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萍,王郁美,羅發恒
(華南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廣州510642)
課題組在研究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結構時發現,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對其市場競爭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目前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不高、市場競爭力弱,而政府對農民工的職業生涯規劃處于零指導狀態。本文從農民工自身切入,分析影響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因素。
課題組在綜合龍立榮、馬躍如等學者研究成果基礎上編制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量表,分別在深圳、廣州進行兩次預試獲取實證數據,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對量表進行修改、刪除、調整、合并,形成最終量表。量表包括兩部分:
第一部分為個人特征,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工作崗位類型、技能等級、職業發展定位、進城動機和城際關系。
第二部分為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量表,包括4個因子共19 小項,具體為:職業認知(5 項),主要測量對自身職業興趣、能力、特長等的認識;職業目標(5 項),主要測量職業目標的制訂及實施計劃;工作積累(4 項),主要測量是否注重工作經驗、技能、能力的累積;人際關系(5 項),主要測量是否積極拓展人際關系。
2013年4—10月,在廣州火車站、廣州某港資服裝廠、某私營石材加工廠、商業街、深圳西麗陽光工業園、深圳南崗工業園等地采取隨機抽樣方法進行問卷調查。采取無記名方式并進行一對一指導答卷,發放調查問卷650 份,獲得有效問卷529 份,有效率為81.38%。受調查的農民工以男性(65%)為主,以80 后、90 后(87%)的新生代農民工為主,結果顯示,他們受教育程度較傳統型農民工有所提高,53.5%處于高中及以上的水平。受調查者所處行業以傳統的建筑施工(23.4%)、服務(20.4%)和紡織服裝業(14.6%)為主,在技術含量需求較高的行業如機械電子制造業(28.4%)也占據了一定比例。
采用統計數據對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量表進行信度與效度分析,結果顯示KMO 值為0.905;19 個題項聚為四個因子,各因子解釋的方差在14.98%—17.1%,累計解釋總變異量的63.12%;總量表的α值為0.901,各因子α 值為0.823—0.853,表示調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與效度。[1]因此,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可以用四個維度來表示,即職業認知、職業目標、工作積累和人際關系。
綜合選取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崗位類型、技能素質、職業發展定位、進城動機、城際關系八組個體特征變量進行差異性檢驗,結果如下:
1.性別差異檢驗
不同性別組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職業目標因子差異顯著,其T 值為2.243,且P <0.05,男性(M=0.072)的職業生涯目標水平要顯著高于女性(M = -0.133),但效果值Eta2為0.01,遠遠小于0.06,說明性別對農民工職業生涯目標的影響雖然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只是一種低度的關聯。[2]
差異的原因之一在于性別角色定位,樣本中女性未來定位于“繼續打工多賺錢”的為20.54%,遠高出男性(12.82%);而“積累資本和經驗后創業”的僅2.97%,反映了大多數農村女性主要以家庭為重,對職業的長遠規劃并不重視。就業市場中女性被排除在一些特定行業、崗位的門檻之外,或者在職業發展的過程中不受重視,這些歧視現象也是女性培養職業效能感、提升職業規劃水平的阻礙因素。[3]
