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模因論的視角分析網絡新詞“no zuono die”

樊書知

（鄭州大學外語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no zuo no die”源自2013年在網絡上廣泛傳播的“不作死就不會死”。后來網友又將“不作死就不會死”簡稱為“不作不死”，緊接著就出現了其對應的中英雜糅翻譯“no zuo no die”一詞。而且該詞已于2014年1月15日被收錄進了美國在線俚語詞典Urban Dictionary中，從而引發了廣大網友組團前去圍觀“作”到國外的盛況。筆者在“百度”搜索欄輸入“no zuonodie”，瞬間就找到了與其相關的3550000條結果。由于“no zuo no die”是個新詞，對其進行研究的文章還很少，而且還沒有文章從模因論的角度對其進行研究。因此，本文擬從模因論的視角對“no zuono die”進行研究，著重分析這個詞復制與傳播的過程，探究其成為強勢語言模因的詞內理據和詞外理據，展示該詞的生成機制，以期揭示語言發展變化的規律。

一、模因論（Memetics）

（一）模因的概念及分類

模因論是將達爾文的進化論思想應用于語言學研究的新理論。它從歷時和共時的視角對事物之間的普遍聯系以及文化傳承性這種本質特征的進化規律進行詮釋。該理論的核心概念是“模因”。“模因”一詞是何自然教授對“Meme”的音譯，由于該譯法十分恰當，因而得到了國內學者的普遍認同。“Meme”一詞最早出現于英國著名學者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The Selfish Gene”一書中。模因的核心是模仿，正如布萊克莫爾所說：“任何一個信息，只要它能夠通過廣義上所謂的‘模仿’過程而被‘復制’，它就可以稱為模因。”因此，一種思潮或信息只要能夠得到傳播與仿制，它就具有模因性。此外，道金斯也曾說道：“模因自我復制的途徑是從一個人的大腦復制到另一個人的大腦，從人腦復制到書本，又從書本傳播到人腦，再從人腦復制到電腦，又從一臺電腦傳播到另一臺電腦……”可見，無論存儲在人腦中的信息，還是通過網絡等媒介傳播的信息都是模因。而本文所要分析的“no zuonodie”很明顯也是模因，因為它得到了網民的廣泛復制與傳播。

模因包括強勢模因和弱勢模因兩種。強勢模因又被叫做“成功的模因”。道金斯認為“模因究竟能否復制成功要受到長壽性（longevity）、多產性（fecundity）和復制忠實性（copying-fidelity）這三個要素的影響。”可見強勢模因具有長壽性、多產性和復制忠實性這三個特征。而“no zuo no die”完全具備以上三個特征，因而它是一種強勢語言模因。弱勢模因指的是那些在復制和傳播的過程中沒有引起關注，或者一時引起了注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被人們淡忘甚至消失的模因，有些學者也把這類模因稱為“失敗的模因”。

（二）模因的復制的階段和傳播的類型

根據海利根的觀點，模因的復制要經過四個不同的階段：同化（assimilation）、記億（retention）、表達（expression）、和傳播（transmission）。這四個階段，周而復始，形成一個復制環路。模因復制的四個階段可以用圖1表示：

圖1 模因復制的四個階段

根據布萊克莫爾（Blackmore,1999）的觀點，語言模因的傳播包括基因型傳播和表現型傳播。前者指內容相同形式各異的傳播，后者指形式相同內容各異的傳播。而基因型傳播又包括“直接套用”和“同義異詞”兩類。直接套用指“信息可以在合適的場合不用改動其內容而直接傳遞”，而同義異詞指的是信息相同但詞形不同。表現型傳播包括“同音類推”和“同構類推”兩類。前者指“模仿詞語的發音而形成的新模因變體”。它是模因傳播的重要方式之一，常見于廣告宣傳，如“騎（其）樂無窮”（摩托車廣告）、“咳（刻）不容緩”（治咳藥廣告）等。而后者指“模仿已知的語言結構，復制出一種具有新內容的模因變體”。如網友們模仿《陋室銘》的語言結構，又造出了帶有惡搞味道的《學生銘》、《女友銘》、《金錢銘》和《考試銘》等。

二、“no zuonodie”的復制與傳播

（一）“nozuonodie”復制的四個階段

“nozuonodie”作為一種強勢語言模因，其復制過程必然也要經歷同化、記憶、表達和傳播四個階段。“nozuo no die”是2013年在網上廣泛傳播的“不作死就不會死”對應的中英雜糅翻譯，有人稱其出自日本動畫片《機動戰士Z高達》中的一句臺詞，但也有人指出“作死”中的“作”是東北地區普遍都知道的地方性方言，發音為“zu”，意為“找死”。還有人稱這種說法最早源自江浙地區的通泰方言，此地的百姓把“那些胡攪蠻纏、惹事生非的行為”稱為“作死”。作者利用“百度百科”查了一下“作”這個詞，發現其在通泰方言和吳方言中意為“無端生事，沒事找事犯”，而在粵語中多寫為“嘬”。由此可見，“作死”一詞具有深厚的方言基礎，早已存在于人們的認知體系中。

