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熠
(湖南化工職業技術學院 團委,湖南 株洲 412000)
對《白鹿原》改編成電影創作的探討
朱熠
(湖南化工職業技術學院 團委,湖南 株洲 412000)
《白鹿原》是陳忠實先生的力作,這部小說人物眾多,情節曲折,具有博大精深的藝術境界。該小說自問世以來,影響十分廣泛,在國內外有著龐大的讀者群。自電影《白鹿原》公映后,各方面爭議不斷。鑒于此,作者從故事情節、人物設置、表演、電影畫面四個方面就小說《白鹿原》改編成電影創作進行思考分析,提出見解。
《白鹿原》 小說改編 電影劇本
《白鹿原》在出版了二十年后,終于通過電影的形式面世了。這部小說剛剛在《當代》雜志登載后,已經引起了很多電影制作公司的濃厚興趣,可是整整二十載過后,這個期望才從理想照進現實。
《白鹿原》為什么被稱為“最難被改編為電影的小說”?我想這個“最難改編”體現在多種維度上。從小說敘事的角度來看,《白鹿原》聚焦了關中平原兩個家族跨越幾代、多種社會政治環境中的恩怨糾葛,人物繁多,線索復雜,如何取舍改編是一個根本的難點。即便文學本創作出來,如何發揮電影特性的優勢,把事件的枝枝節節在有限的電影敘事時間中有意味地再現,對導演來說也是極大的考驗。“作品文學素質越高,那么改編作品就越是難以和它相媲美”[1]小說誕生的同時,另一位陜西作家賈平凹的《廢都》亦橫空出世。這兩部作品被視為“陜軍東進”的代表,尤其因為“填色加框”(指兩部小說都有大量情色描寫)、“天價稿酬”等現象曾引發文化界眾多爭議。不僅如此,兩部小說也并不符合當時主導的意識形態,政治上顯得“不太正確”。以《白鹿原》為例,書中涉及大量農村基層搞農會、鬧革命的內容,但與過去《暴風驟雨》、《紅旗譜》這類作品相比,陳忠實卻沒有因循老路,他毅然地選擇在更宏觀的立場思考民族國家的苦痛和人性與宗法的二元背反,由此大大擴展了作品的深刻內涵。
也許正是因為上述種種原因,《白鹿原》被影像化的過程是漫長而艱辛的,雖然在1997年拿到茅盾文學獎,但很長時間里,人們可以看到小說甚至后來的戲劇版本(歸文化部管理),電影卻一再難產。今天王全安的影片上映后卻反響平平,導演費盡心血投拍這部大戲,最終演變成為吃力不討好的一次經歷。而造成這一缺欠的主要方面就是改編問題。
陳忠實在小說開頭引用了巴爾扎克的一句話 “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這樣的題記已經確定了《白鹿原》的事實基調。但是電影劇本改編后,情節的主要部分竟然成了田小娥的故事。田小娥在原著中屬于女性斗爭失敗的悲劇典型,但其經歷并不是小說的主線,田小娥的死發生在小說的中下部分,后面還有非常復雜和波瀾壯闊的情節發生。然而公映版的《白鹿原》在田小娥死后基本只剩下二十多分鐘的情節。這樣的劇本存在太過明顯的硬傷,一是故事主線偏差,二是故事情節不完整。如此動人心魄的一本文學杰作改編成電影竟然變成這樣,不能不讓人痛心疾首。
公映版的 《白鹿原》存在嚴重的情節不完整。故事到1938年便戛然而止,而且結局是完全脫離原著的創作,小說中日本人根本沒有襲擊白鹿原,從一個側面體現出小說所表達的白鹿原的那份神奇。而電影里,白鹿原被炸了個稀巴爛,情節就莫名其妙地炸完了。陳忠實的小說講了近半個世紀的人事紛爭,很多重頭戲都在抗戰之后發生,尤其是黑娃這個重要人物的結局和白鹿兩家爭斗的最終結果都是在其后發生的。情節安排和劇本結構是緊密相關的,因為劇本主線即已出現偏差,因此情節上就不再是一部渭河平原上面的民族史詩,而成了偷情偷房的情欲大戲。這一點實在讓稍有見解的觀眾都難以接受和茍同。
劇本上的缺陷是電影的致命傷,然而如果說在人物設置和塑造上面有所彌補的話,那么電影仍然有出彩的機會。但導演不僅在情節主線的把握上出現偏差,在人物設置上也犯了巨大的錯誤。原著中陳忠實運用了“地方神話”這樣一個文化學上的重要概念——以“白鹿精靈”象征一種至高的仁義道德觀,而小說中白嘉軒的姐夫朱先生,以及白嘉軒的女兒白靈是兩位與白鹿精靈直接發生聯系的人物。朱先生代表的是一種至高的人生境界,而白靈代表的是對自身價值的追求,是一種全新的價值觀。這兩個人物的重要意義對于《白鹿原》整部小說的史詩概念都是很明確的,但王全安竟然徹底刪除了這兩個人物。如果說刪除白孝義和白孝武是無關緊要的,而且電影創作也難以容納和表現如此多的人物的話,那么刪除白靈和朱先生簡直就是魯莽粗暴。從小說的整體布局來看,田小娥這個人物的戲份完全可以壓縮,女性戲份的重點應該放在白靈身上,而且白靈和鹿兆海的愛情故事也是非常重要的戲份。他們兩人的愛情代表的是兩種世界觀的沖突,更是一個隱晦的政治比喻,具有非常重要的藝術和現實價值。而電影版將如此重要的內容連根拔起,全然不留。
