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京夢破北漂保姆用硫酸“告別”雇主

曉紅

據不完全統計，北京每年的新增人口約有60萬，這60萬人中除了漂在北京的高校畢業生以及從全國各地涌進北京的北漂藝人，還有一些文化程度不高但依然做著留京夢的底層漂泊者，譬如北漂保姆。來自山東的胡小麗，12歲經人介紹來到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當保姆，隨著雇主搬去北京，胡小麗也開始做起了留京夢。年近20卻只有小學文化的她先是回校上學，接著向平時她一直叫叔叔的雇主程俊發起溫柔攻勢，當發現耗費了10年青春依然搏不來一紙北京戶口時，胡小麗徹底崩潰，她帶著一瓶硫酸，走進了程俊的家……

2013年9月6日，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依法對此案做出一審判決。

重回校園只為實現北漂夢

胡小麗是山東人，家住新泰市青云街道，家境貧寒的她小學畢業后就在老鄉的帶領下外出打工。

1991年，12歲的胡小麗經人介紹來到一戶人家做保姆。29歲的男雇主程俊，在一家研究所上班，親切得像鄰家叔叔。也許是看胡小麗小小年紀就輟學了很同情，平時，有些重活累活他自己就直接干了。可是好景不長，不到一年，北京一家國家級的研究所看中了程俊，于是，程俊一家全部搬去北京朝陽區定居。臨走前，程俊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給了胡小麗，告訴她以后遇到難事可以給他打電話。此后，胡小麗開始四處打工。

打工的五六年間，胡小麗去過很多城市，可她最喜歡的就是北京。看著家鄉和北京的巨大落差，她迫不及待地想在北京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怎么才能留在北京呢？此時，她想到了程俊。

程俊一聽胡小麗想在北京生活，先是嚇了一跳，然后又鼓勵她說：“你有這個想法很好，可是留在北京不是件容易的事。”胡小麗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很難，可是我真的想留下來。你幫我想想辦法吧。”程俊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能來北京工作的話，用人單位一般會幫你解決戶口問題。但是這種單位對員工的要求都比較高，最少也要本科學歷。”

程俊原本以為胡小麗會就此放棄，沒想到她斗志昂揚地說：“那我就去考個本科學歷。”于是胡小麗拿著自己這些年的積蓄，在老家找了個中專學校，開始上學。她的目的明確，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基本上都在學習。

三年之后，胡小麗拿到了中專學歷證書。她興高采烈地給程俊打電話：“程叔，我終于拿到畢業證了。這兩天我就去北京參加自考，到時候麻煩你接我一下。”程俊哈哈一笑：“這個你放心，來的時候給我電話。”

一個星期后，胡小麗來到北京，程俊如約而至。看著自己夢寐以求的城市，胡小麗十分激動，她請求程俊帶她去自考辦事處，程俊一口答應。

到了辦事處，胡小麗直奔工作大樓，程俊則守在門外等候。胡小麗找到了報名的辦公室，遞上自己的身份證和學歷證書。工作人員看了看胡小麗的身份證，說：“你不是山東人嗎？怎么到北京考試？”胡小麗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那人聽后，搖搖頭笑著說：“姑娘，你在北京有關系嗎？”胡小麗搖了搖頭：“沒有。”那人把身份證往桌子上一放說：“你以為考個學歷就能留在北京了？你也不想想每年有多少大學生來北京，又有幾個能留下的。指望這個，根本行不通。”

那人的話像一盆冷水，把胡小麗澆了個透心涼。她手忙腳亂地拿回自己的身份證，逃似地跑了出去。

門外的程俊一看胡小麗哭哭啼啼地出來，忙問：“怎么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胡小麗可憐巴巴地說：“人家說了，想要留北京不光要有學歷，還要有人脈關系，我肯定沒辦法留在北京了。”說完哭得更兇了，程俊輕聲安慰她：“好了好了，明天我帶你在北京城玩一遍，玩好了再回家。”胡小麗抽泣著不說話。

夢想破滅心生一計再嫁北京人

晚上，程俊帶胡小麗吃了飯，安排好她的住宿后才離開。此時胡小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給一個關系好的小姐妹打電話：“珊珊，我留不了北京了。”

珊珊忍不住問：“北京有那么好嗎？你就那么想去？”胡小麗干脆地說：“北京當然好啊，我光是站在這里就覺得開心。”珊珊呵呵一笑說：“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讓你留在北京。”“什么辦法？”胡小麗一下緊張起來。珊珊笑著說：“嗨，你找個北京男人嫁了不就成了，又能留北京又有了好歸宿，一舉兩得。”