而“nozuono die”作為“作死”的變體，因與人們的認知體系具有一定的一致性，再加上其構詞方式簡單、詞形新穎，因此很快就被人們注意、理解并接受，從而成功地完成了其生命周期的同化階段。當“no zuono die”被納入宿主的認知體系后，由于該詞的新穎獨特，宿主就會用話語、文本或圖片（如“no zuono die”搞笑圖集）等把它表達出來，從而完成了表達這一階段。“no zuono die”的表達除了通過人腦對人腦的傳播外，還會通過各大網絡社區、論壇甚至廣播、電視、報紙等主流媒體來傳播，從而加快了其傳播速度，擴大了其傳播范圍，也就出現了利用百度搜索引擎瞬間能搜出355萬篇與其相關網頁的結果。至此，“no zuo no die”完成了其生命周期的最后一個階段——傳播。并且“nozuonodie”會繼續感染新的宿主，不斷地重復同化、記憶、表達、傳播這四個階段，不斷地自我復制，從而增強自己的生命力，保持自己強勢模因的地位。

（二）“nozuonodie”的傳播類型

筆者通過對網上流傳的各種版本的“no zuono die”進行整理分析，發現“nozuono die”的傳播既有基因型傳播，也有表現型傳播。其基因型傳播主要是通過“直接套用”的方式，而表現型傳播是通過“同構類推”的方式。下面將分別舉例對這兩種傳播類型進行分析。

1.“no zuono die”的基因型傳播

“no zuono die”的基因型傳播主要指的是對“no zuo nodie”的直接套用。我們每天打開微博、微信或QQ空間時都會看到無數遍的“no zuonodie”，此外在其他社交網站、論壇或各種貼吧中也會發現“no zuo no die”的蹤跡，這些都是網友們對那些“自作自受”或“沒事找事”行為的評價。另外，“no zuo no die”的直接套用還體現在歌曲和新聞報道中。如有一首歌，歌名就是“nozuonodie”。是由肖灑和花僮演唱的。其中“no zuo no die”在整首歌中反復出現。還有《7點最新聞》中，主持人也是接連不斷地提到“nozuono die”。下面就借用Urban Dictionary中解釋“no zuono die”這一詞條時舉的一個例子來展示一下該詞強大的生命力：

（1）A:Some dude baked cookies shaped like iPhone,held it by the mouth when driving,tried to mess with traffic cops.

B:Did he pull it off?

A:Cop waspissed and ran hisname through thesystem.Turnsout he'sgot speed ticketsunpaid.

B:No zuono die.

由此可見，“nozuono die”不但在國內廣為流傳，而且還成功地走出國門，逐漸被國外網民所接受。

2.“nozuonodie”的表現型傳播

“no zuo no die”的表現型傳播指的是“no zuo no die”通過“同構類推”的方式得到了進一步傳播。如網友們模仿“no zuo no die”的形式，又造出了“no try no high”、“no can no BB”、“you zuo you die”、“you can you try”、“you try you die”等模因變體。這些模因變體與簡單模因“no zuo no die”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模因復合體。模因復合體就是相互結合在一起而能夠被同時復制的一組模因。如下面這幅對聯就體現了模因復合體的傳播。

（2）上聯：no zuono diewhy you try

下聯：no try nohigh giveme five

橫批：let it go

這幅對聯中的“no try no high”就是模仿“no zuo no die”而造的，它與“no zuono die”一起形成模因復合體。通過該復合體的不斷傳播，“no zuonodie”的復制力和傳播性進一步加強，從而增強了其生命力。

三、“no zuonodie”成為強勢語言模因的理據

“no zuono die”之所以能成為在各大社交網站、論壇以及主流媒體上盛傳的強勢模因，既有語言內的原因，也有語言外的原因。詞語的變化發展是詞內理據與詞外理據共同作用的結果。詞內理據指的是詞的語文理據，體現著詞語內部各要素的語義聯系，而詞外理據指的是詞的文化理據，體現著詞語與外部世界的關系。因此，筆者從詞內理據和詞外理據兩方面探討了“no zuo no die”成為強勢語言模因的原因。

