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危險駕駛罪的當下與未來
趙東東
鄭州大學法學院,河南鄭州450001

摘要:危險駕駛罪是典型的抽象危險犯,世界許多國家的刑法都有關于危險駕駛罪的規定。為嚴懲醉酒駕駛等高度危險駕駛行為,在立足我國國情并借鑒其他國家關于危險駕駛罪立法的基礎上,我國刑法修正案(八)第22條規定在刑法第133條之后增加第133條之1,設立危險駕駛罪,并收到了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盡管如此,當下我國關于危險駕駛罪的規定還比較落后,而且無法有效應對我國司法實踐中出現的許多難題。因此,未來我國應完善我國的危險駕駛罪,更好地維護我國的公共安全。
關鍵詞:危險駕駛罪;追逐競駛;醉酒駕駛
中圖分類號:D924.3
作者簡介:趙東東(1990-),男,漢族,河南安陽人,鄭州大學法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刑法學專業,研究方向:中國刑法理論與實踐。

2015年5月21日,北京鳥巢飆車案經有關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一審以危險駕駛罪分別對兩被告人判處了刑罰。其中被告人唐某被判處拘役五個月,罰金人民幣一萬元;被告人于某被判處拘役四個月,罰金人民幣八千元。剛20出頭的兩位年輕人,因為演繹了現實版的《速度與激情》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放眼全球,他們為危險駕駛行為付出的代價到底是重是輕,各國對危險駕駛罪又是如何規定,為了找出答案我們有必要進行比較研究,分析我國與外國在危險駕駛罪立法方面的不同之處。當然,筆者撰寫本文之意不僅僅在回答以上幾個問題,更在揭示我國危險駕駛罪規定之不足,并為其完善提出一些思路。
一、危險駕駛罪的理論基礎
我國刑法學者在犯罪既遂形態的分類過程中,根據行為的發展及結果發生的可能性,將犯罪既遂形態分為四種:舉動犯、行為犯、危險犯和結果犯。①其中危險犯根據構成要件所必需的危險程度的不同又可分為具體危險犯和抽象危險犯。具體危險犯,“系指將危險狀態作為構成要件要素而規定于刑法條款中,法官必須就具體之案情,逐一審酌判斷,而認定構成要件所保護之法益果真存在具體為現實時,始能成立犯罪之危險犯。”②抽象危險犯,“是指以行為人實施的危害行為對刑法所保護的社會關系造成的抽象危險狀態作為犯罪既遂標準抑或犯罪成立標準的犯罪類型。
對于抽象危險犯,其設立所保護的法益即對關系重大的客體實際上只要存在一般威脅,立法者就必須在刑法上加以嚴格制止。根據我國危險駕駛罪的罪狀表述,行為人只要有危險駕駛行為,就對法益即公共安全造成了危險的可能性,而這種危險的可能性是可以類型化的,那么刑法就可以介入,對行為人定罪量刑。因此,危險駕駛罪是典型的抽象危險犯,當行為人駕駛機動車在道路上追逐競駛,情節惡劣的,或者行為人醉酒狀態下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的,由于對公共安全造成了危險,刑法便介入進來,通過對行為人定罪量刑,以消除這種危險。
二、危險駕駛罪的認定
1.關于“機動車”的認定
在刑事案件中,涉案的電動車稱謂包括:電動摩托車、電動三輪車、輕便二輪摩托車、輕便摩托車、三輪電動車、四輪電動汽車、助力二輪摩托車等。我們認為不論是二輪或是二輪以上的電動車或四輪電動汽車,只要設計時速達到20公里以上(包括本數)的,不論其稱謂如何,都應被認定為危險駕駛罪中規定的“機動車”。以20km/h的速度為判斷標準也具有其科學依據,因為根據科學調查,正常人騎自行車達到25km/h已經是算很快的速度了。
刑法中的機動車是指以動力裝置驅動或者牽引,上道路行駛的供人員乘用或者用于運送物品以及進行工程專項作業的車速在20km/h及以上的輪式車輛。
2.關于“道路”的認定
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119條第1項作了規定,即“公路、城市道路和雖在單位管轄范圍但允許社會機動車通行的地方”,但是,某一場所是否屬于刑法第133條之1中的“道路”,要根據該場所的狀態和屬性來判斷。一般而言,道路應包含以下要素:交通信號燈、交通標志、路燈、交警。對于高速公路,一般應有關于國道、省道、縣道和鄉道的明確劃分。
認定某一場所或區域是否屬于刑法第133條之1中的道路,應以該場所或區域的狀態和屬性為判斷標準。一般說來,具有供不特定或者多數車輛、行人進入、通過的功能,醉駕駕駛和追逐競駛可能造成可以類型化的抽象危險的場所和區域,應被認定為刑法第133條之1中的“道路”。
3.關于“醉酒”的認定