人物塑造上,作為一個熟知原著的觀眾,我尚且未感受到白嘉軒與鹿子霖之間持續而又明顯的明爭暗斗,那么不熟悉原著的觀眾想必更是看得云里霧里。白嘉軒與鹿子霖之間的爭斗是不同人生觀的爭斗,代表的是兩種仁義態度。這持續數十年的人際斗爭是小說的微觀主線,在公映版中我們只看到了幾場表現這一點戲份。原著中那種暗藏的激烈對抗并沒有得到體現。黑娃是原著中的重要人物,可以說是兒輩中陳忠實著墨最多的一個人物,也是性格最豐滿,最有人情味,最有傳奇色彩,最有悲劇氣息的人物之一。我們在電影版里看到的黑娃是支離破碎不完整的,觀眾沒有感受到他的成長、他自我意識的覺醒、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似乎他只是因鹿兆鵬勸說而成為一個共產黨員的。原著中黑娃是非常有自我意識的一個角色,他從小便不喜歡白嘉軒那“挺得太直的腰”,也不喜歡和白家子弟玩,相反他和鹿兆鵬更親,這也鋪墊了日后他倆一起鬧革命的情節。在電影里卻成了他和孝文“兩小無猜”,不知道電影版意圖何在?
從演員的表演來看,各位老戲骨的表現依舊是無可挑剔的,尤其是劉威飾演的鹿三真是入木三分,那種剛硬秉直表現得酣暢淋漓。可能由于刪改的原因,白嘉軒和鹿子霖的戲份并不突出,顯得不溫不火。所有演員中張雨綺的戲份是展現最多的,甚至導演還安排了一場原著中并未出現的麥堆激情戲。在田小娥被殺的那場戲中,餓了很久的田小娥早該干瘦如柴,而張雨綺簡直白嫩結實,完全沒有饑餓感。
電影另一個重要的表現手法就是畫面的處理和鏡頭的剪輯。從畫面處理來看,不說別的,就說開頭上字幕的那一段“風吹麥浪”。即便是如此美麗的麥浪,在鏡頭下,死氣沉沉、毫無美感,甚至很明顯能看出后期做了慢速調整,但聲音和畫面卻不同步的缺陷。
影片前段有一場戲,是農民們吃完飯唱戲,段奕宏飾演的黑娃坐在畫面的黃金分割點上吃面。農民們激昂歡快地唱動,黑娃坐在一角看著,這個鏡頭采用了固定鏡頭的全景居中構圖,這時候只需要一束光、兩套不同的服裝色彩基調,就可以創造出完美的動靜對比效果,用以表達黑娃彼時彼刻的騷動心情,可是,電影版沒有這么做,甚至什么都沒有。連鏡頭都是在構圖沒有任何變化的情況下,干癟地推進、拉遠,黑屏。
更不用說全片從頭到尾堆砌的全景。只有在拍張雨綺的田小娥時,鏡頭是靈動的、有感情的,這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導演本身對作品中人物的判斷傾向,但這種不自覺體現出的傾向,卻恰恰成了導演想要極力避免的,于是這幾場戲的生動與表現其他人物時的冷硬形成了令人不適的反差。
鏡頭剪輯的草率。從頭到尾,觀眾能看到的轉場方式數都數得過來:動接靜、淡入淡出、疊化。這幾種都是最簡單、最毫無意義、最缺乏技巧的轉場方式。名著改編影視作品一直存在這樣的問題,導演很多時候并非想忠實地將原著搬上熒幕,而是想借原著的殼子表達自己的理念。這樣的一種創作態度有可能產生優秀的作品,也可能產生侮辱原著的改編,這一切都要看導演的見識和膽識。情節的改編是必然的,電影的長度限制了其完整地展現原著的所有情節,但如何取舍情節,如何安排人物,如何梳理情節走向,就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了。
當然由于種種原因,導演不得不對作品進行刪改,然而素材就在那里,刪改的尺度如何把握,鏡頭語言如何取舍都是導演的能力和見識的體現。很多時候在國內剪出一部好的公映版也是不易事,無論是敏感情節的取舍,這是電影片長的選擇都要看導演的膽識和謀略。
[1]溫斯頓.作為文學的電影劇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