（一）詞內理據

1.“no zuono die”的簡潔性

在語言的使用中，人們往往遵從“經濟原則”。該原則要求我們在日常交流中遵循：如果一個詞足夠的話，決不用第二個。因而，人們總是用最簡潔的形式表達較復雜的語義，從而提高單位信息的含量。“no zuono die”一詞由三個英語單詞加上一個漢語拼音組成，形式簡潔，易于理解，從而很容易被新的宿主接受，進入他們的記憶，進而得到廣泛傳播。

2.“no zuono die”的合理性

“nozuonodie”不僅簡潔，而且表義合理。語言信息表達出來的意義合理，人們就會復制、傳播，從而形成模因現象。而一個語言模因能夠得到強化或保留，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該語言模因具有很強的表現力，“no zuo nodie”就是一個表義功能很強的詞。它能夠表達人們對各種“沒事找事”、“胡攪蠻纏”或“惹是生非”行為的反感與嘲諷。因為在當今這個多元開放的社會中，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做出一些“出格”或“荒謬”的行為，以引起公眾的注意，但這些行為又無聊得讓人無語，人們就一律用“no zuo no die”來回應這類行為，以表達他們對這些行為的不屑與反感。

3.“nozuonodie”的時尚性

“no zuo no die”能夠得到廣泛傳播，除了其簡潔、合理的特性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特性就是這個詞比較時尚。所謂時尚，就是語言要有時代氣息。如果語言時髦，人們就會不自覺地模仿起來，從而讓其廣泛地復制、傳播，形成語言模因，時尚向來都是和模仿聯系在一起的。“nozuono die”就是一個十分時尚的詞，因為它由三個英語單詞和一個漢語拼音雜糅而成，也算是一種語碼混用。這種語碼混用讓人覺得新穎、獨特，因而能夠引起人們的注意和接受，進而復制、傳播，不斷地在日常生活中引用，從而使“nozuonodie”成為一種廣為流傳的模因。

（二）詞外理據

1.網絡媒體的推動

隨著社會的進步及科技的發展，互聯網已成為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傳播信息的工具。“no zuonodie”的盛行，在很大程度上應歸功于網絡媒體的推動。網絡的電子化、互動化和全球化使得構思精巧、語出驚人而又張揚個性的網絡語言模因易于為網民們所認可和接受。在網絡上，語言的更新變化往往令人目不暇接。一個模因一旦被網民同化，它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傳播開來，這也是“no zuo no die”不但在國內流行，而且也很快走出國門的原因之一。

2.人們追求新奇事物的心理

隨著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人們更加傾向于接受新奇的事物，競相追趕時尚的東西，以保持與時俱進，從而獲得社會認同。正如楊婕所說：“人們在語言的使用過程中總是有一種求新求異的心理，總是想方設法地追求新奇、陌生的表達方式，這是人們在語言使用過程中的一種潛在心理”，而“no zuo no die”的出現恰好就滿足了人們追新求異的心理，迎合了大眾緊跟時代潮流的心態。而且該詞還能幫助人們表達對那些“胡攪蠻纏”、“無理取鬧”或“做作”行為的不屑與嘲諷，具有一定的實用價值。

3.強大的社會基礎

“no zuo no die”源自于“不作死就不會死”，而“不作死就不會死”是由“作死”衍生而來的。而“作死”在各地方言中都有淵源，從而賦予了它強大的社會基礎。如“百度百科”中這樣寫道：“作死，來自吳語，黑龍江省一帶的方言，特別是在上海那些沒事找事最后闖禍的人稱他的這種行為叫作死。也流行于江蘇北部、山東、河南等，在江淮方言和通泰方言中念za si。東北話中作死的‘作’一般讀二聲，多用于疑問句。廣東北部客家地區也有‘作死’一詞……”由此可見，“作死”一詞在我國傳統文化中有著深厚的根基。因此，由“作死”衍生而來的“no zuono die”也有著強大的社會基礎，從而能被人們快速接受并廣發傳播。

四、結語

模因論是一種借用生物進化模式來解釋文化進化規律的理論，而語言又是文化傳播的載體，因而它對語言的發展變化具有很強的解釋力。本文從模因論的視角分析了網絡新詞“no zuonodie”的生成機制。具體分析了“no zuono die”復制的四個階段及傳播的方式，并探討了其成為強勢語言模因的詞內理據——“no zuo no die”結構簡潔、表義合理、詞形時尚，以及詞外理據——網絡媒體的推動，人們追求新奇事物的心理和強大的社會基礎。正是這些詞內因素和詞外因素的共同作用，使得“no zuonodie”成為了強勢語言模因。

但語言是不斷發展變化的，隨著時間的推移，“no zuo no die”是逐漸消亡還是繼續被廣泛傳播，尚待時間去證明。可見，了解模因的生命周期和傳播類型，有助于我們發現語言發展變化的規律，從而更好地把握文化的發展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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