我國刑法第133條之1是關于危險駕駛罪的規定,醉酒駕駛機動車是危險駕駛罪的一種行為表現方式,其中醉酒是判斷行為人是否構成危險駕駛罪的一道紅線,也是區分行政違法行為與犯罪行為的界限。關于如何認定危險駕駛行為人是否處于醉酒狀態,我國刑法所采取的形式標準,而不考慮行為人是否實質上醉酒。不同的人因為體質或身體內構造的不同而對酒精的耐受力不同,也就是俗語中常說的“酒量”不同。法律是一種規則,制定法律不可能考察照顧到每一個人的特殊性,因此,法律的制訂只要遵循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即可。對于醉酒狀態的認定,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局發布了《車輛駕駛人員血液、呼氣酒精含量閾值與檢驗》(GB19522—2004),以此來鑒定行為人是否屬于“醉酒狀態”。具體而言,通過行為人呼氣檢測行為人血液中酒精的含量。駕駛人員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20毫克,并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小于80毫克為飲酒后駕車;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80毫克為醉酒駕車。對于酒后駕駛機動車的行為人要承擔行政責任,而對于醉酒狀態下駕駛機動車的行為人則要承擔刑事責任。
三、危險駕駛罪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及改進研究
隨著危險駕駛罪的增設,雖然我國初步形成了比較完整的道路交通違法處罰體系,但是,司法實踐中,危險駕駛罪仍然存在著很多不足之處有待完善。
1.危險駕駛罪的調整范圍過窄
我國刑法新增的第133條之1是關于危險駕駛罪的規定。根據該規定,危險駕駛罪所針對的危險駕駛行為包括兩種情形:一是駕駛機動車在道路上追逐競駛,情節惡劣的行為;二是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但是目前我國危害公共交通安全的行為遠不止這兩種。比如酒后駕駛機動車、過度疲勞駕駛機動車、吸食毒品等精神類藥品后駕駛機動車等等。這些行為都具有引發交通事故的可能性,甚至在未來還可能出現新的危險駕駛情形,從而大大降低了我國危險駕駛罪在應對當前和未來復雜形勢的適應性。
2.醉酒駕駛中判斷醉酒的標準過低
我國判斷醉酒與否是通過檢測駕駛人員血液中酒精的含量的形式進行的。根據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局發布的《車輛駕駛人員血液、呼氣酒精含量閾值與檢驗》(GB19522—2004)規定,駕駛人員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20毫克,并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小于80毫克為酒駕;每100毫升血液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80毫克為醉酒駕車。與國外相比,我國的醉酒標準明顯寬松了許多。據了解,瑞典的醉駕標準為每100毫升血液中含酒精20毫克以上,德國為30毫克以上,日本為50毫克以上,美國為80毫克以上。這些數據之間的對比顯示出我國對醉駕的態度比較寬松,這種現象將會導致駕駛人員抱有僥幸心理,從而造成交通慘劇的發生率提高,同時也降低了法律應有的震懾作用。
3.追逐競駛行為的入罪標準不明確
危險駕駛罪的兩種行為類型分別為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和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這兩種行為,對于追逐競駛行為要求達到情節惡劣才以犯罪論。但哪些情形屬于情節惡劣,追逐競駛行為由誰進行監控,進行監控又該如何進行界定,達不到情節惡劣又該如何處罰,這一系列問題都是司法實踐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如果不能給出一個確定的標準,那么刑法的規定就會因為缺乏可操作性而流于形式。法官在適用法律時,可能因為對具體問題的認識不一而導致相似行為不同評價的現象的出現。這是嚴重違背罪刑法定原則的。與民法相比,刑法的懲罰手段十分嚴厲,一旦發生錯判,是很難“亡羊補牢“的,那是對受害人或被告人極大的不公平。所以,標準明確,可操作性強是刑法條文制定過程中的重中之重。
4.危險駕駛罪的法定刑過輕
