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志英 盧家楣
(1云南師范大學心理系, 昆明 650500) (2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上海 200234)
近年來, 隨著技術手段的發展, 研究者開始關注移情的加工機制, 并從社會神經科學的視角對其進行了大量探索, 但研究對象以疼痛移情為主。諸多移情研究表明在自己與他人之間存在一個共享的神經網絡, 當知覺他人疼痛或嗅入不悅氣味時,這一網絡會自動激活(Avenanti, Bueti, Galati, &Aglioti, 2005; Botvinick et al., 2005; Morrison, Lloyd,Di Pellegrino, & Roberts, 2004; Singer et al., 2004;Wick et al., 2003), 似乎表明移情總會自動發生。De Vignemont和Singer (2006)在系列實證研究基礎上指出, 人類移情并非隨時都會自動發生, 它還易受評價過程的調節, 并提出四類調節因素, 其中一類就是情境因素, 進而從理論層面指出了情境對移情的重要性; 從現實層面而言, 移情總在一定的情境中發生。具體到實證研究, 雖然有關移情神經科學的研究已有所積累(Bushnell et al., 1999; Decety &Lamm, 2006; Duerden & Albanese, 2013; Hein, Silani,Preuschoff, Batson, & Singer, 2010; Jabbi, Swart, &Keysers, 2007; Jackson, Brunet, Meltzoff, & Decety,2006; Lamm, Decety, & Singer, 2011), 但涉及情境與移情關系的研究較少, 且主要采用fMRI技術(Gu& Han, 2007; Lamm, Meltzoff, & Decety, 2009;Lamm, Nusbaum, Meltzoff, & Decety, 2007), 揭示的是腦區的空間特征, 而揭示時間特征的 ERP研究則主要涉及職業等因素對移情的調節(Decety,Yang, & Cheng, 2010; Han, Fan, & Mao, 2008; Li &Han, 2010), 至于涉及情境對移情調節的ERP研究,我們僅發現一篇(Fan & Han, 2008)。
有人通過操縱情境分別實施了認知評價對疼痛移情的調節和疼痛感覺正、異常者的移情比較兩項研究。前一研究設置了正常疼痛(針管刺手)和貌似疼痛(針管刺麻醉手)兩種情境; 后一研究在正常病人中設置了疼痛情境(針管刺手)和非疼痛情境(棉簽碰手), 在異常病人中設置了相反的情境。在這兩項研究中, 情境的設置均是通過不同的指導語調控被試對情境的不同理解實現的。結果發現, 正常疼痛情境和貌似疼痛情境在腦區的激活上有所不同(Lamm, Meltzoff, et al., 2009; Lamm, Nusbaum,et al., 2007)。
Gu和Han (2007)采用fMRI技術探討了情境真實性對疼痛移情的影響, 所用材料為照相圖片情境(疼痛手和非疼痛手)和卡通圖片情境(由照相圖片情境經技術處理而成)。結果發現, 當被試評估刺激疼痛程度時, 兩種情境激活了不同的腦區, 且前者激活 ACC的程度更強烈, 表明疼痛移情的神經活動會受不同材料形成的情境真實性程度的影響。
上述研究表明, 不僅不同的情境, 而且相同情境的不同真實性程度, 在引發移情時也會在激活的腦區上有所不同, 那么在激活的時間上是否也有所差異呢? 為此, Fan和Han (2008)采用ERP技術進一步探討疼痛移情神經機制的時程特點。在研究中,他們操縱了情境真實性(照相和卡通圖片情境)、任務(判斷疼痛程度和計算手的數量)和刺激類型(疼痛手和非疼痛手)三個變量。結果發現情境真實性和任務對疼痛移情的調節分別發生在早期和晚期階段。
