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留超,李高申
(黃河科技學院,鄭州 450063)
張仲景論治痹癥思想探析
張留超,李高申
(黃河科技學院,鄭州 450063)
《傷寒論》開理、法、方、藥系統論治疾病的先河,充分體現了中醫學辨證論治的精髓。它對痹病的論述為后世痹病理論的發展奠定了基礎,認為痹癥的病因以外感風寒濕為主,尤其濕邪為重要致病因素;病機為氣機瘀阻不暢,病變多在肌表,久則入筋骨;發病多伴外感病而起,素體濕盛者更易發病;治療大體分發汗、利小便、溫陽、清熱等,并創立了桂枝芍藥知母湯和黃芪桂枝五物湯等方劑。
《黃帝內經》;《傷寒論》;痹癥
張仲景所著《傷寒論》是繼《黃帝內經》后又一劃時代的中醫著作,它首次將疾病機理、治療大法、方劑、藥物融為一體,形成了系統的中醫學診療模式,為后世中醫的發展指明了方向。關于痹病的論治,張仲景也做了深刻的論述。
痹癥早在《黃帝內經》中就有了詳細論述,如《素問·痹論》言:“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認為痹癥是因為風寒濕3種邪氣侵襲人體所致,根據感受邪氣輕重不同將痹癥分為行痹(風氣盛)、痛痹(寒氣盛)、著痹(濕氣盛),同時描述了痹癥的一般臨床表現:“或痛,或不痛,或不仁,或熱,或燥,或濕……痹在于骨則重;在于脈則血凝而不流;在于筋則屈不伸;在于肉則不仁;在于皮則寒”。但是《黃帝內經》卻沒有提出系統的治療方法,直到張仲景將理法方藥融會貫通,中醫學痹癥理論才趨于完善和成熟。本文將《傷寒論》對痹癥的論述進行探討,以期有益于臨床。
對于張仲景的理論,筆者認為要注意以下兩點:一是張仲景是在太陽病的基礎上論述痹癥,說明痹癥和太陽病關系密切;二是張仲景強調濕邪與痹癥發病關系重大。并在《傷寒論·辨痙濕暍脈證第四》中首次提出痹癥,提出濕痹和風濕等病名[1]。綜合不難發現,痹癥的發病與外感風寒濕邪的侵襲息息相關,這一點呼應了《內經》的理論。張仲景則根據外感風寒濕等病邪種類及程度的不同,分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了論述。
“太陽病,關節疼痛而煩,脈沉而細者,此名濕痹。濕痹之候,小便不利,大便反快,但當利其小便。”這里張仲景首要強調了濕邪和痹癥的重要關系,認為太陽病若出現關節疼痛而躁擾不寧的情況,屬于濕痹。若是太陽病復外感濕邪,脈不應沉而細,僅脈反沉細,可見這里的濕邪在里為患。小便為太陽腑之膀胱氣化所生,太陽病時外感風寒濕阻遏于太陽經,導致膀胱氣化不利,故水濕積聚體內,濕盛則濡瀉,故出現小便不利、大便反快的癥狀。張仲景的治療原則是利小便,利小便可去膀胱之濕濁,有通陽化濁之功,而利小便則能實大便,從而二便調暢。
值得一提的是,太陽外感病之所以出現體內濕邪為患,當是外濕引動內濕,從而出現內外合并致病的情況。外濕多侵襲肌表,而內生濕邪則可流竄全身、流注關節,出現關節疼痛不利的痹癥,可見濕痹最易發生于平素體內多濕之人。治濕痹當從其病機關鍵入手,即利其小便,小便得利則里濕去,陽氣得通,濕痹可除。后世主張用五苓散,其目的就是助陽化氣、利小便。《金匱發微》認為宜五苓散倍桂枝,也是這個道理。以上論述闡明了張仲景治療濕痹的大法之一,即利小便。
“風濕相搏,一身盡疼痛,法當汗出而解”。風、濕合而為患,先客于肌表、流注關節,氣機為之痹阻,故一身盡疼痛。若遇陰雨天氣外濕更重,因表陽被遏,皮肉筋骨更不能得到溫煦濡養,癥狀便會加劇。現雖有濕邪但無小便不利,可見無內生濕邪,濕多在表,治療當因勢利導從汗解。這里張仲景提出了治療濕痹的第二大法,即發汗。
對于風濕相搏,發汗應當遵循“發其汗,但微微似欲出汗者”的原則。風邪清揚易去,但濕邪重著難行,若大發其汗風邪可去,但濕邪不易,易致陰液虧耗,甚至陽氣耗傷,治療當循序漸進兼顧風、濕,才能風濕俱去。
