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類動詞的語義語用特征考察

于超

(延邊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2)

0 引言

漢語中表達“提出某種主張”概念的動詞很多，如建議、倡議、提議、提倡、動議、倡導、發起、首倡等。其中，使用頻率最高的三個動詞依次為:建議、提倡、提議。本文主要以高頻詞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建議”類動詞語義特征和語用特征的分析和描寫，對“建議”類動詞進行意志類系統、［+動作］、［+使動］和色彩義的語義特征考察，歸納“建議”類動詞的語義域。其次，著眼于“建議”類動詞內部成員的差異，從語義、語用區別和與“建議”類動詞共現成分的語義分析，歸納三個高頻“建議”類動詞的個性差異，從而為更加深入理解、掌握和運用這類動詞提供有益的借鑒。

1 “建議”類動詞的語義特征歸類

動詞的語義特征與動詞的結構功能是相關的，即根據一定的語法形式，才能確定動詞的語義特征。試從動詞的意志類系統、［+動作］、［+使動］和色彩義這四個角度，考查“建議”類動詞的語義特征，并歸納“建議”類動詞的語義域。

1．1 動詞的意志類系統考察

袁毓林(1993)在歸納祈使句中動詞的類時提出過一個動詞的意志類系統。按照這個意志類系統進行分析，“建議”類動詞的施事都是指人名詞，所以很容易判定這類動詞屬于述人動詞中的可控動詞。從形式上看，自主動詞與非自主動詞有一系列的區別。其中比較突出的是一般情況下，自主動詞前后能加“來”或“去”，而非自主動詞前后不能加“來”或“去”。將“建議”類動詞放入這一格式中，如下:

?(來/去)建議(來/去)

?(來/去)提倡(來/去)

?(來/去)提議(來/去)

(注:標注符號“?”表示是否可說還未確定)

雖然“建議”類動詞進入這一格式的可接受性不大，但是在馬慶株(2005)列出的其他一系列形式比較中，“建議”類動詞符合自主動詞條件的項達到12 項，遠遠超過非自主動詞所占的比例。因此，我們將“建議”類動詞歸入自主動詞中。這樣，“建議”類動詞可表示為如下的語義特征:［+述人］、［+可控］、［+自主］。

1．2 ［+動作］語義特征考察

動詞是否具有［+動作］的語義特征，可以看這個動詞能否進入下邊的兩種祈使句式中。

甲:動詞(+賓語/補語)!

乙:“別”+動詞(+賓語)!

能進入甲式或乙式的動詞就具有［+動作］的特征，具有［+動作］特征的動詞可以稱為動作動詞。“建議”類動詞不能進入甲式中，但可以進入乙式中。例如:

別建議停火!

別提議取消計劃!

別提倡優選論!

因此，“建議”類動詞具有［+動作］的語義特征，屬于動作動詞。

1．3 ［+使動］語義特征考察

動詞是否具有［+使動］語義特征，可以看這個動詞是否符合這樣的條件:能進入“動詞+名詞性賓語+動詞短語”這個格式中的前項動詞的位置，并且這個格式可以變換為“動作+動詞性賓語，‘讓’+ 名詞性賓語+ 動詞短語”的形式中。符合這個條件的可以看作具有［+使動］語義特征;否則，可看作具有［－使動］的語義特征。“建議”類動詞都可進入這樣的框架中，并且可以變換。例如:

我建議他回西安。= ＞我建議他，讓他回西安。

學校提倡青年教師讀在職碩士、博士。= ＞學校提倡青年教師，讓青年教師讀在職碩士、博士。

我提議他擔任委員會的主席。= ＞我提議他，讓他擔任委員會的主席。

可見，“建議”類動詞可進入上述框架，具有［+使動］的語義特征。

1．4 “建議”類動詞的色彩義考察

從詞語表達的感情色彩看，“建議”類動詞多數為［+中性］詞，表示提出某種主張或意見。例如:

又有人提議叫絹子唱歌。［+中性］

我建議你找機會到那兒去看看。［+中性］

但在使用中，有時也會有表示［+褒義］或［－褒義］的語義特征。例如:

我們歷來提倡實事求是的作風。［+褒義］

我們的宣傳都說共產黨人提倡大義滅親，不敬師尊長，不認兄弟姐妹。［－褒義］

2 “建議”類動詞的語義語用差別

我們先看下面的三組例句:

A 組:我建議張三學習學習英語。

*我提倡張三學習學習英語。

*我提議張三學習學習英語。

B 組:我建議張三當班長。

*我提倡張三當班長。

我提議張三當班長。

C 組:*建議科學，反對愚昧。

提倡科學，反對愚昧。

*提議科學，反對愚昧。

(注:打* 號的句子為錯句。)

同樣是主謂賓結構的句子，“建議”類動詞中的幾個動詞卻不能互相替換，說明“建議”類動詞內部成員之間存在著差異。

2．1 內部成員的語義語用差別

“建議”類動詞雖然處在一個共同的語義域中，如上所述具有［+述人］、［+可控］、［+自主］、［+動作］、［+使動］等語義特征。但在同一語義域中各個成員的語義特征又不完全相同。在《漢語同義詞詞典》(2004)中，對“建議”類動詞的釋義為:

建議:著重向對方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主張。提倡:指出事物的優點，鼓勵大家使用或實行。提議:著重提出供人討論或征求意見的主張。

由于這三個動詞有著不同的語義內容，使得三者的語用環境也有不同。動詞“建議”只是提出意見、主張，一般用于下級對上級，晚輩對長輩或者平輩之間，沒有嚴格的場合限制，可用于書面語和口語。動詞“提倡”由于是指出優點，所以多用于積極的方面;又由于是鼓勵大家來使用和實行，所以多用于大事上，可同時用于書面語和口語。動詞“提議”由于是供人討論、征求意見，所以一般要求在正式的場合或會議中，一般用于上級對下級，多用于書面語。

2．2 共現成分的語義分析

對“建議”類動詞共現的施事主語和受事對象進行語義分析，可以進一步區分“建議”類動詞內部成員間的區別和差異。

2．2．1 施事

由以上的例子可看出，“建議”類動詞的施事主語必須是人或跟人有關的機關、團體，而不可能是非生命的其他物體。看下面的例子:

國民黨提議接受共產黨的議案。

儒家提倡道德。

國家倡導民主。

“國民黨”“儒家”“國家”雖然不是指人，但是三者也都與人有關，是由人組成的更大的單位機構。其中，“建議”類動詞中各個成員對施事主語的具體要求也不相同。動詞“建議”“提議”一般要求施事主語可以為個體也可以為群體，如老王、我們、32 名代表等。動詞“提倡”要求與之共現的施事一般為群體，如果為個體則要求職位相對較高，如領導、部長、大家、單位、國家等。

2．2．2 受事

我們先來看幾組例子:

建議改變行車路線/我畫張畫/成立分校。

提倡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務實的精神/每人種一棵樹。

提議大家都來關心青少年的成長/王明為黨代表/由老李來辦這事。

從上面的例子可知，“建議”類動詞的受事對象有如下語義特征:

建議、提議:［+事］、［－事物］、［+具體］、［+個體］;

提倡:［+事］、［+事物］、［+具體］、［－個體］。

動詞“建議”和“提議”的受事對象一般為具體的事或讓某人(一些人)做某事，但不能直接加事物，因為動詞“建議”和“提議”都是非名賓動詞。動詞“提倡”的受事對象一般為具體或抽象的事也可直接加事物，因為動詞“提倡”是全能動詞。并且“提倡”的對象一般為群體或具有周遍性的人稱。例如:提倡每人種一棵樹。這一句中的“每人”具有周遍性，表示所有人中的每一個。

2．3 小結

通過對“建議”類動詞中各個成員的語義、語用特征分析及其共現成分的語義要求，我們再來探討一下這一節前面提出的A、B、C 三組句子有的不能成立的原因。

A 組中的②句和B 組中的②句不能成立，其原因是“提倡”從語用角度說一般用在重大的事件上，在語義上要求受事成分為群體或者具有周遍性的指稱。但句中的受事對象為“張三”這一個體，并且事件較平常，不符合語用習慣，所以句子不能說。

A 組的③句中動詞“提議”語用環境一般是在正式場合或會議中提出的供大家討論的主張。而這一句的使用較隨便，并沒有鄭重的態度色彩，不符合“提議”的語用環境。

C 組中的①句和③句的受事對象都是表抽象的事物名詞，而動詞“提議”“建議”要求受事對象都是表示具體的事而不能是抽象名詞，從而與要求相悖。

B 組中①句和③句雖然都成立，但是兩句并不完全相同。①句中包含動詞“建議”，表示提出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下級對上級或平輩之間的一般場合。而③句包含動詞“提議”表示鄭重地提出自己的主張，供大家討論。主要是上級對下級的正式場合或會議。所以，兩句式相同，但實質語義語用都不同。

3 結語

本文以“建議”類動詞中的高頻動詞“建議、提倡、提議”為研究對象，從語義語用特征的幾個方面探討“建議”類動詞在語言中的情況;考察“建議”類動詞意志類系統、［+ 動作］、［+使動］和色彩義的語義特征，以及“建議”類動詞內部成員的語義語用差異和與其共現的施事主語和受事對象的語義特點，得出“建議”類動詞的語義域和高頻“建議”類動詞的差別。如下表所示:

“建議”類動詞語 義 特 征語 義 域感情色彩施 事受事［+述人］、［+可控］、［+自主］、［+動作］、［+使動］［+中性］［+人］［+事/事物］語義共現成分的語義特征語用特征施 事受 事對話雙方環 境語體建議提出建設性可供參考的主張個體或群體個體或群體下級對上級、晚輩對長輩、平輩之間一般場合書面語/口語提倡 提出優點鼓勵實行群體或職位較高個體 群體或周遍性指稱正式或一般場合書面語提議 提出主張供人討論個體或群體個體或群體上級對下級正式場合、會議書面語

［1］魯川．動詞大詞典［K］．北京:中國物資出版社，1994．

［2］張清源，等．漢語同義詞詞典(修訂本)［K］．成都:四川人民出版，2002．

［3］劉叔新．現代漢語同義詞詞典［K］． 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

［4］袁毓林．現代漢語祈使句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

［5］馬慶株．漢語動詞和動詞性結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