其實, 涉及移情研究的情境可粗分為兩類: 基于誘導引起的認知評價所形成的情境(Lamm,Meltzoff, et al., 2009; Lamm, Nusbaum, et al., 2007)和基于客體引起的認知評價所形成的情境(Fan &Han, 2008; Gu & Han, 2007) 。同后者相比, 前者在生活中更常見、也更具現實意義。但對前者而言, 也發現了已有研究的不足: 在研究手段上, 迄今主要采用fMRI技術, 僅有的一項ERP研究(Fan & Han,2008)涉及的也只是第二類情境, 而fMRI技術雖有很好的空間分辨率, 但時間分辨率低的弱點無法避免, 這就使我們難以了解這一類更具社會現實意義的情境對移情的調節所發生的時間進程特征; 在研究對象上, 已有研究主要是由疼痛引發的移情, 而疼痛多為感覺屬性, 非真正意義上的情緒, 亦非人際互動中常見的移情現象; 在研究材料上, 已有疼痛移情研究多采用純實驗室材料——疼痛手、腳的圖片及疼痛錄像, 鮮見于現實生活; 在判斷移情發生的標準上, 在以往疼痛移情研究中, 雖在實驗前或后安排刺激材料的相關評估, 但均無判斷移情發生的明確標準, 難以確定其是否是真正意義上的移情研究。
鑒于已有研究之不足, 本研究采用 Eisenberg和 Miller (1987)對移情的定義(移情是源自理解他人的情緒狀態或情境而產生的與其相一致的情緒反應), 運用 ERP技術探討由誘導引起的不同認知評價導致的兩種真實性程度不同的情境(真實情境和電影情境)對悲傷移情調節的時間進程, 并作三點改進性嘗試。一是改進研究對象: 以悲傷誘發的移情作為研究對象, 打破以往囿于疼痛(主要為感覺)層面研究移情的局限, 將其從感覺領域推向真正的情緒領域, 突顯移情研究的“情緒”本質; 二是改進研究材料: 以現實生活中真實發生的、較為常見的, 具有強烈社會現實意義的表現地震情境的圖片作為誘發悲傷移情的實驗材料, 突破以往移情研究中常用疼痛手、腳等實驗室材料的局限, 提高研究材料的生態化效度; 三是明確并運用判斷移情發生的標準: 雖有人在綜述性文章中提及此標準(Bernhardt & Singer, 2012; Singer & Lamm, 2009),但未被應用, 本文在Singer等人觀點基礎上, 結合移情的內涵, 抓住移情的核心——移情者與被移情者之間情緒反應的一致性(至于兩者之間情緒反應的一致性應達程度則一直爭議未決, 其本身就可成為一個研究課題, 故在此不作探討), 明確了判斷移情發生的標準(當個體知覺或想象他人在某種情境中的情緒而引發與他人或其情境相應的情緒時移情就發生了), 以確保真正意義上的移情本體研究。本研究的假設是, 情境真實性會對悲傷移情產生調節作用, 且可能發生在晚期階段(300 ms之后)。
17名大學生、碩士生作為有償被試, 其中3名因數據偽跡過大予以刪除。最終有效被試 14名,男、女各半, 年齡為20~31歲, 平均25歲。所有被試身心健康, 右利手, 視力正常或矯正后達到正常,均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本研究采用反映現實地震情境的圖片作為誘發悲傷移情的情感刺激材料, 采用反映生活情境的圖片作為對比用的中性刺激材料, 分別稱為地震情境圖片和生活情境圖片。
Eisenberg和 Strayer (1987)認為移情是一種替代性的情緒反應, 它可由表現他人情緒狀態的明顯情緒線索引發, 也可由間接情緒線索(如他人所處的情境)的推理引發; 盧家楣(2000)認為情緒發生的心理機制可概括為以情生情和以境生情兩大類。鑒此, 本研究把移情劃分為兩種類型: 典型性移情和非典型性移情。前者由他人明顯的情緒狀態引發,表現為移情者由于直接觀察或知覺他人的情緒狀態, 進而產生了與其相一致的情緒反應, 即“以情生情”; 后者由他人所處的情境引發, 表現為移情者根據他人所處的情境, 通過自己設身處地的推理或想象, 進而產生了與他人在此情境中所可能產生的情緒相一致的情緒反應, 即“以境生情”。例如,地震中被瓦礫壓著的死亡孩子的手, 見此情境, 我們會產生與罹難者當時相應的情緒反應(可能在程度上不如當時罹難者強烈)。因此, 本研究中的地震情境圖片也包括兩種: 誘發典型性移情的地震情境圖片和誘發非典型性移情的地震情境圖片, 生活情境圖片與之對應。
這里包括圖片的收集、初篩與統一處理。首先,由心理學碩士廣泛收集反映地震情境和生活情境的圖片各 100張, 收集標準是: 兩類情境均反映人的活動, 且在人數上盡可能匹配; 接著, 在參考CAPS、IAPS篩選標準的基礎上(白露, 馬慧, 黃宇霞, 羅躍嘉, 2005; Lang, Bradley, & Cuthbert, 2008),由心理學副教授、博士各2名對上述兩類圖片進行初篩, 各保留了82張; 最后, 對164張圖片進行統一處理: 分辨率為 72像素/英寸, 像素為 433×315,均為BMP格式, 亮度、對比度保持一致。