對于風濕在表,張仲景運用麻黃加術湯、麻杏苡甘湯和防己黃芪湯來治療。麻黃加術湯中,以麻黃、桂枝解表和營旨在祛風,以白術則除濕健脾。麻黃配白術雖發汗而不致過汗;白術得麻黃能解表里之濕,這樣的配伍抓住了病機關鍵,亦是濕病解表微微汗出的具體方法。麻杏苡甘湯中也是解表祛濕藥同時使用,主治一身疼痛,“日晡所劇者”適用于汗出當風、長期處濕冷之人。方中薏苡仁性涼,可利水滲濕、健脾除痹,對于濕邪郁而化熱者尤為適宜。該證日晡所劇正是因為陽入里,導致里熱加重而出現的,故用生薏苡仁。以上兩證雖都是風濕在表卻不盡相同,麻黃加術湯證以寒濕在表,以風邪偏盛為主;麻杏苡甘湯證則是濕邪為主,兼有濕郁久化熱,但總原則是發汗解表、祛濕除痹,屬于表實證。
但防己黃芪湯無發汗重劑,更以黃芪益氣固表,其機理是風濕在表,但表陽已虛,故身重、脈浮、汗出無風,若發汗必進一步損傷衛陽。但次方仍然有發汗的妙處,即如方后所云“溫令微汗,差”,符合風濕發汗的基本準則。該證雖有風濕但表已虛,屬于表虛證。
《傷寒論》177條:“傷寒八九日,風濕相搏,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不嘔,不渴,脈浮虛而澀者,桂枝附子湯主之。若其人大便鞕,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術湯主之。”外感風寒濕致痹,經脈不利出現身體疼痛,活動不便,不嘔不渴,表明濕邪并未傳里犯胃,亦未郁而化熱,脈浮虛而澀也說明邪氣仍在肌表。脈虛說明表陽不足,無去風寒濕之力,故治療當以助陽化濕,所以用桂枝附子湯。服桂枝附子湯后風邪可去,若寒濕未盡,身體尚疼,轉側未便,則用白術附子湯祛濕溫經。
“風濕相搏,骨節疼煩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則痛劇,汗出短氣,小便不利,惡風不欲去衣,或身微腫者,甘草附子湯主之。”這里較桂枝附子湯證更甚,表陽虛則出現惡風不欲去衣、汗出短氣,里陽虛則小便不利、身微腫,表里之陽氣虛則濕邪更重,故疼痛劇烈。
對于陽虛濕不化的病證,張仲景運用桂枝附子湯、白術附子湯和甘草附子湯3個基本方劑。桂枝附子湯以桂枝祛風解表,附子助陽化氣,二者合用可溫經助陽、祛風化濕;甘草、姜、棗調和營衛,該方為表陽虛風寒濕勝者而設。白術附子湯是繼桂枝附子湯使用之后而設的方劑,主要用于風邪已去、表濕仍未解的情況,這與上文所提的風濕相搏當微汗解有相同之處,即風邪輕易表散,濕邪重著難速去。風邪去,太陽氣化順暢則小便利、大便堅,若仍有表濕伴表陽虛則用白術附子湯,方中白術、附子溫經復陽,去肌表濕邪;甘草、姜、棗調和營衛。正如錢潢《傷寒溯源集》言:“濕在里,則小便不利,大便反快。大便硬,則濕不在里;小便利,則濕氣已去,不須汗泄,故去桂枝。想風濕之后,寒濕之余氣未盡,身體尚疼,轉側未便,故仍用去桂枝之白術附子湯也。”甘草附子湯以桂枝、術、附并用,兼走表里,祛風解表,助陽化濕,甘草可緩急止痛。沈明宗的《金匱要略編注》云:“陽傷氣滯,故身微腫,然表里陰陽正虛邪實,甘草附子助陽健脾除濕,固護而防汗脫,桂枝宣行營衛兼去其風,乃補中有發、不驅邪而風濕自除。蓋風濕證須識無熱自汗,便是陽氣大虛,當先固陽為主。”可見該方是為表里陽氣皆虛的證候所設。
以上三方都可治陽虛濕不化的風濕相搏證,但主治證候不同。桂枝附子湯治風氣偏勝,白術附子湯治濕氣偏勝,此二者以表陽虛為主;甘草附子湯治風濕兩勝,以表里之陽俱虛為主。
另《金匱要略·中風歷節》云:“病歷節疼痛不可屈伸,烏頭湯主之。”此證候中,寒濕凝滯關節日久,氣血郁滯不暢,筋脈聚集不利,非大辛大熱之烏頭不能除此痹痛。方中諸藥合力溫經散寒、除濕止痛,頗適于痹癥日久、寒濕偏盛之痛痹。《傷寒論》第305條云:“少陰病,身體痛,手足寒,骨節痛,脈沉者,附子湯主之。”此條也說明腎陽虛與寒濕關系密切,運用附子溫助腎陽、除濕止痛。對于溫陽治痹,后世醫家也非常重視并有所發揮[2]。
