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因素：一個中介效應模型

歐陽誠軍 姜鑫

摘要：在國內外相關研究的基礎上，以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為中介變量，構建出人際關系、社會支持和經濟收入對于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概念模型，并以426位湖南郴州煙草公司的離退休老人為樣本進行了實證檢驗。研究發現，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完全中介人際關系、社會支持與經濟收入對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

關鍵詞：主觀幸福感；人際關系；社會支持；經濟收入

1.引言

2011年4月國家統計局發布的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現已進入老齡社會， 60歲及以上人口占13.26%，65歲及以上人口占8.87%。如何讓老年人保持身體健康、身心愉悅，提高他們的主觀幸福感已成為全社會普遍關注的重大問題。

主觀幸福感是衡量老年人生活質量的重要指標，而影響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因素有很多，許多的學者進行了深入研究。總的來說，這些影響因素大致可分為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內部因素是指個體自身的變量如人格特征、身體健康、自我效能感等，外部因素指個體的外界環境特征包括經濟收入、社會支持、居住環境等。本研究將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等內部因素作為中介變量，研究社會支持、人際關系、經濟收入等外部因素對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并以郴州煙草公司的離退休老年人作為研究樣本，進行實證檢驗。本研究不僅豐富了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理論研究，還對企業提升離退休老人的主觀幸福感具有現實的指導意義。

2.文獻回顧

幸福感主要分為主觀幸福感和心理幸福感，前者是以快樂論為視角，認為幸福就是實現快樂，結束痛苦，后者是從實現論的角度，關注個體的自我實現和生命的意義，認為幸福的程度與個體潛能發揮的程度有關。在我國傳統的思想文化中，幸福與“福”“喜”“樂”的含義相近，對于老年人而言，晚年的幸福更多的是一種喜悅平和的心理狀態，因此，本研究主要探討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

主觀幸福感（Subjective Well-Being）是個體采用個性化的標準對其生活水平和狀態的全面性評價。主觀幸福感是人們對自身狀態的評價，這些評價會持續性的影響人們的心情，并且這些評價與人們所處的物質環境和心理環境有關。它具有三個特征：整體性，即主觀幸福感不是對單一方面進行評估，而是對整體生活質量進行評估；主觀性，即個體的幸福感是依據其自身的標準，而非外界的標準進行評估；相對穩定性，即主觀幸福感是對個體較長時期內穩定的情感狀態和生活狀況的評價。主觀幸福感一方面反映了個體的情感體驗，而情感體驗涵蓋了正面情感和負面情感，正面情感是那些積極、向上和美好的情感，而負面情感則是消極、憂郁和低沉的情感；另一方面主觀幸福感反映了個體的生活滿意度，生活滿意度獨立于正面情感和負面情感，是個人對其生活狀況的滿足程度，是評價個體主觀幸福感的重要標準。簡單來說，主觀幸福感是一種積極正面情感占據主導地位，個體整體生活滿意度較高的一種心理狀態。

資源理論（Resources theory）和活動理論（Activity theory）是主觀幸福感研究領域兩個重要的理論。資源通常分為兩類，一是社會資源，包括社會支持、經濟收入、聲望等，二是個人資源，包括自我效能、自尊、身體健康、內心平靜等。對于老年人來說，擁有充足的個人和社會資源能讓他們更加積極樂觀的面對衰老，許多研究表明，個人資源和社會資源會影響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主觀幸福感。活動包括身體活動和社會活動。身體活動是指伴隨體力消耗的肌肉運動。社會活動是指能促進人際交流、提高社會認同以及調節情緒的活動，社會活動是獲取社會資源的重要途徑。身體活動和社會活動對于身體和心理狀況有重要的影響。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與其自身的資源以及參與的活動有密切的關系。

3.理論背景與研究假設的提出

3.1人際關系與主觀幸福感

人際關系是個體與他人交互過程中，經過溝通、了解、關懷、判別構建的情感聯系，其基本要素為認知、行為和情感，其中情感體驗是核心因素，而情感體驗的高低依據于交往中雙方需要得到滿足的程度。人際關系包括與親人、朋友、鄰居、領導以及同事的關系。老年人的人際關系以家庭為核心。