2.年齡差異檢驗
設置了A(20 歲及以下)、B(21—25 歲)、C(26—30 歲)、D(31—35 歲)、E(36—40 歲)、F(41歲及以上)六組年齡變量來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結果顯示:不同年齡組的職業目標和工作積累因子的差異顯著,F 值分別為3.753(P=0.002)和2.438(P=0.034),其Eta2分別為0.035、0.023。
采用LSD 事后多重比較分析結果顯示B(21—25 歲)、C (26—30 歲)兩個年齡組農民工的職業目標水平顯著高于D (31—35 歲)、F (41 歲及以上)兩個年齡組,反映職業目標水平與年齡大致呈現出一種負向關系,即新生代農民工要比老一代農民工有更成熟的職業目標規劃;但不能說年齡越小職業生涯規劃水平越高,LSD 法結果顯示C(26—30 歲)組比A(20 歲及以下)組的農民工具有更高的職業目標水平,因為20 歲以下的青年尚未具備成熟的心智和職業思維,對職業發展沒有明確的規劃。這一特點在工作積累因子上同樣體現,A(20 歲及以下)組在工作中積累技能的積極性不如其他年齡組,B(21—25 歲)組工作積累水平顯著高于其他組,隨著年齡增長積累技能的積極性減弱。
一般來說,青年勞動力的精力和能力遠高于老齡化的勞動力,獲得職業成功的機會要大于后者,因此他們對未來的職業發展有很大的抱負。新生代更注重自身的學習和積累,他們會將部分打工所得收入用于自我發展,而老一代農民工進城打工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賺錢養家,所得收入大多寄回家中供開銷。[4]不同年齡階段其職業發展定位不同,進而會影響到職業規劃水平。
3.文化程度差異檢驗
設置了五組文化程度變量來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表1),結果顯示:不同文化程度的農民工的職業目標、工作積累和人際關系因子存在顯著差異。LSD 法事后比較結果顯示,三個因子在兩兩組別間的比較呈現出很一致的結果,即B—E 組要比A(小學以下)組的水平高,其他的組別未得出顯著的差異結果。

表1 不同文化程度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比較(N=529)
樣本中30 歲以下農民工占總數的74.86%,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農民工占總數的53.87%,反映當前農民工呈現年青化、高文化水平的特點,進而促進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上升。受教育水平的提高在提升農民工文化知識、職業技能的同時,也促進了農民工更好地選擇和規劃未來的職業。首先,農民工在接受中高等教育時吸收了文化知識、法律知識,拓寬了思維和視野,各方面能力和素質的提高使他們更有條件去選擇自己想要從事的職業并實現理想。其次,教育內容的職業化使他們有機會接受各種職業技能培訓。這些就業培訓具有較高的專業性和針對性,讓新生代農民工可以更容易進入城市就業市場的較高層次。此外,農民工外出務工的途徑多通過圈子內的幫帶關系,這種圈內的關系實際上是一種社會資本,教育程度的上升提高了這種社會資本的含金量,為新生代農民工就業提供了更為便利的信息網。新生代農民工對職業的期望隨著文化水平的上升而提高,他們不再愿意從事“臟、亂、差”的體力勞動,對工作和生活都更有追求;文化程度會影響農民工對自己身份的認知,文化水平越高的越有可能將自己視為城市人。[5]因此,他們希望通過正確的職業和生活規劃來改變自己在城市里的地位,實現對未來的抱負。
1.崗位類型差異檢驗
設置了A(生產型)、B(技術型)、C(經營型)、D(服務型)、E(管理型)五組崗位變量來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結果顯示:不同崗位類型的職業目標和工作積累因子存在顯著差異,F 值分別為3.851(P=0.002)和4.888(P=0.000),其Eta2分別為0.036和0.042。LSD 法事后比較分析顯示,這兩個因子在A(生產型)和D(服務型)兩組的水平均比在B(技術型)和E(管理型)組的水平低。工作積累因子C(經營型)組的水平要低于B(技術型)組,職業目標因子C(經營型組)的水平卻比A(生產型)組要高。
將性別與崗位類型進行交叉統計分析發現,男性主要從事技術和管理型工作(40.99%),而女性更多從事的是生產型(42.16%)和服務型(23.24%)工作。女性受傳統角色定位、市場性別歧視和自身條件等諸多因素的影響,更多地選擇技術要求、工作難度和強度均較低的服務性和生產性崗位。
