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探析

費凱學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 710119

一、何謂“法治”

(一)法治概念的解釋

關于法治的解釋路徑，主要由兩種:一種是原教旨主義(fundamentalist);一種是普世主義(ecumenical)［1］。在前一種意義上，法治概念主要圍繞西方社會的一些基本價值及對“法”的道德要求展開，譬如民主、人權、自由等。在后一種意義上，法治的概念與其所服務的社會目標之間沒有必然聯系，此種意義上的法治是指一種良好的法律秩序和有效的法律規則。因此，一種服務于自由、民主的法律秩序是法治，而一種服務于整個國家、民族目標的法律秩序也是法治。

(二)法治概念的選擇

近年來，法理學界對于法學研究克服西方中心主義的呼聲日益成為共識。“顯然，在全球化的經濟與政治浪潮中，采取統一的法律標準與術語，減少法律壁壘，最終獲益的無疑是逐利的西方國際資本。因此，西方一直試圖以法治這一純粹的西方概念體系為標準建立一套通用的法律準則。”［2］外國學者在研究中國傳統法律文化的過程中，也顯示出將西方理念本土化以及克服西方中心主義的立場。譬如，西方“需要探尋能夠與中國背景相適應的其他的法治概念”［3］。

我國在幾千年的發展演變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特質。正如梁治平先生指出，中國的文化起源于部落間的征服［4］，這與西方文化中“各種利益集團的對抗、妥協”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國的法治建設，首要解決的問題是對法治概念進行深入的研究，在此基礎上選擇適合我國國情的法治概念。普世主義法治概念由于把法治概念從西方文化母體中剝離出來，使得其可以和世界其他文明成果相結合，在尊重所在國傳統資源的前提下讓法治在法治相對落后的國家生根發芽。這樣一個法治概念的優越性在于，它能使法治與世界多樣化的文明結合起來，使得法治與各國傳統資源結合起來，為世界各國包括我國提供了一個符合實際的法治概念和切實可行的法治起點。因此，實證主義或曰普世主義法治概念應當作為我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認知與邏輯起點。

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路徑理念之辨

(一)自然演進型與政府主導型

自然演進型法治路徑是在法治所需要的政治、經濟、文化條件逐漸成熟的情況下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一個過程，法治建設的主要動力來自于社會民眾自下而上的推動。英、法等西方國家的法治模式即屬于此種類型［5］。政府主導型法治路徑是在他國先進法律文化的沖擊下啟動的。它是法律相對落后的國家依靠政府強有力的公權力推進法治進程，是政府自上而下推動而實現的法治過程。這一模式以日本、俄國等國家的法治建設為代表。

文化傳統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它滲入到當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深刻的影響著我們的生活與行為選擇。在我國，現代法治要求的市場經濟因素、市民社會、公民意識、權利意識、民主意識等尚未完全形成，尚未能形成推動法治建設的社會基礎，因此我國不可能依靠自然演進型主導的法治發展模式。從社會資源占有方面來說，法治的建設是一個系統工程，往往需要與之相適應的各種資源的支撐，比如法律工作者的工資與福利、法律強制力需要公權力的支撐、法律教育和法律研究經費、法治宣傳的經費及媒體等，而政府在這一方面無疑具有絕對優勢的地位，因此我國的法治建設模式主要是依靠政府來主導，確立法治建設的目標、動員社會力量參與法治建設、確保法治建設順利進行。

(二)功利主義與自由主義之辨

功利主義哲學最大的特點就是從結果與功效的好壞、優良來決定行為選擇，至于達致目標的方式則是較為自由的。但是功利主義哲學對個體利益、弱勢利益的忽視以及沒有處理好社會福利取得的代價和分配正義方面的問題，因此在一開始就受到自由主義理論的批評。自由主義理論堅持個人權利神圣不可侵犯，自由有其自身的內在價值，不能被視為一種實現某種功利目標的手段或者工具。不能通過限制人們所享有的平等機會來提升社會的經濟效率，社會應當要從處于最不利地位的社會成員的視角出發來考慮社會和經濟制度安排，而不能單純地以經濟和社會利益的迅速增加為準繩［6］。

