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黃金簽證”絆倒內政部長

舒杰

近兩年來，葡萄牙推出“黃金簽證”項目，力圖以優惠居留條件吸引歐盟以外的外國人特別是中國人前往葡萄牙投資創業或購置房產，從而幫助葡萄牙走出主權債務危機。然而，該項目卻逐漸淪為不少人貪污、洗錢、謀取私利以及挪用公款的渠道。這個充實了葡萄牙國庫的移民項目，也填滿了一些公職人員的錢包。近日，“黃金簽證”引發的反貪風暴在葡萄牙刮得越來越猛。 ? （圖/CFP）

“黃金簽證”曝丑聞

2014年11月13日，葡萄牙兩百多名警察在代號“迷宮”的調查行動中搜查了40多處辦公地點，包括內政部、環境部和司法部，以及部分公司。總檢察長辦公室隨后發表聲明稱，這些人涉嫌在“黃金簽證”項目中貪污、洗錢、謀取私利以及挪用公款。不過，當天的行動中被捕的11名高級官員中，包括邊境警察局長曼努埃爾·雅梅拉·帕洛、注冊與公證所所長安東尼奧·菲格雷多、司法部秘書長瑪麗亞·安東尼亞·阿內斯。

被捕者尚未辭職，內政部長米格爾·馬塞多就率先提出辭職。米格爾·馬塞多是總理帕索斯·科埃略的政治盟友，也被看作其接班人。11月16日，他在電視講話中辭職。在當晚直播的電視講話中，馬塞多告訴全國民眾，他本人與調查中的腐敗案件并沒有直接關聯，但是這起丑聞削弱了他的“政治威信”。因此，作為多個涉案部門的上級主管部門負責人，他決定辭職以維護政府形象。

“我想說的是，無論何種簽證，我都沒有行政參與。”馬塞多說，“換句話說，就正在調查的事情而言，我個人與之沒有任何關聯……我辭職是為了維護政府的清白、國家的權威和相關機制的可信度。”

一些當地媒體報道，馬塞多負壓辭職，并非僅僅因為下屬出了問題，而是由于調查越來越接近他本人。調查人員發現，“黃金簽證”丑聞所牽涉的一個公司，其合伙人之一正是馬塞多。不過，馬塞多在新聞發布會上，只字未提這家正在被調查的公司。葡萄牙CMTV電視臺報道，還有“更多高級官員”受到調查人員的懷疑，預計此案還會有更多涉腐人員被捕。艱難的選擇擺在總理科埃略面前。此時，距離大選不到一年，他不愿失去馬塞多這員干將，最初回絕了馬塞多辭職的申請。但馬塞多稱自己的政治權威已被削弱，堅持離開政府，科埃略只好懷著悲痛的心情放行。

雖然沒有內閣成員被捕，整件事對總理科埃略來說仍然十分尷尬。他的政府鼓吹“黃金簽證”政策是巨大的成功，如今，這一政策不僅讓他失去了重要的內政部長，副總理波爾塔斯也在反對派圍攻下同意接受議會質詢。

“黃金簽證”成腐敗通道

受歐債危機影響，歐洲多國曾推出類似“黃金簽證”的項目，包括塞浦路斯、希臘、匈牙利、拉脫維亞、西班牙等。然而，由于注意到這類項目日益淪為“腐敗之門”，不少國家逐漸放棄了以這種手段挽救國家經濟。

葡萄牙2012年10月推出“黃金居留許可計劃”，即“黃金簽證”項目，意圖通過向歐盟以外的外國人發放權限更大的簽證，吸引外國人到葡萄牙投資設廠、購房置地等，從而幫助葡萄牙盡快擺脫主權債務危機。

與普通簽證相比，“黃金簽證”提供更為優惠的待遇，因而極富吸引力。例如，持有者除了擁有葡萄牙居留權，還可以自由進出有26個成員國的申根區;持有者可以為家人申請家庭團聚，五年后可以對房產進行自由買賣;滿足居留天數條件后可獲永久居留權。這一居留簽證是歐盟國家低成本的投資激勵計劃。按照相關規定，非歐盟國家的公民只要在葡萄牙購置價值50萬歐元以上的房產，即可獲得居留權，簽證持有者能自由進出26個申根國家的邊境。其他獲得葡萄牙居留權的方法，包括將100萬歐元轉入葡萄牙銀行，或者制造10個以上的就業崗位。一旦獲得了居住權，只需每年在葡萄牙住七天，就可以持續獲得居住簽證。居住五年后可以申請入籍。

葡萄牙政府推出“黃金簽證”項目之初，曾把它譽為“成功的經濟外交”，認為外國投資者無論是創造就業還是購置房產，最終都有助于提振葡萄牙經濟。2013年，葡萄牙把持有者每年居留天數的下限從30天降至7天，成為歐盟成員國中對居留時間要求最低的國家。根據葡萄牙建筑和物業聯合會發表的聲明，2013年開始實施的“黃金簽證”已為葡萄牙帶來了10.76億歐元的投資，其中9.72億流入不動產市場。這些外國投資者幾乎“一邊倒”地選擇購置房產，在一些地方，面向外國人的房價已經上漲了54%。

