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芳黎
嘉興市秀洲區人民檢察院,浙江 嘉興314001
一般意義上,隱私可作如下定義,它是指已經發生或產生的、個人不愿意或不能夠向他人展示的事、物或思想活動。從定義可見,隱私所包括的內容十分廣泛,它能夠涉及到公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公民既有的私人生活安寧不受他人非法打擾,私人信息保密不受他人非法搜集、刺探和公開;[1]它也因民族、地域、國家、習慣等的不同而差異顯著。
《論語》中“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指不合乎禮教的事物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說,不能動。禮教屬于個人道德、人際交往、社會秩序的范疇,盡管用以解釋隱私不十分確切,但它也包含了隱私的部分內容。
隱私權是指自然人享有的私人生活安寧與私人信息秘密依法受到保護,不被他人非法侵擾、知悉、收集、利用和公開的一種人格權,而且權利主體對他人在何種程度上可以介入自己的私生活,對自己是否向他人公開隱私以及公開的范圍和程度等具有決定權。[2]
在當今網絡技術迅猛發展的信息時代,隱私所涵蓋的內容在網絡虛擬環境里大量擴充。人們在網絡中幾乎能夠尋覓到多數傳統社會生活活動的替代產品,如聊天軟件代替面對面交談;預約診療網站開設的預約掛號功能正縮減著醫院里項背相望的掛號隊伍;各類網絡購物平臺大肆崛起對實體商場的經營產生強烈的沖擊。人們在網絡上方便地使用各項服務時,不可避免地會將本人的各種信息發送給服務提供者,即網站、軟件等網絡平臺。這些信息中,不乏信息所屬的本人并不愿意讓第三方獲知的如出生年月、婚姻狀況、家庭住址等隱私。
顯然,公民將個人隱私以數據的方式提供給特定對象,并不當然意味著他已經選擇將隱私公之于眾。因為根據隱私權的定義,公民對是否向他人公開隱私、公開的范圍和程度具有決定權。
一則簡單的事例即可說明。公民甲私下告訴乙自己患有艾滋病。隨后,乙便將該事告訴丙。事例中,甲雖然將自己的隱私向乙公開,但乙不能當然地認為甲已將患有艾滋病的事公之于眾。患有艾滋病的事實仍為甲個人的隱私。
隨著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和互聯網的日趨普及,公民在享受網絡服務帶來各項便利的同時,不加警惕的網絡行為也給犯罪分子留下了大量可乘之機。
2013年,前美國中央情報局雇員愛德華·斯諾登向媒體披露機密文件,美國政府多個秘密情報監視項目被公之于眾。這是近年來關于隱私危機最有影響的案例,它將社會公眾對隱私安全問題的擔憂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與龐大的案例數量相比,我國目前沒有一部專門針對公民隱私保護的法律;涉及隱私、隱私權的法律條文分散于多個部門法中。如憲法第三十九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刑法第二百五十二條規定:“隱匿、毀棄或者非法開拆他人信件,侵犯公民通信自由權利,情節嚴重的,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民法通則第一百零一條規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譽權,公民的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禁止用侮辱、誹謗等方式損害公民、法人的名譽。”
我國目前也沒有專門的法律條文對隱私和隱私權作完整的定義。上述甲告訴乙患病的事例中,對乙的行為評價也只能是侵犯了甲的名譽權。侵犯名譽權是侵犯隱私行為的一個可能結果,即泄漏隱私可能導致被泄漏者名譽損害。但是,如果丙在乙之前已被甲告知甲患有艾滋病的事實,那么乙將該事告訴丙的行為事實上侵犯了甲的隱私權,但并不侵犯甲的名譽權。我國現行法律中,僅侵權責任法第二條對“隱私權”有表述,但并沒有對其作出確切解釋,這時對乙行為的評價將陷入困境。
我國現行的涉及隱私及隱私權保護的法律法規及司法解釋已有所完善,但是其規定仍過于籠統,在司法實踐的適用中存在較大問題。[3]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第一條第二款規定:“違反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公德侵害他人隱私或者其他人格利益,受害人以侵權為由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賠償精神損害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受理。”該條法律規定明確禁止他人以違反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公德的手段侵害他人隱私,同時賦予受害者針對該違法行為向法院起訴的救濟方式。但是只依據該條文,實踐中的可訴性大打折扣,因為沒有更加明確的條文對侵權事實進行評價,對侵權行為加以懲戒。
國家主席習近平曾強調:“憲法是國家的根本法,是治國安邦的總章程,具有最高的法律地位、法律權威、法律效力,具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長期性。”因此,加強隱私權的保護,首先應當將隱私權這一重要的人格權納入憲法的保護體系之中,并明確界定隱私權的概念,使隱私權成為公民的基本權利之一。以憲法的權威提醒社會各界重視當前隱私侵犯問題的嚴峻性。
2009年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在《刑法修正案(七)》中增設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對現實生活中頻繁出現的嚴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行為進行刑法上的規制。這是經濟、社會發展形勢下我國法律的一大進步。刑法的修改對公民隱私權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但是司法實踐中,侵犯公民隱私的行為仍屢見不鮮。因此,制定一部專門保護公民隱私權的法律已迫在眉睫。筆者認為,該部法律在內容上應當遵循幾項原則。
1.最大程度保護原則
法律法規已經明確職責的公權力機關,應當充分發揮法律賦予的保護職權,采取各種合法措施,監督、懲罰侵犯公民隱私權的行為。
政府部門以及提供公共服務的企、事業單位(以下簡稱信息收集者),在收集、利用、存儲、公開公民個人信息①時,應當采取合理、安全的保護措施,確保個人信息安全不滅失,不被他人接觸、竊取、破壞。一旦發生信息泄露事件,在懲戒泄露者的同時,信息保存部門也應當承擔相應責任。
2.最少限度提供原則
信息收集者應當根據實際需要,以合法、公開的方式,最少限度收集公民個人信息。信息收集者應當以口頭、文本備注等方式對每一條信息收集的用處進行明確地解釋說明。禁止以強制、誘導、虛假的手段擴大向公民收集個人信息的范圍和內容。
3.信息使用許可原則
信息收集者要對已存儲的的公民個人信息加以利用,必須將被利用信息的內容、用處等詳細告知信息所屬人,并征得信息所屬人的授權同意。如果信息收集者未事先告知信息所屬人,因此造成信息所屬人損害的,信息收集者應當承擔法律責任。
“我們需要設立一個不一樣的隱私保護模式,這個模式應該更著重于數據使用者為其行為承擔責任。這樣一來,使用數據的公司就需要基于其將對個人所造成的影響,對涉及個人數據再利用的行為進行正規評測。”[4]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曾說:“談論別人的隱私是最大的罪惡”。在公民隱私被侵犯案件頻發的今天,我們需要一部具體明確監督者的職責、信息收集者的義務、公民的權利的專門性法律,在憲法賦予公民隱私權作為基本權利的法律框架下,盡可能地保護公民個人隱私安全。這也是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應有之義。
[注釋]
①為了確保隱私保護的最大程度,此處及下文將公民個人隱私的保護范圍擴大至對個人信息的保護.
[1]張新寶.隱私權的法律保護(第二版)[M].北京:群眾出版社,2004.7.
[2]張新寶.隱私權的法律保護(第二版)[M].北京:群眾出版社,2004.12.
[3]劉敏.論我國網絡環境下的公民隱私權保護[D].華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19.
[4][英]維克托·邁爾-舍恩伯格,肯尼思·庫克耶.大數據時代[M].盛楊燕,周濤譯.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