依據上述移情發生的標準, 評定他人的(或他人若處此情境可能表現出的)情緒和觀察者的情緒反應。首先, 隨機抽取男女各25名大學生對地震、生活情境圖片中人物的情緒或其情境進行評定(問題1)。對于地震情境圖片, 因認同率較高, 故選取認同率>90%的圖片(即超過 90%的人選 c-悲傷的),保留80張圖片(僅刪2張); 對于生活情境圖片, 選取認同率>85%的圖片(即超過 85%的人選 b-中性的), 保留64張圖片(刪18張)。
其次, 另隨機抽取男女各 25名大學生評定保留下來的 80張地震情境圖片對于觀察者所誘發的情緒反應(問題2)。參考面孔表情圖片和疼痛移情研究中的評定方法(龔栩, 黃宇霞, 王妍, 羅躍嘉, 2011;Jackson, Meltzoff, & Decety, 2005; Lamm, Batson,& Decety, 2007), 讓被試報告觀看圖片時產生的情緒反應, 如選 b-悲傷的, 則進一步報告感受悲傷的程度。選取認同率>85%的圖片(即超過85%的人選b-悲傷的), 最終得到 60張地震情境圖片。也就是說這 60張地震情境圖片中人物的情緒或情境被90%以上的人認為是悲傷的, 而且超過 85%的人看到會產生悲傷, 即它們能引發個體感受到與他人或他人若處此情境可能表現出的情緒相一致的情緒(符合移情發生的標準)。
再次, 從保留下來的 64張生活情境圖片中抽取60張, 再隨機抽取男女各25名大學生對每張圖片誘發的悲傷程度進行補充評定(問題3)。
經兩次評定后的地震、生活情境圖片各 60張構成本研究中的刺激材料, 統稱移情圖片。每張移情圖片對應認同率和悲傷程度兩個指標。60張地震情境圖片和 60張生活情境圖片誘發悲傷程度的平均數和標準差分別為6.50 (能誘發悲傷)、0.91, 0.22(幾乎不能誘發悲傷)、0.44。
移情圖片分為兩組, 均包含地震、生活情境圖片各 30張。每組均可通過指導語設置為真實情境圖片或電影情境圖片。前者的設置: 通過指導語告知被試, 本組圖片來源于汶川地震中的真實地震情境和生活中的真實生活情境; 后者的設置: 通過指導語告知被試, 本組圖片來源于電影中的地震情境和生活情境。
采用Decety等人(2010)的實驗范式。實驗有6個 block, 真實、電影情境圖片(其分配在被試間進行平衡)采用block間設計, 各1個block, 均出現3次。block呈現順序隨機, 每個 block前有關于本block圖片來源的說明。地震、生活情境圖片采用block內設計, 每個block包含兩類圖片各30張, 共60個trail, 呈現次序隨機。實驗前設有練習環節。
每個 trail, 首先呈現“+” (1500~1700 ms); 隨后呈現提示圖片(600 ms), 提示被試即將出現圖片的來源; 最后, 呈現移情圖片(2000 ms) (圖1)。刺激均呈現在21寸電腦顯示器中央, 灰色背景, 被試距離顯示器100 cm, 視角為11.4°×8.60°。為使被試認真觀看, 5%的trail后設有評價任務, 評價剛呈現的圖片內容是否悲傷。

圖1 實驗中一個trial流程圖
腦電記錄結束后, 記錄中呈現過的圖片再次無重復呈現, 讓被試對觀看圖片時感受到的悲傷程度進行離線評價。評價工具參照面孔疼痛量表修訂版(Face Pain Scale-Revised)的形式(Fan & Han, 2008;Han et al., 2008; Li & Han, 2010), 并將其單位(疼痛)更換為悲傷(0-不悲傷, 10-非常悲傷)。
實驗儀器為美國NeuroScan公司的64導ERP腦電記錄儀, 采用64導電極帽記錄腦電, 同時記錄水平和垂直眼電。左側乳突參考, AC采集, 采樣率為1000 Hz, 濾波帶通為0.01~100 Hz, 所有電極的頭皮電阻均小于5 k?。離線分析時, 單側乳突參考首先轉換為雙側乳突平均參考, 自動矯正眨眼偽跡,波幅在±100 μV之外的記錄被視為偽跡自動剔除, 濾波低通為30 Hz (24dB/octave)。分段: 刺激前100 ms到刺激后800 ms。