“濕家之為病,一身盡疼,發熱,身色如熏黃也。”感受濕邪的病人濕邪重著黏膩,流注全身,阻遏氣機,氣機不暢故出現全身疼痛、背僵不和等癥狀。濕邪積聚體內日久,郁而化熱,變為濕熱致病,濕熱熏蒸而發熱、發黃;同時濕熱也可損及關節筋肉,出現紅腫疼痛等濕熱痹癥。
對于濕熱致痹后世吳謙的《醫宗金鑒》認為:“濕家外證,身痛甚者,羌活勝濕湯;內證發黃甚者,茵陳五苓散。若惟身煩痛而不發黃者,則為外感寒濕,與麻黃加術湯發其汗,寒濕兩解也,慎不可以火攻之者,謂不可以火劫大發其汗,必致變也。”可見,濕在表,治療祛風除濕為主,多用汗法;濕邪在里化熱以清熱利濕、利小便為主。
張仲景首次提出的歷節病,根據其癥狀特點可判斷為痹癥的范疇,如“身體羸瘦,獨足腫大,黃汗出,脛冷,便為歷節也”。其主要機理為“寸口脈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為腎,弱即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傷心央。歷節黃汗出,故曰歷節”。可見這種頑痹主因肝腎氣血不足,又外感寒濕所致,病位在筋骨。
對于這種嚴重的痹癥,表現為“諸肢節疼痛,身體羸,腳腫如脫,頭眩短氣,溫溫欲吐”,宜桂枝芍藥知母湯。從癥狀及病因我們可知,此證歷節病程久,寒濕久居,氣血運行不暢,甚至郁久化熱出現疼痛腫痛劇烈,方中桂枝、麻黃、附子、白術、防風散寒解表、祛風除濕,同時用芍藥、知母養陰清熱,緩急止痛。對風濕日久微有化熱,或服祛風濕藥較多化燥者,用之則得相輔相成之妙[3]。
有學者認為[4],四逆散也是張仲景治療濕熱痹癥的方劑,寒邪入里化熱,肝氣郁結,氣機運行不暢,陽氣內郁所致痹癥是四逆散的主治范疇。
綜上所述,張仲景所論述痹癥的病因以外感風寒濕為主,尤其濕邪為重要致病因素,病機為氣機瘀阻不暢,病變多在肌表、久則入筋骨,發病多伴外感病而起,素體濕盛者更易發病,治療法則大體分發汗、利小便、溫陽、清熱等,治療方劑則有桂枝芍藥之母湯、越婢加術湯、黃芪桂枝五物湯、當歸四逆湯等。
在《傷寒論》中雖未設專篇討論痹癥,但散見于“痙濕暍”及“歷節”等各篇章中,可見痹癥的范圍之廣泛,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張仲景所認識的痹癥可見于或累及各個系統。而現代人們認識到的風濕病如如類風濕關節炎(尪痹)、強直性脊柱炎(大僂)、痛風等,不僅累及關節、肌肉、肌腱、筋膜,還可累及心、肺、腎、皮膚、血管等,這與張仲景的認識極為相似,體現了古代醫家對疾病全面而深刻的認識。張仲景的理論為我們開拓思想、治療痹癥的指南,研究張仲景治療痹癥的思想,可以幫助我們全面認識痹癥的病因病機以及掌握更多的治療手段,我們應當在實踐中多加研究,以繼承張仲景偉大的思想精髓。
[1]呂永赟,隋華章.淺議張仲景對痹證的貢獻[J].江西中醫學院學報,2004,16(4):14-16.
[2]陳黨紅,朱良春.朱良春教授溫腎壯督治痹證對《傷寒論》治法的發展[J].新中醫,2013,45(9):159-160.
[3]楊榮英.張仲景論治痹證[J].甘肅中醫,2010,23(6):1-2.
[4]周祖山,許竹青.《傷寒論》方治痹證[J].湖北中醫學院學報,2004,6(4):89.
R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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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3250(2015)09-1064-02
2015-03-19
張留超(1969-),男,河南確山人,講師,從事中醫學教學與科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