人際關系對于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有重要的影響。人際關系能體現個人在社交圈中的地位以及受歡迎、受尊重的程度，和諧的人際關系意味著人與人之間有良好的溝通，相互理解、包容和支持，有利于舒緩壓力，產生積極向上的情緒，而緊張的人際關系會伴隨人際沖突等事件，長期處于不和諧的人際關系之中會產生壓抑、憤怒、痛苦等不良情緒，影響個體的身體和心理狀況，進而影響個體的主觀幸福感。Dai研究發現擁有良好家庭關系的老年人更愿意參與身體活動和社會活動，身體狀況更好，主觀幸福感更強烈。尤琳研究發現良好的人際關系，能更好的滿足老年人情感上的需要，增加安全感和歸屬感，減少孤獨感，改善老年人的心理狀況，而心理狀況越佳的的老年人主觀幸福感越高。可見，人際關系并非直接作用于老年人的主觀幸福感，而是通過改善其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從而增加老年人對幸福的感知。因此，本研究提出并將驗證以下假設：

H1：身體狀況在人際關系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H2：心理狀況在人際關系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3.2社會支持與主觀幸福感

社會支持是個人通過建立社會網絡關系得到的能提高個人整體應激能力、緩解不良情緒狀況以及增強環境適應能力的的支持。社會支持既有來源于家人、朋友、鄰居等的人際支持，也有來自于工作單位、政府等相關組織的支持。社會支持主要有3種形式，即情感性支持（精神安慰、壓力排解、重大事情咨詢）、實際支持（金錢物質、服務）以及交往支持（陪伴外出、拜訪），社會支持是個體重要的社會資源。

強有力的社會支持是提升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的重要條件。隨著體質的下降，社會角色的改變，老年人的身心變得更加脆弱，作為社會相對弱勢的人群，他們更需要社會支持。良好的社會支持系統會促進優質生活習慣的形成，如鍛煉、健康飲食和不吸煙，對于神經內分泌和免疫系統有積極的影響，有利于個體的身體健康，并且能為個體帶來穩定的情感支撐和社會性回報，增加個體的歸屬感和安全感，讓個體保持良好的心理狀態；另外，社會支持主要起緩沖器的作用，即當個體處于應激狀態時，社會支持會緩沖壓力事件對身心造成的消極影響，有利于保持身心健康，更加樂觀積極的面對生活，保持較高的主觀幸福感。Drageset發現社會支持是健康生活質量的重要影響因素。王羽晗等人的實證檢驗發現，社會支持對于老年人的認知功能有顯著地正向影響，而認知功能是反映老年人身心健康的重要指標。Phillips研究也表明，社會支持對于老年人心理狀況具有很好的調適作用，并且心理狀況越好的老人主觀幸福感越高。吳捷的研究進一步發現，社會支持越高的老年人，孤獨感的體驗越少，心理狀況越穩定，主觀幸福感越高。因此，本研究提出并將驗證以下假設：

H3：身體狀況在社會支持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H4：心理狀況在社會支持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3.3經濟收入與主觀幸福感

老年人的經濟收入主要來源于社會養老保險以及子女、配偶等家庭成員。經濟收入是老年人生活水平和生活滿意度的重要保證，是其主觀幸福感的堅實基礎。經濟收入一方面會影響老年人客觀的生活條件如飲食水平、居住環境、醫療條件，具體來說，收入較高的老年人在日常飲食方面會攝取更多的營養，更加注重養生和保健，居住環境相對舒適，能夠享受較好的醫療條件，定期檢查身體，及時治療身體疾病；另一方面還會影響老年人的精神文化生活，經濟狀況好的老年人，生活壓力較小，有更多的時間、金錢以及機會參與老年人文化活動（如太極拳、象棋、門球、釣魚），擁有較多的興趣愛好和情趣，自我心理調節能力更強，具有更多的生活樂趣；另外，經濟狀況也會影響家庭的和睦，在父輩有穩定客觀的經濟基礎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經濟方面、婚姻方面、贍養方面、居住方面以及地位方面沒有太多的沖突，家庭關系較為和諧，而良好的家庭關系和輕松的生活氛圍，能讓老年人保持身心愉快，從而能更好的體驗天倫之樂和幸福。總之，經濟收入對老年人的身體和心理狀況有顯著的影響，收入高的老年人身心狀況相比經濟條件差的老年人要好，而老年人的身心狀況會影響其情緒狀態和生活滿意度，身心健康的老年人，主觀幸福感較高。因此，本研究提出并將驗證以下假設：