對兩個類型 4種情境圖片(內容類型: 地震和生活情境圖片; 真實性類型: 真實和電影情境圖片)引發的EEG分別進行疊加和平均。參考Fan和Han(2008)疼痛移情研究中的測量方法、區間的劃分和電極的選取, 本研究采用平均波幅連續測量法:60~300 ms, 以20 ms為間隔進行測量; 300~600 ms,以50 ms為間隔進行測量; 選取電極: Fz, F3, F4,FCz, FC3, FC4 (額區); Cz, C3, C4, CPz, CP3, CP4(中央區); Pz, P3, P4 (頂區); POz, PO3, PO4, Oz,PO7, PO8 (枕顳區)。對圖片內容類型(2水平: 地震/生活情境圖片)×圖片真實性類型(2水平: 真實/電影情境圖片)進行兩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兩因素均為被試內變量。數據分析由SPSS 13.0完成, 采用Greenhouse-Geisser法矯正自由度及p值。因額區、中央區ERP數據方差分析結果相似, 故僅報告中央區、頂區、枕顳區的結果。
被試離線觀看真實、電影情境圖片時的主觀感受悲傷程度見表1。以圖片情境內容和圖片情境真實性為自變量, 主觀感受悲傷程度為因變量, 進行兩因素重復測量的方差分析: 圖片情境內容的主效應極其顯著(F(1,13) = 546.45, p < 0.001, η= 0.977),地震情境圖片引起被試主觀感受到的悲傷程度顯著高于生活情境圖片; 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主效應非常顯著(F(1,13) = 14.42, p < 0.01, η= 0.526), 真實情境圖片引起被試主觀感受到的悲傷程度明顯高于電影情境圖片; 兩者的交互作用顯著(F(1,13) =8.31, p < 0.05, η= 0.390), 運用最小顯著性差異法(LSD)進行簡單效應檢驗發現: 雖然真實地震和真實生活情境圖片、電影地震和電影生活情境圖片之間均具有極顯著差異(p < 0.001), 但電影情境圖片中的F值(462.79, η= 0.973)小于真實情境圖片中的 F 值(484.12, η= 0.974) (圖 2)。

表1 兩種情境下主觀感受悲傷程度的平均數和標準差

圖2 圖片情境內容與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交互作用
真實地震、真實生活、電影地震、電影生活四種情境圖片的總平均波形圖見圖 3。從中可看出,在額區、中央區, 所有條件下的刺激在60~120 ms之間誘發了一個負波(N110); 之后是 140~200 ms之間的正波(P180)及峰值在 200~280 ms的負波(N240); N240之后, 300~340 ms之間是另一負波(N320), 最后是340~800 ms之間的正波(P3)。在頂區、枕顳區, 80~110 ms之間是一個正波(P1); P1之后, 110~160 ms之間是一負波(N130); N130之后,200~600 ms之間是一個明顯的正波(P3)。
對中央區而言, 在180~200 ms (F(1,13) = 5.77,p < 0.05, η= 0.302)、260~300 ms (F(1,13) = 22.83,p < 0.001, η= 0.637)、300~600 ms (F(1,13) = 46.82,p < 0.001, η= 0.783), 圖片情境內容的主效應顯著。同生活情境圖片相比, 地震情境圖片誘發的ERPs更正; 在100~140 ms (F(1,13) = 7.00, p < 0.05,η= 0.350 )、260~300 ms (F(1,13) = 12.36, p < 0.01,η= 0.487 )、300~350 ms (F(1,13) = 4.95, p < 0.05,η= 0.296), 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主效應顯著, 真實情境圖片誘發的ERPs更正。兩者的交互作用不顯著。

圖3 四種情境圖片的波形比較(F3, F4, C3, C4, P3, P4, PO3, PO4)
對頂區而言, 在220~300 ms (F(1,13) = 16.38,p < 0.01, η= 0.558)、300~600 ms (F(1,13) = 43.12, p <0.001, η= 0.768), 圖片情境內容的主效應顯著。同生活情境圖片相比, 地震情境圖片誘發的 ERPs更正; 100~140 ms (F(1,13) = 8.49, p < 0.05, η= 0.395)、240~300 ms (F(1,13) = 10.02, p < 0.01, η= 0.435)、500~550 ms (F(1,13) = 4.95, p < 0.05, η= 0.296),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主效應顯著, 同電影情境圖片相比, 真實情境圖片誘發的ERPs更正。