在中國，一個典型的樣本可以反映功利主義與自由主義爭論的全貌，那就是發生在20世紀與21世紀之交的“仇和現象”。歸結起來，仇和現象所折射出來的樣本意義可以歸結為以下幾點:其一，改革開放以后，隨著我國融入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一些經典的西方觀念大批進入我國，使得我國的經濟、社會、思想觀念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民主、自由、權利觀念在我國有了一席之地，特別是在高級知識分子和青年人中間，這種意識更為明顯;其二，據小康雜志的調查，宿遷老百姓對仇和的支持率為77.86%。［7］從統計的數據來看，仇和主政地方的老百姓對權利、自由、民主的訴求并不比所獲得的實惠更加誘人。他們對治理的結果更加感興趣，對仇和們所實行的功利主義哲學更為熟悉，在他們的意識之中與仇和式治理相適應的“集體主義”公德更值得推崇;其三，仇和治理模式發生的時代，正是黨和國家專注于經濟和社會事業全面發展的時期，仇和模式帶來的政績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無疑是相當可觀的，因此即使在學界對仇和現象褒貶不一的情形之下，甚至主要是處在批評的浪潮之中，仇和仍然得到提拔、上升。這實際上反映了官方的執政理念，也即只要有利于促進經濟、社會事業的發展，對其所采用的手段、途徑可以寬容。仇和模式所折射出來的這兩種思想觀念同時存在于我國當代社會之中，這就是當前我國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思想背景。

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路徑選擇

(一)堅持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領導

2014年10月，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確立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總目標。全會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根本特征是黨的領導，這就指出了中國共產黨在中國法治建設的過程中所起的關鍵性、引領性作用。

中國共產黨的這種地位是由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促成的:其一，取決于黨的性質;其二，取決于黨的奮斗目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是由中國共產黨選擇的為廣大勞動人民謀取福祉的一項舉動;其三，只有堅持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領導，才能保證我國法治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

(二)正確處理好黨與人大、政府、司法機關之間的關系

一是不能以黨代法，要正確處理好黨與人大的關系。人大作為我國的權力機關，是人民通過法定方式選舉出來的民意代表機關。中國共產黨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執政黨，在性質上不能與國家機關相混淆。不能用黨的原則、政策代替具體的法律實踐，不能用黨紀、黨規的處罰代替法律制裁，黨的領導人的個人意志、看法不能超越于法律之上。黨既要堅持對人大的領導，以保證法治建設的社會主義方向;又要支持人大按照憲法與法律賦予的職權全面實現其職能，以實現真正的依法治國。

二是不能黨政不分，正確處理好黨的領導方式。黨的領導主要是政治、思想、和組織領導，并非事無巨細全有黨來包辦。“黨政分來”解決的不是黨要不要領導、要不要執政的問題，而是怎樣去執政、怎樣去領導的問題。黨委除了對政策、人事、重大事項的監督等執行外，對行政機關職權范圍內的事項，則根據憲法、法律的規定，由行政機關依法去行政，使政府的職能得到充分實現。

三是要求司法獨立。司法獨立作為法治國家的一個標準，是一個法治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恪守司法獨立，使得社會各種糾紛、不同訴求都能在法定公正的審判機關中得到妥善解決。黨委應該支持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與檢察權，使司法活動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與個人的干涉，維護司法機關在保障社會公平正義中的作用。

(三)政府在法治建設過程中的角色定位

一是要依法行政。現代法治國家最為根本的要求就是制約公權力而保障私權利，最為顯著的標志就是對正當程序精神的恪守。政府必須在憲法和法律的框架內行使職權，嚴格遵循“法無明文授權即禁止”。仇和式治理模式產生于特定的歷史時期，在中國當代法治建設的過程中要堅決否棄，不能通過損害公民權利、自由、民主的方式推進法治建設。政府在做出一些對公民有重大影響的政策決定時，必須要按照行政法要求進行公開，并舉行聽證會;對于涉及到公民、團體的行政處罰，必須按照法定程序進行;進行行政征收，必須按照法律規定進行相應的補償等。政府依法行政是法治國家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政府一定要明確自己的職權界限及其職權行使的法定程序。

二是要積極推動法治建設。政府主導型法治建設路徑要求政府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過程中積極發揮引領作用。具體而言，政府在推動法治建設的過程中所起的作用主要表現在:轉變政府行政理念，改變政府的政績考評體系，把法治建設納入其中;制定法制發展規劃，對法治建設作出總體布局;動員社會成員積極參加到法治建設過程中;調配社會資源以加強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物質支撐;組織相關人員加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的研究和探討;利用各種媒體及手段加強法治教育及宣傳;積極推進政府法律顧問制度的發展等等。

［1］王人博.一個最低限度的法治概念——對中國法家思想的現代闡釋［J］.法治論壇，2003，1，18(1).

［2］姜棟.21世紀美國法學界“中國”法律文化研究評析:對象、方法與前景［J］.南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12:16.

［3］Peerenboom，Randall:.Michig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Law，2001-2002(23):476.

［4］梁治平.法辨［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

［5］李龍主編.法理學［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1:164.

［6］約翰·羅爾斯.正義論［M］.何懷宏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楊偉清.羅爾斯正義理論中正當優先于善的三種模式［J］.哲學動態，2007(5).

［7］秦俊勇.鐵腕仇和:支持率 77.86%［J］.小康，2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