崗位對技能與素質的要求也影響著農民工的職業行為,技術型和管理型的崗位要求勞動者具備更高的職業素質和技能,農民工需持續學習、提升自己的能力和技能才能應對日新月異的技術和理念的更新,這種壓力促使他們在工作中不斷地充實自己。而生產型和服務型崗位的固定性和操作性較強,農民工在掌握基本的流程和操作要點后就可以達到崗位要求,在工作挑戰性低的環境中勞動者很容易安于現狀、失去目標。
2.技能素質差異檢驗
技能等級是農民工技能素質的重要標志,設置了四組技能等級變量來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表2),結果顯示:不同技能等級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在四個因子上存在顯著差異,具有技工等級證書的農民工比普工要具備更成熟的職業生涯規劃,且整體呈現出技能等級越高職業規劃水平越高的趨勢;但人際關系因子呈現異常,高級技工的人際關系水平并沒有顯著高于其他技工,反映出高級技工更看重職業技能的含金量、走專業化的道路,雖然他們可在就業市場上憑借一技之長占據優勢,但在提升專業技能時卻容易忽略人際關系方面的發展。
新生代農民工比上一代農民工具有更高的職業素質,樣本中有52.74%的農民工具有初級以上的技能等級證書,文化程度越高則技能水平越高。數據顯示,小學文化程度的農民工僅14.81%擁有技能證書,初中的有39.27%,高中、職高、中專的有63.51%,大專及以上的高達80.33%。技能等級是農民工就業能力的一種標志,因為農民工從事的工作主要以操作性和技能性為主,對綜合素質的需求不如其他群體高,因此技能等級成為評定農民工個體就業能力的一個重要標準。就業能力越高代表農民工擁有更多的職業發展機會,可在較高的平臺上和城市勞動者競爭,這為他們對自己的職業未來進行規劃提供了良好的條件。而且,農民工考取技能等級證書這種行為本身可說明他們對自己未來的職業方向有一定的想法。雖不排除盲目跟風的現象,但有調查顯示,具備某種技能的農民工就業穩定性要高于沒有掌握技能的農民工,[6]這說明技工比普工有更明確的職業定位,不會無原則、無目的地更換工作。
1.進城動機差異檢驗
設置了四組進城動機變量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表3),結果顯示:進城動機對職業生涯規劃的四個因子影響顯著,且對職業認知、人際關系的影響效果更為明顯。C(扎根城市)、B(開闊眼界)兩組比A (賺錢補貼家用)組農民工的職業生涯規劃水平要高;C(扎根城市)組農民工的職業認知和工作積累因子水平要高于B(開闊眼界)組。

表2 不同技能素質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比較(N=529)

表3 不同進城動機的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比較(N=529)
調查樣本中最初的進城動機如下:51.04%的農民工是開闊眼界,31.57%的農民工想賺錢補貼家用,17.39%的農民工計劃通過外出打工定居城市。進城動機為賺錢補貼家用的主要是老一代農民工,而想開闊眼界和通過外出打工扎根城市的主要是新生代農民工。新生代農民工在融入城市方面比老一代農民工更積極主動,他們因為脫離了土地、成長經歷與城市同齡人相似而對城市生活更為熟悉,渴望留在城市生活的愿望更強烈。這種動機影響了他們對自己身份的認知和定位,他們較容易將自己視為城市市民。而農民工要提升身份并得到城市的認可,其經濟地位的上升是關鍵因素。因此,想要扎根城市的農民工會積極促進職業的發展,期望通過職業成功獲取經濟地位,從而實現融入城市的理想。調查中發現:A(賺錢補貼家用)組農民工在后來的職業發展中有43.2%的人仍然沒有太明確的想法,B(開闊眼界)組中這個比例為13.01%,而C(扎根城市)組中僅有3.3%的農民工對職業的發展沒有規劃。因此,最初的進城動機影響了農民工對職業成功重要性的認識,也影響了他們對職業的長遠性規劃。
2.職業發展定位差異檢驗
設置了四組職業發展定位變量來分析對已進城的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表4),結果顯示:不同職業發展定位在職業目標、工作積累和人際關系三個因子存在顯著差異,從Eta2 的值可知未來定位對職業目標和人際關系因子的影響更為明顯。
B(積累資本創業)、C(掌握一門技術)兩組的職業規劃水平要明顯高于其他組。調查中發現:30歲以下年齡段農民工的定位主要是積累資本創業(64.01%)和掌握一門技術(19.75%);隨著年齡的增加,定位打工多賺錢的比例升高,35 歲以上的農民工為(42.03%)、41 歲以上的農民工達68.96%。