在 350~400 ms (F(1,13) = 8.29, p < 0.05, η=0.388)、450~550 ms (F(1,13) = 7.56, p < 0.05, η=0.368), 圖片情境內容×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交互作用顯著, 進一步進行簡單效應檢驗發現(LSD): 對于真實和電影兩種情境圖片, 地震情境圖片和生活情境圖片均具有極顯著差異, 但真實情境圖片中的F(1,13) = 47.26 (p < 0.001, η= 0.786)、F(1,13) =44.68 (p < 0.001, η= 0.773)均大于電影情境圖片中的 F(1,13) = 42.58 (p < 0.001, η= 0.764)、F(1,13) =40.56 (p < 0.001, η= 0.758)。
對枕顳區而言, 在260~280 ms (F(1,13) = 4.87,p < 0.05, η= 0.273)和 300~600 ms (F(1,13) = 36.04,p < 0.001, η= 0.735), 圖片情境內容的主效應顯著,具體表現同頂區類似; 在 100~140 ms (F(1,13) =6.97, p < 0.05, η= 0.349 )、260~280 ms (F(1,13) =4.96, p < 0.05, η= 0.276)、350~400 ms (F(1,13) =5.08, p < 0.05, η= 0.283), 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主效應顯著, 同電影情境圖片相比, 真實情境圖片誘發的ERPs更正。兩者的交互作用不顯著。

圖4 真實情境圖片(上)和電影情境圖片(下)中地震情境圖片?生活情境圖片的差異波及其在350~550 ms期間顯著時段每隔50 ms的地形圖
參考Fan和Han (2008)研究中的方法, 計算各時間段真實、電影地震情境圖片ERPs的平均波幅與被試觀看相應圖片時主觀感受悲傷程度之間的相關。結果發現(見圖5): 160~180 ms, 僅電影地震情境圖片ERPs的平均波幅與相應主觀感受相關顯著(r = 0.56, p < 0.05); 300~350 ms, 僅真實地震情境圖片ERPs的平均波幅與其主觀感受相關顯著(r = 0.54,p < 0.05)。
本研究嘗試以真正的情緒——悲傷誘發的移情為研究對象, 以真實表現地震情境的圖片為研究材料來探討情境真實性對移情的調節作用, 現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討論。
在研究對象上, 如前所述, 已有研究主要關注疼痛(偶爾味、嗅覺)移情。疼痛(味、嗅覺)是可引起情緒的感覺, 但其本身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情緒。這類研究準確地說, 應稱為“移感”而非“移情”研究。對移情而言, “情”才是其根本。因此, 我們認為移情研究應回歸至真正的情緒領域。本研究之所以選取悲傷為移情研究對象, 其一是因為, 悲傷是人類的基本情緒之一, 具有普遍性和現實性; 其二是因為, 悲傷移情易產生親社會行為(Batson, Duncan,Ackerman, Buckley, & Birch, 1981; Coke, Batson, &McDavis, 1978; Hoffman, 2000), 具有較大的社會意義和教育意義。

圖5 主觀感受悲傷程度與真實、電影地震情境圖片誘發ERP平均波幅的相關
