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價熊市：供求關系逆轉

梅新育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計算認定的國際石油市場價格，是英國布倫特、迪拜法塔赫和美國西得克薩斯中質原油價格的簡單平均，實際上從今年6月起，國際市場油價就已經轉頭持續下行，至今不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石油市場之所以落到今天的熊市，是需求減速、供給猛增、貨幣政策釜底抽薪、所謂“地緣政治性風險”打破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壟斷機制共同作用的結果，究其根本原因，是供求關系逆轉。

2012年以來，全球原油市場供求關系已經從偏緊轉為偏松，而且還將進一步放松。

在需求方，世界經濟總體上已經減速，21世紀前10年的高增長正在逝去，對能源消費增長貢獻最大的新興市場減速尤其顯著。

同時，中國經濟結構變遷，服務業占比上升而高能耗產業占比下降，意味著同等幅度的中國經濟增長只能帶來比以前較少的能源需求增量。

而且，能源補貼改革進一步削弱石油需求增長的動力。許多國家此前的能源消費增長相當一部分是建立在不合理的能源補貼上，新興市場經濟體尤其突出，但這種補貼已經令這些國家財政和整個國民經濟不堪拖累。

在這種情況下，隨著經濟減速和政府財政困難日益顯著，不管是單純為了渡過難關，還是冀望借此打開經濟改革突破口，或是為了爭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援助而不得不推行其要求的改革，都必然會有一批這樣的國家陸續把壓縮、取消能源補貼提上行動日程。

在供給方，持續的高油價必然增強來自替代能源的競爭。

作為一種能源產品，石油并不如同水那樣在滿足人的必要需求方面無可替代，水力、核電、煤炭、天然氣等都是石油的有力競爭者。長期而言，油價過高將迫使石油消費國轉向上述替代能源。

如果說第一、二次石油危機時已多年習慣于依賴廉價石油的石油消費國不得不花費較長時間從頭開發替代能源技術的話，那么現在則有現成的成熟替代能源技術儲備。在過高的油價使得替代能源具備經濟合理性后，天然氣、核能、水電乃至太陽能、風能等替代能源的發展得到了強有力的激勵，興起的過程比第一、二次石油危機時快得多。

正是在這樣的機制下，由于持續高油價有力激勵了替代能源發展，中國石油消費絕對數量雖然增長甚多，但在全國能源消費構成中占比從2000年22.2%的高峰一路下跌到2009年17.9%的低谷，近兩年也只有18%左右。這些替代能源需求增長之強勁，以至于液化天然氣（LNG）不僅越來越多地用到了轎車、公交車等城市交通工具上，而且船舶、工程機械業界也興起了改用液化天然氣（LNG）動力的潮流。

歸根結底，石油之所以成為財富，是因為存在對它的需求，一旦需求減少，意味著石油財富貶值。

石油需求增長動力疲軟，但此前持續的油價高漲已激勵大規模的石油開發新投資，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北美、拉美等非中東地區石油投資與產量增長最為迅猛，美國頁巖油開發尤其有顛覆性意義，還有一大批新增產能將陸續投產。

最重要的是，這些新增產能絕大部分不在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原油生產配額體系控制之下，石油輸出國組織控制下的全球石油產量比重已經下降到三分之一左右，這就意味著出現競爭性的“增產—油價下滑螺旋”概率已經相當大，而且還在與日俱增。

另外，能源補貼改革也從供給方刺激油氣生產。因為提高到成本之上的油氣收入會投向更新石油天然氣產業裝備，改進該產業部門人力資源，擴大勘探開發規模等領域。所有這一切在原來油價低于成本時期常常是可望不可即的。

同時，國際政治和某些國家能源出口管制政策的變動，正在推動其對能源高價地區（東亞最甚）的油氣出口，提高其閑置油氣產能的利用率，增加石油市場供給。

（作者為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