放下電話，胡小麗的心如海水般翻涌，她覺得珊珊說得也有點道理。糾結良久，胡小麗決定在北京相親。

第二天一早，程俊就提著吃的來到胡小麗的房間。胡小麗原想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卻沒好意思開口。她跟程俊借了點錢，說這幾天自己想單獨在北京轉轉。

程俊走后，胡小麗開始奔走于各個相親場所。沒過幾天，她就認識了一個符合要求的男人吳言。吳言自稱是北京人，在某單位做公務員，因為之前忙于工作就把終身大事耽誤了，眼下自己快四十了，這才決定相親。對于胡小麗，吳言非常滿意，他希望能盡快和胡小麗確定關系。

胡小麗雖然對吳言也很滿意，可她心里總會時不時地想起程俊的面孔。雖然程俊大她17歲，可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現在自己戀愛，她覺得是時候告訴程俊了。

當胡小麗把自己戀愛的消息告訴程俊時，程俊著實嚇了一跳。這些年他對青春逼人的胡小麗早就心生好感，可他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為個小保姆離婚的。于是程俊一個勁兒地向胡小麗示好，希望胡小麗能不計報酬地主動投向自己的懷抱。可是沒想到胡小麗居然要跟別人在一起。程俊是百爪撓心，可又束手無策。

一個月后，胡小麗神情恍惚地找到了程俊。讓程俊意外的是，吳言居然是個騙子，他根本不是北京人，弄了張假證到處招搖撞騙。發現真相后的胡小麗在北京兜轉了好些日子，花光了積蓄，最后只好投奔程俊。

不料被騙昔日雇主編織美夢

程俊心里自然高興，他百般安撫胡小麗。胡小麗稍作休息后說：“程叔，我還要繼續相親，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個北京男人。”程俊一聽胡小麗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以為胡小麗上當后會把注意力轉向自己，沒想到她居然還要相親。程俊氣憤地說道：“你別找了，我跟你結婚。”胡小麗一下愣住，隨即低下頭說：“可你結婚了。”程俊捧著胡小麗的臉說：“我喜歡的是你，我跟我老婆沒感情，我肯定要離婚的，到時候我就娶你。”endprint

胡小麗看著程俊的眼睛說：“真的嗎？”程俊激動地說：“麗麗，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喜歡你了，我也知道你對我有好感，不是嗎？”胡小麗的臉燒得通紅，她遲疑了下說：“你讓我再想想。”

程俊走后胡小麗想了很久，其實當初珊珊讓她找個北京男人結婚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程俊，可是礙于程俊已經結婚，她才斷了念想。現在程俊主動向她求愛，還答應娶她，胡小麗自然滿心歡喜。

而在程俊的心里，這次表白不過是一時沖動，他從沒想過要娶胡小麗為妻，更不會為了一個小保姆讓自己身敗名裂。可是，胡小麗渾身散發的青春氣息又讓他欲罷不能。和胡小麗的每一次接觸，都讓程俊心神蕩漾。他想擁有她，哪怕是用欺騙的方式。

2002年，胡小麗和程俊走到了一起。

程俊跟胡小麗許諾三年之內一定會和胡小麗結婚，胡小麗也問過程俊為什么要等三年之久，程俊回答說，孩子現在上小學還住家里，不想讓他難過。等孩子上中學住校了，自己就可以放心離婚了。胡小麗找不到理由反對，只好勉強答應。

為了能長期和胡小麗在一起，程俊讓胡小麗干回了老本行，在他家做保姆。胡小麗看著窗明幾凈的房間，想象著三年后自己成為女主人的樣子，心里高興不已。要是碰上女主人不在家，胡小麗就學雇主的樣子，為自己倒上一杯紅酒，坐在客廳的餐椅上慢慢品嘗。

可是相處的時間長了，胡小麗還是看出了端倪，程俊對他老婆非但不冷淡，反而很親昵，一點要離婚的征兆都沒有。她質問過程俊，可程俊不是說胡小麗想多了，就是說故意讓老婆放松警惕。胡小麗雖不樂意，可是為了能留在北京，也就忍了。

轉眼三年過去了，程俊卻絲毫沒有要和胡小麗結婚的意思。胡小麗憋不住了，趁女主人不在家，她立刻逼問起程俊：“程俊，你還跟不跟我結婚？你要是離不了婚，我就找別人結去，別故意拖著我。”程俊雙手作揖說：“姑奶奶，你別著急啊，我跟她有些共同財產還不知道怎么分，過兩天我找個律師問問，一弄好我就馬上離婚。”胡小麗半信半疑。

程俊很喜歡胡小麗，他想就這么拖著，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再和胡小麗一刀兩斷。可他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么快。