在研究材料上, 如前所述, 已有研究主要采用純實驗室材料的疼痛手、腳圖片, 生態化效度較低,本研究換用地震情境圖片旨在提高生態化效度。此圖片的有效性體現如下: 首先, 實驗數據表明, 被試觀看地震情境圖片時感受到的悲傷程度(均值為6.62)與實驗前另一批被試在評定相同的地震情境圖片時感受到的悲傷程度(均值為 6.50)是一致的(無顯著差異)。這就是說, 地震情境圖片確實誘發了實驗被試的悲傷情緒; 其次, 我們知道“悲傷是因自己喜歡、熱愛的對象遺失, 或期望的東西幻滅而引起的一種傷心、難過的情緒體驗” (林崇德, 楊治良, 黃希庭, 2004, p.36), 而在實驗中, 當被試觀看地震情境圖片時, 并無任何對象的遺失或東西的幻滅, 其所產生的悲傷只能來源于他人或其情境,這只能是移情所致。因此, 我們可以認為, 地震情境圖片確實誘發了實驗被試的悲傷情緒的移情。
本研究表明, 情境真實性確實對悲傷移情具有調節作用, 可從以下幾方面來說明。
首先, 實驗表明情境真實性調節了被試在悲傷移情過程中的主觀感受。這是因為行為結果發現,圖片情境內容和圖片情境真實性的交互作用顯著,被試在真實情境圖片比在電影情境圖片誘發下感受到了更為明顯的移情反應。
其次, 實驗表明情境真實性調節了被試悲傷移情過程中生理上的腦電反應。ERP結果表明, 在350~400 ms和450~550 ms, 圖片情境內容和圖片情境真實性在頂區的交互作用顯著(見圖 3)。同真實性程度較低的電影情境圖片相比, 真實情境圖片中地震、生活情境圖片的差異波更正, 并且大腦頂區的激活也更為強烈(見圖4)。P3是與高級認知活動(如分類評價, 抑制加工等)密切相關的ERP成分(Goldstein, Spencer, & Donchin, 2002; Ito, Larsen,Smith, & Cacioppo, 1998; Ito & Cacioppo, 2000);P3(或LPC)成分與情緒意義或者重要性認知評價密切相關(Ito et al., 1998)。在該成分上, 人腦對情緒內容已經有了清晰的認知, 情緒信息在這個階段已得到了充分的表征和分析, 并有更多的其他因素(如有機體內外環境因素、知識經驗等)被納入考慮范圍作為參照, 以共同完成評價過程(Huang & Luo,2006; Ito et al., 1998)。因此, 該階段的認知加工屬于精細的受控加工過程。這就意味著在精細的受控加工的晚期階段, 被試在觀看真實情境圖片時比觀看電影情境圖片時表現出更為強烈的移情反應。換言之, 我們大腦的認知在晚期階段進一步進行有意義的、具體的分化, 能夠區分哪種情境對我們來說更具意義和必要性, 這就使情境真實性對悲傷移情的調節發生在精細的受控加工的晚期階段。
Fan和 Han (2008)的研究發現, 基于客體引起的認知評價所形成的第二類情境(真實性)對疼痛移情的調節發生在早期階段, 這與本研究的結果不一致。為此, 我們作進一步分析: 他們研究中的情境包括照相、卡通圖片情境兩種, 情境真實性程度的不同源于兩種圖片的不同性質, 是客體本身引起了被試不同的認知評價; 而本研究是通過指導語來操縱真實和電影兩種情境圖片的設置, 此時情境真實性程度的不同并非源于兩種圖片的不同性質, 而是外界指導語不同的誘導引起了被試不同的認知評價。因此, 結果的不一致可能是由引起被試對兩類情境進行認知評價的不同操作途徑造成的(前者是客體本身直接引發, 后者是客體被指導語賦予不同解釋后間接引發), 并最終導致了這兩類不同的情境真實性對移情的調節發生時間上的不同特點。
最后, 我們還需注意到, 真實和電影地震情境圖片分別在晚(300~350 ms)、早期階段(160~180 ms)誘發的 ERP平均波幅與被試的主觀感受呈顯著相關。這就表明情境真實性調節了主觀感受和客觀腦電反應間呈相關的時程, 這從另一側面佐證了真實性程度不同的兩種情境所誘發的情緒反應間的分離。這一結果與Fan和Han (2008)研究基于客體引起的認知評價所形成的情境真實性對疼痛移情調節中的發現也是基本吻合的。
將移情研究的對象從帶有明顯感覺色彩的疼痛移情, 推向真正具有情緒特性的悲傷移情, 為移情研究進入真正的情緒領域作出了有益的嘗試; 采用來自現實的地震情境圖片作為誘發悲傷移情的研究材料, 以克服純實驗室材料弊端, 提高生態化效度的嘗試是有效的; 情境真實性能調節悲傷移情:晚期階段, 真實地震情境圖片比電影地震情境圖片誘發了更為強烈的移情反應; 真實和電影地震情境圖片誘發的 ERP平均波幅分別在晚、早期階段與主觀感受呈顯著相關, 佐證了真實性不同的兩種情境所誘發的情緒反應間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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