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影《鋼琴課》中音樂與電影敘事的關系

邱娟 (渭南師范學院傳媒工程學院 714000)

《鋼琴課》被劃分到女性電影的行列中，主要是因為其表達女性對于自身命運的抗爭的內(nèi)涵和通過女性視角的敘事手法。在影片中，女主角艾達自身的這種抗爭就是靠音樂，而音樂對于表達艾達的情感、推進影片敘事、有著無可取代的作用。

一、主題音樂對于影片敘事的作用

影片中，最著名的配樂就是主題曲《the sacrifice》（也名為《the promise》），意為犧牲、獻祭，在宗教中指的是基督的獻身。這首配樂在影片中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在文中可以一處一處細說。

在艾達初次來到新西蘭島的段落中，艾達在海灘上等待斯圖爾特時，將手從裝鋼琴的木箱縫隙中伸進去彈了這首曲子《the sacrifice》。只是音樂還未展開，就被漲潮后的一個大浪打斷了。完整的主題曲是在斯圖爾特一行人來海灘接艾達時出現(xiàn)的，在這里，是以變奏曲的形式出現(xiàn)。變奏曲明顯比鋼琴曲旋律輕盈明快，能夠調(diào)節(jié)影片開始緩慢、略顯單調(diào)沉悶的氣氛，再者也展現(xiàn)了斯圖爾特即將要見到妻子時的忐忑心情。

隨著影片敘事的展開，在鋼琴被棄于沙灘上后，有兩個艾達凝望的鏡頭都配上了主題曲。這是影片情緒氛圍積累的兩處。

艾達作為啞女，在這兩個段落中并沒有臺詞也沒有肢體動作。當她分別站在崖邊、窗邊凝望鋼琴時，僅以畫面的表現(xiàn)力不足以體現(xiàn)艾達對于鋼琴的濃烈的情感，若用艾達的內(nèi)心獨白來表達其內(nèi)心感受，就顯得太過矯揉造作。這時選擇音樂來增強表現(xiàn)力便成了最佳的選擇。如此一來，適時在響起的音樂去就成為了艾達內(nèi)心的活動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極大地補充了影片的畫面表現(xiàn)力。

若說前面兩次主題曲的出現(xiàn)是為了情緒氛圍的積累，那么貝因帶艾達到海邊彈琴的段落中主題曲《the sacrifice》的出現(xiàn)就是情緒的爆發(fā)。

在海邊彈琴這場戲中，主題曲從上一場戲的結(jié)尾處開始響起，整個段落長達兩分鐘，完整地展示出了整個樂章。影片中，壓抑了許久的艾達在碰到鋼琴琴鍵的一刻得到了釋放。她在海灘上盡情地彈奏，伴隨著小姑娘歡騰的舞步、艾達微笑的臉龐、翻滾的海浪以及貝因來回踱步的鏡頭，將這個段落中的艾達的情感釋放得淋漓盡致，將影片情緒氛圍推向了一個小高潮。也是在這個情節(jié)點，改變了貝因的人物動作，將影片情節(jié)轉(zhuǎn)向另一個點。

在這里，我們可以理解為主題曲《the sacrifice》是主人公艾達的內(nèi)心活動的外在表現(xiàn)。

我們再從全片看，已經(jīng)了解到主題曲《the sacrifice》出現(xiàn)幾乎都是艾達情緒外露的時刻。但是當主題曲第五次出現(xiàn)時，是艾達給貝因的第六堂課上。這里不是情緒段落也不是高潮段落，那么導演用意又是什么呢？在這里，我們可以理解為某種暗

示。

比如，艾達與人交流需要通過她的女兒的翻譯，也就是說艾達與旁人始終有一層隔閡。而她在與貝因教一次課換一個黑鍵從而允許貝因“做些什么”的交易中，艾達的女兒被拒之門外。而她被迫與貝因沒有隔閡地交流，音樂就成為了她與貝因交流的語言。不過顯然一開始艾達并沒有多在意貝因，更多地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她在貝因的家中彈出主題曲時，就已經(jīng)能夠說明艾達的潛意識已經(jīng)不排斥貝因，如此一來，主題曲《the sacrifice》在這里出現(xiàn)為艾達和貝因的戀情發(fā)展埋下了伏筆。在之后的情節(jié)發(fā)展中也有兩處印證了這一點：其一，在此之后的鋼琴課中艾達并不再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經(jīng)常是彈著鋼琴還與貝因進行眼神交流，甚至于貝因?qū)撉龠€給她后，獨自彈琴時也會忍不住向后張望；其二，貝因送回琴后，丈夫斯圖爾特曾要求艾達為他彈奏一首曲子，艾達沒有答應，從這里就可以體現(xiàn)出艾達對于兩人的差別。