在申請“黃金簽證”的外國人中，來自中國、俄羅斯、巴西、安哥拉、南非以及中東地區的投資者較多，其中中國投資者人數居首位。據葡萄牙駐華大使館提供的數據，該政策實施頭一年，共有278名中國公民獲得“黃金簽證”，超過其他所有國家獲批人數之和，投資總額達1.67億歐元。中國公民在葡購置房產的均價超過58萬歐元（約合72萬美元）。這些中國投資人主要來自中國大陸，另有約1/3來自中國澳門和中國香港。英國《金融時報》稱，葡萄牙政府兩年多來一共簽發的1775張“黃金簽證”中，81%被中國人獲得。

英國《經濟學人》雜志認為，在所有用居留權換投資的歐盟國家中，葡萄牙是最成功的一個。該國政府希望通過“黃金簽證”彌補歐元危機帶來的投資下降，副總理保羅·波爾塔斯是“黃金簽證”的主要倡導者，曾經承諾用該舉措重振房地產市場，并且吸引外來資本。

但這一計劃從最初就飽受詬病。歐盟議會的葡萄牙議員安娜·戈麥斯譴責“黃金簽證”是“分期付款賣國籍”，每天都有貧窮的移民冒生命危險進入歐洲，他們的待遇顯然與財大氣粗的“黃金簽證”持有者不同。戈麥斯質疑區別對待窮困和富裕的移民者是否符合道德規范，她還寫信給葡萄牙政府稱，黃金簽證與反洗錢法互相矛盾。反對派政客一直聲稱這個項目會滋生犯罪和腐敗，呼吁將其徹底廢止，一名左翼反對派議員甚至稱之為“腐敗的快車道”。但葡萄牙政府堅稱“黃金簽證”的申請人符合歐盟標準。

事實上也確實如反對派所預料的那樣。“黃金簽證”項目對葡萄牙經濟的助推作用尚未達到預期，卻已經不折不扣地淪為滋生貪腐、洗錢等非法活動的溫床。由于“黃金簽證”對歐盟以外的外國人極富吸引力，一些手中掌握發放簽證權力的葡萄牙官員為了中飽私囊，便向某些缺乏申請資格的外國人大開方便之門。在這條巨大的腐敗鏈中，不少人從中穿針引線，在外國投資者和葡萄牙官員之間搭建起一個“平臺”，開始系統化地用賄賂換取“黃金簽證”。令人毫不意外的是，在這條腐敗鏈中，官員的親屬們往往也卷入其中。

不僅如此，這個計劃還成為很多中國貪官逃避國內法律處罰的通道。比如，2014年6月17日，葡萄牙就曾拒絕引渡一名擁有所謂的“黃金簽證”的中國投資人，此人在中國因腐敗被（缺席）審判入獄10年。

早在2014年6月，葡萄牙《晨郵報》曾報道了一系列與“黃金簽證”項目有關的貪腐現象，指認大批官員利用手中權力收受巨額賄賂，牽涉到政府機構、軍隊、情報部門、法院等。

揭開“黃金簽證”的面紗

當媒體試圖揭開“黃金簽證”的面紗時，才發現對于這個贏利頗豐的移民項目，普通葡萄牙人所知甚少。在投資激勵的幌子下進行的金錢流動缺少監管，到底誰從這些簽證中獲益，抑或購買房產的錢從哪里來，都無人過問。政府張開懷抱的同時，也閉上了眼睛。

警方稱，在11月13日被捕的11人涉嫌腐敗、洗錢、權力尋租和貪污。警察懷疑一些“黃金簽證”申請者購買的房產價值遠低于50萬歐元，他們通過賄賂官員蒙混過關。根據葡萄牙媒體的報道，警方調查“黃金簽證”已超過一年，而這個項目落地也僅有兩年。

“透明國際”組織稱，政府官員接受賄賂只是“黃金簽證”帶來的眾多問題中的一個。這一項目腐敗叢生，可能影響移民政策相似的其他國家，如西班牙、希臘、拉脫維亞等。

2014年5月，葡萄牙好不容易擺脫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救助計劃。但是針對“黃金簽證”的調查顯示，該國房地產市場的復蘇是依靠源源不斷輸入的“黃金”，而非自身的經濟活力。這似乎意味著，葡萄牙的經濟危機還沒有過去。

至于這些流入葡萄牙的資本是否真正促進了經濟發展，恐怕政府需要給民眾一個交待。

當然，此次葡萄牙政府掀起的反腐敗行動，針對的是個別官員的貪污受賄行為，并非針對“黃金居留”法案。而且，葡萄牙政府用強硬的法律手段維護移民市場的良好運作，能使廣大投資者得到更公平的對待，也保障了投資人利益。中國想投資移民葡萄牙的人士，最好去當地做實地考察，多方面了解當地的信息，查看并核實相關中介機構或人員的真實身份以及是否有合格資質，保障自己的利益。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