可以看出新生代農民工的目標更長遠,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利益,他們更想通過進城打工提升自己的生活水平和社會地位。這種職業心理上的差異影響了農民工對職業未來的規劃和實際行動。老一代農民工對城市存在陌生和怯懼感,城市融入度低,而且受落葉歸根等傳統思想的影響,更傾向于以后回農村務農或從事非農業性的工作,在城市打工只是為了謀生而被迫做出的選擇。[7]因此,他們不太關注所從事的工作是否適合自己或者有沒有發展的前景,在職業選擇上沒有太大要求,只要能保障較好的收入就行。新生代農民工沒有很大的經濟壓力,更加注重個人發展,且文化水平的提升讓他們的眼界更開闊。為此,他們會付出實際行動去學習技術,積累資本、經驗、人脈,而不會不切實際地幻想。

表4 不同職業發展定位的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水平比較(N=529)
3.城市人際圈差異檢驗
設置了A(老鄉)、B(同事)、C(城市市民)三組城市人際圈變量來分析對職業生涯規劃水平的影響,結果顯示:城市人際圈對職業目標、工作積累和人際關系有顯著的影響,其F 值分別為6.89(P =0.001)、7.986(P=0.000)、5.955(P=0.003);但總體上影響效果較小,其Eta2分別為0.026、0.03、0.022。
B(同事)、C(城市市民)兩組的農民工比A(老鄉)組農民工的職業生涯規劃水平高,這說明農民工不能將自己的交際圈限定在一同出來打工的老鄉,因為這樣會導致他們的關系網絡異質性程度低,關系網絡所能提供的資源減少。老一代農民工當初進城大部分是通過老鄉的“結帶幫”關系,因此他們所從事的工作類型大多一樣,而且在以后的職業發展過程中依靠的仍主要是家人和老鄉所提供的資源。這種職業發展路徑并不是建立在對自身全面認知的基礎上,而是被動地跟隨群體的做法。而新生代農民工融合了農村和城市的特點,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生活圈,所交往的人群包括了老鄉、同事、朋友甚至城市市民。多樣化的城市人際圈有助于新生代農民工找到適合自己的職業發展道路,最終獲取職業成功。
當前農民工的職業規劃意識比較淡薄,調查中發現只有39.1%的農民工認為職業生涯規劃有用,24.4%的農民工認為計劃趕不上變化、29.5%的農民工認為自身條件有限,很難實現制定的目標。態度上的差異會影響農民工對職業生涯規劃的重視和投入程度,因此,必須引導農民工端正態度,培養職業規劃意識。
當前大部分農民工從事技術合量較低、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在城市沒有清晰的職業定位,既不利于他們自我的提升,也影響農民工融入城市,因此,政府應構建一個農民工職業生涯規劃體系,促進其職業生涯發展:一方面,需要政府扮演好規則制定者的角色,出臺一些方案來引導農民工提升職業素養,政府與企業聯手對農民工進行必要的職業技能培養;另一方面,可以針對農民工進行職業生涯規劃培訓和提供專業的指導,通過培訓和指導讓農民工更清楚地分析和認識自身,確立方向、樹立目標,從而更好地促進職業發展和就業。
企業內部的職業生涯管理能為農民工提供更為明確、更切實際的目標,他們可以把從指導理論中學到的知識和日常工作結合起來,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點,促使個人更好地發揮自身的潛力,同時為組織帶來長遠的效益。
[1][2]吳明隆.問卷統計分析實務:SPSS 操作與應用[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7:200—300.
[3]曲可佳,鄒泓.職業生涯探索的結構、方法及影響因素[J].心理科學進展,2009,(2):442—450.
[4]“全國總工會新生代農民工問題”課題組.關于新生代農民工問題的研究報告[N].工人日報,2010-06-21.
[5]李建華,郭青.新生代農民工特點分析與政策建議[J].農業經濟問題,2011,(3):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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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劉傳江,徐建玲.第二代農民工及其市民化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07,(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