二、主題曲對女主人公內(nèi)心世界的象征作用

接下來，是主題曲最后兩次出現(xiàn)，這兩次皆是艾達情緒大起大落的時刻。

其一，斯圖爾特得知艾達再次私會貝因，攔在去往貝因家的路上，欲對艾達施暴，此時艾達心里又驚又怕又怒，此時主題曲節(jié)奏明快，旋律激昂，十分符合此時影片緊張的情緒節(jié)奏；其二，因為此時要表現(xiàn)的畫面內(nèi)容過于粗暴，稍有不慎就會使畫面失去美感，而導演使用高速攝影再加上大段激昂動聽的音樂，使得一場暴行用優(yōu)美的視聽語言表現(xiàn)出來。

在影片快到尾聲時，艾達背著斯圖爾特托女兒送琴鍵給貝因，斯圖爾特憤怒之下砍掉了艾達的手指，這個段落無疑是全片的最高潮，戲劇張力最強之處，也是音樂與畫面結(jié)合的最緊密的一處。音樂從斯圖爾特離開工地提著斧頭回家時起，快速的橫移鏡頭加上漸起的背景音樂，再次使氣氛繃緊。隨后斯圖爾特回家，對著家里亂砍亂砸，音樂不徐不疾，畫面內(nèi)仍以兩位演員表演為主。直到斯圖爾特砍下艾達的食指，鮮血濺到小姑娘的臉上，音樂戛然而止。此后這首主題曲再也沒有出現(xiàn)。

在這里，艾達在斯圖爾特斧頭落下的一刻就對影片中構(gòu)造的父系社會徹底失望。對于這樣的世界，她一直在抗爭，但最終結(jié)果卻失敗了。從艾達與女兒的交流中我們可以得知艾達是沒有結(jié)過婚的，她與父親抗爭，并且曾經(jīng)有一名志同道合、琴瑟和鳴的情人，不過在艾達提出兩人結(jié)婚時，她的情人卻遲疑了，這導致了兩人的決裂，這應該是她對父系社會第一次失望；再后來，艾達的父親因為錢財將艾達遠嫁當時還是蠻荒之地的新西蘭，艾達無力改變命運，但堅持帶著鋼琴，并不放棄抗爭，這是第二次失望；而斯圖爾特對她的所作所為使她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連帶著艾達對貝因剛剛萌發(fā)的一點愛情也被扼死在萌芽狀態(tài)。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艾達在貝因來接她時情緒并沒有太大的波動，也失望到放棄了她一直堅持的鋼琴，甚至于跟著鋼琴掉進海里，想要放棄她的生命。在最后時刻艾達掙脫了繩索，重新浮回水面，與貝因快樂的生活了在一起，可惜，這不是童話。

在影片尾，海底破舊的鋼琴上，一條繩索緊緊地拴住了穿鯨骨裙的女人。很明顯，艾達的靈魂已經(jīng)與她心愛的鋼琴一起葬在了海底深處。艾達的求生欲使她掙脫鋼琴上的繩索生存下來，并且遵從父系社會的規(guī)則，選擇跟隨貝因，像所有平凡人一樣生活，而鋼琴和音樂不是平凡人的生活必需品。從艾達的獨白中得知她在Nelson教鋼琴，這時鋼琴不再是她情緒的抒發(fā)，她選擇了融入父系社會，鋼琴也不再是抗爭的表現(xiàn)而是謀生的手段1。艾達最后也在學習說話，她不用靠音樂也能表達情緒，因此《the sacrifice》就被艾達放棄了。這樣的大團圓結(jié)局何嘗不是艾達的悲劇2。

再回到正題，從這個角度來分析，主題曲就不僅僅是艾達的內(nèi)心活動的外在表現(xiàn)，還代表了艾達的心中的熱情甚至是她的靈魂。

其實，不管是音樂亦或是影視中的其他元素，都是影片的外在形式，我們常說“形式為主題服務，主題大于形式”，所以說，音樂應該服務于影片，就像本片名為“鋼琴課”，但講的仍然是人的故事而不是鋼琴或者音樂的故事，所以這是一部出色的電影而不是音樂劇。

不管是主題曲還是插曲，起到的都是輔助作用，但這并不是說音樂就不重要了。一部好的電影像是一幅精致的錦緞，那么音樂就是錦上之花；錦上可以不添花，電影中可以沒有音樂，但是如果添不好的話，就會拉低了影片整體水平。但在本片，用好了就使整部影片都有了神韻，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注釋：

1.王志敏.女性主義的電影實踐——《鋼琴課》分析[J].影片分析透視手冊,2012,(10):249-261.

2.路易斯.賈內(nèi)梯 .女性主義[J].認識電影，焦雄屏譯，2007（1）：376-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