危險駕駛罪的增設,是為了規范駕駛人員的駕駛行為,懲罰和震懾那些蔑視交通法規,枉顧他人生命財產安全的駕駛員,同時也是為了彌補我國在懲治危險駕駛行為方面規定的漏洞和不足。但危險駕駛罪的責任形式為故意,一旦出現具體實害結果,事態往往非常嚴重而且得不到控制,給受害人帶來的危害是永久的,也是慘重的。“而我國刑法第133條之1規定的危險駕駛罪的法定刑為處拘役并處罰金,這與危險駕駛行為的高度危險性和巨大破壞性是不相協調的,嚴重違背了罪行相適應原則。這種規定無疑是對危險駕駛行為人極大的放縱,無法起到應有的震懾作用。”③
四、我國危險駕駛罪的未來
我國已經規定了危險駕駛罪,并取得了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但我國未來將要面臨更為嚴峻的公共交通安全問題,僅僅靠如今的危險駕駛罪是難以有效應對的,同時,我國的危險駕駛罪無論在罪狀方面還是在法定刑方面都存在很多瑕疵,這些都對我國加快對危險駕駛罪的完善提出了緊迫的要求。筆者將在參考外國關于危險駕駛罪相關規定基礎上,結合我國具體國情,提出一些關于未來我國危險駕駛罪的一些設想。
我國刑法第133條之1僅將醉酒駕駛和追逐競駛作為危險駕駛罪的適用情形,對于吸毒后駕駛、嚴重超速駕駛、過度疲勞駕駛、嚴重超載駕駛等仍用行政違法行為定性,這是不妥的。因為上述駕駛行為與醉酒駕駛、追逐競駛具有一致的危險性,其可能造成的實害結果有時遠遠超過醉酒駕駛或追逐競駛。因此,我國應采取列舉式立法,將吸毒后駕駛、嚴重超速駕駛、過度疲勞駕駛納入危險駕駛罪的適用情形。
德國對危險駕駛行為的處罰區分了具體危險和抽象危險,并規定了不同的法定刑。對于具體危險出現時,法定刑要遠遠高于抽象危險出現時的法定刑。我國對于危險駕駛罪出現具體危險時,需要借助其他條款的規定定罪量刑,這樣極大地削弱了法律的可適用性和明確性。因此,我國有必要對危險駕駛罪的處罰進行具體危險和抽象危險的區分。
我國的判斷標準設定的比較寬松,當行為人體內每100毫升血液中含酒精30毫克以上,行為人就會出現判斷力和行為控制力的下降,而我國判斷行為人醉酒與否是以每100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在80毫克(包含80毫克)為標準的,這無疑放松了對醉酒駕駛危險的預防和控制,極大地提高了醉酒駕駛引發交通事故的概率。因此,我國應適當降低醉酒狀態的判斷標準,以行為人體內每100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在50毫克(包含50毫克)以上為判斷標準。這樣方能降低風險社會下醉酒駕車給人們生命財產安全帶來的威脅。
對于駕駛機動車在道路上追逐競駛的危險駕駛行為,刑法以情節惡劣限制其懲罰范圍。但是,對于情節惡劣應如何把握,是一個必須予以明確的事項。因為危險駕駛罪是抽象危險犯,只要行為人具有可以類型化的抽象危險行為,就構成本罪,因此,在把握追逐競駛行為時,我們必須堅持由客觀到主觀的認定思路。具體而言,要綜合考察追逐競駛是行為人單獨實施還是多人實施,是在行人車輛密集的路段追逐競駛還是在人跡罕至的荒涼道路上追逐競駛。如果符合以上條件中對后果具有嚴重化作用的事項,就可以認定追逐競駛情節惡劣,構成危險駕駛罪,需要定罪量刑。對于這些具體的犯罪情節,可以通過司法解釋予以明確。
五、結語
在現代社會,來自交通安全方面的危險極大地威脅著每個公民的切身利益,交通安全應當被作為一種關乎社會安全性的利益加以保護。當代刑法不能僅致力于維護法秩序的安定性,更應致力于保護人類現今生活和未來生活的安全。無論是交通肇事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還是新增設的危險駕駛罪,其存在的目的都是為了降低風險社會下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給人民和社會帶來的威脅,保障刑法機能的實現。協調好危險駕駛罪與相關法條之間的關系,對于完善危險駕駛類犯罪的立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注釋]
①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1998:265-266.
②林山田.刑罰通論[M].臺灣:臺灣三民書局,1986:106.
③張明楷.危險駕駛罪的基本問題——與馮軍教授商榷[J].政法論壇,2012,11(6).
[參考文獻]
[1]張明楷.危險駕駛罪的基本問題——與馮軍教授商榷[J].政法論壇,2012,11(6).
[2]高銘暄,馬克昌主編.刑法學[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1998.
[3]林山田.刑罰通論[M].臺灣:臺灣三民書局,1986.
[4]李永升.刑法新增和修正罪名適用[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