H5：身體狀況在經濟收入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H6：心理狀況在經濟收入對主觀幸福感影響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根據上述研究假設的推導， 本研究構建出的人際關系、社會支持、經濟收入、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對幸福感影響的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4.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深度訪談和調查問卷兩種數據收集方式，以了解郴州煙草離退休職工生活狀況、郴州煙草老年工作現狀，研究郴州煙草離退休職工的文化需求與老年人幸福指數。

4.1 深度訪談

深度訪談調研采用面對面訪談和焦點小組座談的方式，一共訪談了郴州市局機關及所轄6縣1市共94名離退休老同志，占郴州市局、6縣1市分公司離退休職工總人數的13.07%。通過深度訪談，研究人員對郴州煙草老年工作現狀、老年文化設施、老年文化需求、老年幸福感及不幸福因素、郴州煙草老年工作存在的主要問題、可能的解決方案等問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4.2 問卷調查

在結合研究目標和前期深度訪談成果的基礎上，研究人員開發了湖南省煙草公司“文化需求與老年人幸福指數研究”調查問卷。

在正式發放問卷之前，進行了試調查。試調查對象主要是郴州市煙草公司退休人員、郴州市煙草公司市局機關6個老年支部書記及支委和郴州市局人勞科離退休職工管理人員，試調查共發放30份問卷，有效問卷28份。通過試調查收集了被調查老同志對調查問卷的看法，研究人員及時對調查問卷進行了調整，修改了部分題項的設問方式，調整了格式，糾正了個別錯誤和不合適的表述方式并重新印刷了調查問卷。

隨后展開了正式調查。正式調查共發放問卷430份，回收有效問卷426份，回收問卷有效率為97.9%，被調查人數占郴州市煙草公司離退休職工總人數的58.34%。最終進入研究的樣本特征如下：男性占比48.27%，女性為51.78%；平均年齡為65.4歲；配偶健在的占比87.56%；擁有2名及以上子女數量的占比67.87%；居住地為單位社區的占比62.53%，城區非單位社區的為29.78%；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占比55.07%，高中及以上的占比44.93%。研究樣本在人口統計特征上的分布較為均衡。

4.3分析方法

本研究采用SPSS15.0和LISREL8.7統計分析軟件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一是量表的信度和效度檢驗， 主要包括信度分析和驗證性因子分析等； 二是研究假設的驗證。本研究將采用結構方程模型方法驗證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對人際關系、社會支持和經濟收入與主觀幸福感間的中介效應。

5.數據分析

5.1測量的信度與效度

本研究采用內部一致性法來檢驗結構變量衡量的信度，如表1所示，各變量的克隆巴赫系數均在0.6以上，表明本研究對各結構變量的衡量具有較好的信度。

表1 信度分析結果

本研究主要檢驗了量表的內容效度、會聚效度和區別效度。各構面題項的因子載荷都在0.5以上， 且T 值都達到了顯著性水平， 這說明各構面會聚效度很高。各個構面之間相關系數的95%的置信區間不包含1， 這說明各個構面之間具有判別效度。

5.2 假設檢驗

本研究運用LISREL8.70對老年人經濟收入、身體狀況、心理狀況、社會支持和人際關系對離退休職工幸福感影響關系進行假設檢驗，驗證結果如表2所示。結果顯示，人際關系、社會支持與經濟狀況通過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影響幸福感。 也就是說，人際關系、社會支持與經濟狀況對幸福感的影響是間接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為中介變量，它們之間的結構關系如圖2所示。

