術于清季民初之盛況有過這般描述:

嗚呼!一代風俗之盛衰,夫豈一日之故哉?當前清同治中,曾文正、李文忠先后來督畿甸,咸殷然有振興文教之意,……于是教化大行,一時風氣為之轉移,……才俊之士奮起云興,標英聲而騰茂實者先后相望不絕也。己丑以后,風會大開,士既相競以文詞,而尤重中外大勢,東西國政法有用之學。畿輔人才之盛甲于天下。取巍科,登顯仕,大率蓮池高第,江浙川粵各省望風斂避,莫敢抗衡,其聲勢可謂盛哉!

晚清北學之興盛是否真如吳闿生所言能夠令“江浙川粵各省望風斂避,莫敢抗衡”,可暫且不論。不過前后幾代直隸學人的確在日后的直隸乃至全國的政學諸領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這可視為曾國藩興學與改化之成果。對于曾氏之功,錢基博先生認為曾“居官治軍,粹然儒者,戎馬倉皇,不廢文事。以謂:古之知道,未有不明于文。吾儒所賴以學圣賢者,獨藉于文以讀古圣之書,而究其用心之所在”,所以其在直隸極力揚播湖湘之學,以致“于是河北之治古文者,皆衍湘鄉之一脈焉”,誠可謂“湖南人之所以為湖南,而異軍突起以適風土者,一言以蔽之曰強有力而已”。錢氏能夠這般洞悉湘鄉文派與北學之關聯,并點透湖南學風之內核,堪稱只眼獨具!

不過曾國藩之所以為曾國藩,似不單單僅與湖湘文化有涉。至此返觀余英時對曾氏“士大夫之學”的論斷,“‘百無一成’,因為他沒有走任何專家的道路;‘窺見其大’,因為他的整體成就屬于通識的范圍”。故而曾國藩這一個案,“具體地顯示了一個在朝的‘士大夫’對于文化修養的關懷。但這篇個案如果和‘士大夫’的傳統聯系起來,也折射出‘士’在中國文化史上一個值得注目的側影”。循余先生之高論略加延伸,中國文化之所以為中國文化,正是如同曾國藩一般的歷代士大夫們,其胸中懷抱,不獨在事功,前后接續,代代因創,終保數千年之文脈不墜!

據此再回首品讀《勸學篇示直隸士子》一文,除卻擴張湘學、引入古文的深蘊外,其間似又平添了一份“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之況味。

(《曾國藩全集》(修訂版),岳麓書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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