2006年的一天下午，程俊的妻子出去做瑜伽，家里就剩程俊和胡小麗。胡小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著正在喝水的程俊說：“程俊，我懷孕了。”嚇得程俊一下被水嗆住，他邊咳邊問：“什么時候的事？你可別嚇唬我。”胡小麗兩眼一瞪：“你什么意思？我懷了你的孩子，你不高興嗎？”程俊放下杯子，趕緊挪到胡小麗身邊說：“我高興，我高興。可是這個孩子現在還不能要。”胡小麗驚訝地盯著程俊說：“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程俊低著腦袋不吭聲。胡小麗對著程俊一陣亂打，邊打邊哭：“我們馬上就結婚了，這個孩子怎么不能要？你說啊！”程俊依舊沉默不語。

胡小麗看程俊不說話，就決定用殺手锏：“這個孩子你要敢不要，我就跟你分手。”程俊緩緩抬起頭，面色沉重地說：“這孩子肯定不能要。”胡小麗氣得一下站起來，她利落地跑回房收拾行李，離開了程俊的家。

胡小麗離開后，就直接去醫院把肚里的孩子流掉了。

就在胡小麗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程俊發來一條信息：麗麗，我對不起你，我在你的卡里打了點錢。多保重！胡小麗看著短信覺得滑稽至極，程俊這是要和自己一拍兩散啊。胡小麗氣得把手機狠狠地摔了出去。

夢碎人醒小保姆身陷囹圄

胡小麗很硬氣，分手后就再也沒找過程俊。住在賓館的日子里，胡小麗覺得異常凄涼，她想回家，可是下不了決心，家里人都以為她在北京定居了，現在回去算是怎么回事。胡小麗看著窗外的一派繁榮景象，漂泊的心不覺中又被牽絆住了。她一定要留在北京，讓家里人看看，也讓程俊看看。

身體痊愈后的胡小麗繼續輾轉在北京的各個相親公司。雖然見了不少人，也有幾個對胡小麗不錯的，可胡小麗一跟他們在一起就會想到程俊。

眨眼五六年又過去了，胡小麗從二十七八歲的俏姑娘變成了三十多歲的婦女，別說結婚了，胡小麗連一個男朋友也沒交到。得知真相的媽媽一下火了，要求胡小麗立即回家相親。

胡小麗一到家就被媽媽數落了一頓，又被逼著相親。來回折騰了好幾天，筋疲力盡的胡小麗實在不愿繼續呆在家里，一心要回北京，可媽媽死活攔著不讓她走。胡小麗一下爆發了：“我在北京有男朋友，你別給我介紹了。”媽媽狐疑地看著胡小麗說：“你哪來的男朋友？之前那個不是分手了嗎？”胡小麗不耐煩地說：“我們復合了。”說著又把手機里程俊以前的照片給媽媽看。媽媽將信將疑地說：“行，媽相信你。但你今年必須要把他帶回家看看。”胡小麗甕聲甕氣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回到北京后，胡小麗思緒萬千。她認為，如果不是程俊玩弄了自己的感情，她不至于這樣受傷，更不至于沒法正常生活。可憐自己在北京漂泊流浪，而程俊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逍遙快活。越想越氣的胡小麗，買了一瓶硫酸和一瓶汽油，直奔程俊的家。

2012年5月5日晚，胡小麗帶著一瓶硫酸和汽油來到程俊家樓下，她想跟程俊單獨談談，于是給程俊發去短信：“程俊，我想跟你談談，我就在你家樓下。”短信發出后很快便收到了回復：“我跟你不可能了，你別打擾我的生活。”

胡小麗看著短信，積壓的委屈像火山一樣噴涌而出，她緊緊地握著手里的硫酸和汽油，身體不停地哆嗦：“你下來，不然我就上樓了。”

發完短信，胡小麗就往樓上跑，剛跑到樓道，程俊就從樓上氣喘吁吁地下來了，胡小麗二話沒說，直接把硫酸打開，對著程俊猛潑，程俊厲聲慘叫，掙扎著往家里跑。胡小麗追著又把汽油潑散在程俊身上并點燃。程俊連滾帶爬掙扎著回到家。胡小麗從樓道里撤了出來，正好看見程俊的車停在邊上，仍不解氣地她對著車窗一陣亂砸。

很快，接到報警的民警迅速趕到報案現場，胡小麗主動向公安機關投案。而此時的程俊已經成了火人，全身大面積燒傷，奄奄一息，雖然事后經搶救保住了性命，但卻落下了終身殘疾。

目前，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依法對胡小麗作出以下判決：被告人胡小麗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8年，剝奪政治權利1年；犯故意毀壞財物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0年，剝奪政治權利1年。賠償原告程俊人民幣共計447589.9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