6.研究結論與討論

6.1 主要結論

① 老年人人際關系與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之間的關系。人際關系與身體狀況、人際關系與心理狀況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23、0.39，均達到0.05的顯著水平（T值分別為2.43、4.81）。這說明老年人的人際關系狀況正向影響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

②老年人社會支持與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之間的關系。社會支持與身體狀況、心理狀況之間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25、-0.30，均達到顯著性水平（T值分別為-2.64、-3.68）。因社會支持是反向計分，這說明老年人所獲得的社會支持越多，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越好。

③老年人經濟收入與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之間的關系。數據顯示，經濟收入與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之間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34、-0.56，均達到顯著性水平（T值分別為-3.79、-6.90）。因經濟收入是反向計分，這說明老年人所獲得社會支持越多，其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越好。

④身體狀況與幸福感之間的關系。研究數據顯示，老年人身體狀況與其幸福感之間的標準化路徑系數是-0.56，達到0.01的顯著性水平（T值為-5.16）。由于身體狀況得分是反向計分，即分越高代表身體越不健康，因此，老年人身體越健康幸福感就越強。

⑤心理狀況與幸福感之間的關系。研究數據顯示，老年人心理狀況與其幸福感之間的標準化路徑系數是-0.49，達到0.01的顯著性水平（T值為-6.17）。與身體狀況計分相同，老年人心理狀況負向影響其幸福感，即其心理狀況越健康其幸福感就越強。

⑥身體狀況負向影響幸福感，其值為-0.56；心理狀況對幸福感有負向影響，其值為-0.49；因此身體狀況對幸福感的影響略大于心理狀況的影響。人際關系分別通過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間接影響幸福感，總效應為0.23* （-0.56） +0.39* （-0.49）=0.32；社會支持也通過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間接影響幸福感，總效應為（-0.25）*（-0.56）+（-0.30）*（-0.49）=0.29；經濟收入同樣通過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間接影響幸福感，總效應為（-0.34）*（-0.56）+（-0.56）*（-0.49）=0.46。總的來說，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對老年人的幸福感影響遠遠大于人際關系、社會支持和經濟收入對幸福感的影響。

6.2 實踐啟示

本文主要探討了老年人人際關系、社會支持、經濟收入、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與幸福感之間的關系，研究表明，人際關系、社會支持與經濟狀況通過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影響幸福感。也就是說，人際關系、社會支持與經濟狀況對幸福感的影響是間接的，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為中介變量。圍繞研究結論，本研究提出了以下有關提升老年人幸福感的建議：

一是，公司所有的老年工作要直接服務于老年人身體健康的提高。研究證實，在身體欠佳的情況下，任何針對增加收入、提高社會支持、提升人際關系的舉措都不會起到提升老年人幸福感水平的作用。這就啟示相關老年工作者，單純地依靠增加老年人的收入、提高社會支持、提升人際關系并不能十分有效地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所有通過增加經濟收入、提高社會支持、提升人際關系來提升老年人幸福感的舉措，都必須針對老年人（自己和配偶）的身體健康著手，直接服務于老年人的身體健康。

二是，重視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工作，建立老年人心理咨詢室，提升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 與老年同志的身體健康狀況相比，老年同志的心理健康狀況對其幸福感的影響更加顯著，表現為心理健康狀況不良的老年同志，其幸福感水平更低。而且與身體健康狀況的影響相比，心理健康程度的影響更加顯著，作用更強，這一結果進一步表明：與提升老年人身體健康相比，通過增強老年同志的心理健康水平，能更加有效地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水平。因此，與客觀經濟狀況相比，老年同志的身心健康狀況才是影響老年同志幸福感的最根本因素。

6.3 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文主要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以湖南省郴州煙草公司離退休職工為研究樣本，分析了經濟收入、社會支持、人際關系對老年人幸福感的影響路徑，研究者在問卷設計、調研和數據處理過程中，都以科學嚴謹的態度對待，以期研究結果客觀有效，但是仍然無法完全避免因該研究方法而造成的研究結果與實際的偏差。另外，本研究對象為離退休職工，這一部分群體具有特有的特點，如經濟收入較穩定，因此研究結果是否適用于其他老年群體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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