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曙松
在一系列政策推動以及內外部經濟因素影響下,中國經濟正在平穩轉型到新常態,在這個轉型的過程中,金融體系的轉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這一方面是因為經濟新常態本身就包含著金融體系需要尋找到一個適應經濟體系轉型的新常態,同時,金融體系的轉型或者說走向新常態也會對整個經濟體系走向新常態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
從這個角度來解讀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關于經濟新常態與金融新常態的關系,可以看出,如果說2015年是中國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之年的話,那么,金融改革與其他領域改革一樣,同樣需適應經濟新常態的轉型要求,需要遵循中國經濟發展轉型和改革的大邏輯。
經濟新常態與金融體系的新常態
從具體內容看,此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從三個維度九個方面對經濟新常態特征的界定,都直接對金融體系的轉型提出了新的要求。
從長期增長來看,經濟增長中樞將下移,從高速增長轉向中高速。中國的經濟發展方式在逐步向質量高效型轉變,從要素驅動逐步轉向創新驅動。以前低成本勞動力優勢在逐漸減弱,將更多依靠人力資本質量、技術進步等因素。反映到金融體系的轉型方面,就是以商業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必須適應這個增長速度、增長動力的轉換過程,改變長期以來依靠大規模信貸擴張帶動的業務驅動模式,開始要重點關注如何以金融體系支持和促進經濟體系的轉型。與此同時,金融體系同樣也需要接受經濟增速平穩回落的檢驗,在這個過程中要防范局部性區域性金融風險的平穩釋放不能疊加為系統性全局性的金融風險。
從短期波動來看,需求的各部分也在發生變化,強調個性化、多樣化消費,新技術、新產品等投資以及大規模走出去戰略等,經濟結構也在逐漸優化。這些增長動力和需求的變化,也在對金融體系提出了新的需求,許多新的需求往往不在傳統的金融體系覆蓋范圍之內,這就一方面需要促進原來的金融體系轉型,另外也要通過適當放松金融管制和金融準入,吸引新的金融機構、新的金融服務模式介入。
從宏觀調控政策來看,強調以改革來化解風險,促進轉型。2015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之年,將從行政審批、投資、價格等九大領域推進改革,加快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探索產業轉型與產業發展方向,同時化解產能過剩風險。
從政策基調來看,2015年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將保持宏觀政策連續性和穩定性,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松緊適度的貨幣政策有助于化解高杠桿和泡沫等風險,而有力度的財政政策也為2015年“穩增長”的首要目標預留了政策空間。與此相對應的是,金融體系同樣需要這樣一個新的宏觀政策環境,以松緊適度穩健的貨幣政策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金融環境,為整個經濟體系轉型服務。同時,宏觀金融調控體系也要更多地從直接控制利率、貸款規模等數量指標,轉向依靠利率匯率等市場化的調控工具。
新常態下金融改革的新趨勢
中國的金融改革需要立足于當前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需要適應經濟發展的新常態。
一是新常態下商業銀行轉型要求緊迫。新常態下,中國經濟增速將從高速向中高速增長,經濟下行時一些隱性風險顯現,商業銀行的風險壓力較大。經過持續的信貸擴張之后,目前中國部分企業部門的杠桿率過高;部分產能過剩行業仍將繼續調整;《國務院關于加強地方政府性債務管理的意見》要求對各類融資平臺債務進行清理,融資平臺貸款面臨較大風險,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將繼續上升。
與此同時,隨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不斷深化,商業銀行傳統的商業模式受到挑戰;民營銀行牌照逐步放開,進一步加劇了銀行業的競爭;《存款保險條例》公開征求意見,為防范銀行發生道德風險、處置破產銀行等提供了制度保障。銀行業的內外部環境發生了深刻變化,加劇了商業銀行轉型的壓力和緊迫性。
新常態下,商業銀行應積極尋求轉變,適應利率市場化推進節奏,加快調整自身業務發展結構,加強內部成本控制以及風險管理,從容應對市場變化的挑戰。
二是新常態下為資本市場發展提供新的機遇。會議要求,推動國企改革要奔著問題去,以提高企業活力、提高效率為中心。國有企業經營、國有資本運營、國有資產監管“三權分立”,有望成為新的國有資產實現與管理形式,同時也是新一輪國企改革的重中之重。從國企改革的手段來看,包括收購兼并、股權轉讓、資產剝離和所擁有股權的出售、資產置換等方式,推進國企改革為投行業務和資本市場提供了新的發展機會。
2014年中國在財稅體制改革取得新突破。繼新預算法通過后,《關于加強地方政府性債務管理的意見》(簡稱43號文)《關于深化預算管理制度改革的規定》《地方政府存量債務納入預算管理清理甄別辦法》等一系列文件為地方政府舉債融資、債務管理和運作勾勒出了新框架。從43號文規定來看,鼓勵社會資本通過“特許經營”等方式,參與城市基礎設施等“有一定收益的公益性事業”的投資和運營,政府通過特許經營權、合理定價、財政補貼等事先公開的收益約定規則,使PPP項目具有長期穩定收益。從期限看,PPP項目通常期限較長,PPP模式的回報周期恐難滿足現階段社會資本的風險偏好。由于PPP項目具有明確特許經營權轉讓,具有穩定的現金流及必要的政府補貼,這類項目適合做成資產證券化產品,化解社會資本進入PPP模式的流動性及期限障礙。同時,相對于項目收益債和項目收益票據等融資工具,資產證券化可更加有效進行風險隔離。隨著PPP模式推廣,資產證券化有望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三是新常態下對新型行業的金融支持提出新的要求。會議要求,要積極發現培育新的增長點。在新常態下,仍需繼續發揮投資對經濟發展的關鍵作用,盡管傳統產業相對飽和,但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和一些新技術、新產品、新業態、新商業模式仍有大量投資機會;在產業升級過程中,新興產業、服務業、小微企業作用更加凸顯。然而傳統商業銀行“重資產”的風險評估模式難以適應新常態下經濟轉型“輕資產”的方向,新常態下對新型行業的投融資服務提出新的要求。金融市場需要重新合理分配風險收益的新工具,這類新工具既要考慮到不同類型企業的融資需求,同時也需考慮到不同行業企業自身風險特征,比如介于風險較低的優先債務和風險較高的股本投資之間的夾層融資等。
四是新常態下對人民幣國際化提出了新的要求。會議要求,要加快對外投資領域改革,努力提高對外投資效率和質量,推動優勢產業走出去,穩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人民幣國際化起始于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目前已經成為全球第七大支付結算貨幣和第九大外匯交易貨幣。新常態下中國對外投資格局發生變化。首先,中國非金融類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有望于2016年超過外商直接投資,屆時對外直接投資可能成為凈資本輸出渠道;其次,在“一帶一路”戰略下,中國企業正積極尋求有效率和質量的對外投資。僅僅通過經常賬戶順差來輸出人民幣、推升人民幣國際化水平已經不能夠代表中國當前經濟發展現狀,應該積極尋求通過資本項目輸出人民幣,開啟人民幣國際化的新格局。一方面,企業在走出去過程中,推進人民幣在資源和大宗商品中的使用,提升人民幣在全球供應量中的定價主動權;另一方面,企業走出去和人民幣輸出需要配套的金融支持,比如企業在境外的人民幣支付清算等業務需要可靠的金融配套服務做支撐。
(作者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博士生導師,哥倫比亞大學高級訪問學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