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媛,韋漢吉
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受特定語境的制約和影響, 研究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語境問題, 對于充分發揮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獨特優勢和作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是深化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研究、 不斷推動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理應深入思考的實踐性問題。 “語境”譯自英文“context”, 是波蘭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B.Malinowski) 20 世紀20 年代初提出的概念。 他認為語境是決定語義的唯一因素,脫離了語境,則語義不存在。 從字面和最初含義上來看,“語境”即言語環境,既包括語言內部各構成部分間的邏輯聯系,也包括在特定場合使用語言所依據的各種主客觀因素。 但在此后的發展中,“語境”逐漸越出語言學的邊界,意涵不斷得到拓展和豐富,成為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探討各種問題的一個重要術語。 本文主要側重于話語實踐與話語環境之間的互動關系來考察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的話語資源、話語機制和話語特色。
社會語境是由一定的社會物質環境和社會關系狀況構成的。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包括兩個基本環節: 一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大眾化詮釋和通俗化表達環節, 即馬克思主義理論從學術化表達向生活化語言轉換的環節, 這個環節以馬克思主義理論工作者為主要承擔者; 二是把由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理論工作環節所形成的大眾化馬克思主義理論通過多種渠道和方式在廣大人民群眾中開展宣講和宣傳,使之為廣大人民群眾所理解接受,并內化為他們的行動指南, 即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環節, 這個環節的承擔者除了專門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宣傳工作者之外, 還有眾多潛在的承擔者,社區文化社團即是其中之一。 由于“社區”的存在是“社區文化社團”得以形成的基礎,因而如何理解社區這一概念就成為分析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的社會語境的關鍵。
學術界普遍認為,“社區” 這一概念最早是由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首先提出來的。 在滕尼斯看來,社區乃是傳統鄉村的組織形式,而現代城市生活的基本組織形式是社會。 由此可見,滕尼斯的初衷是從“人緣關系”來理解和界定社區。 實際上,滕尼斯引進社會學的“社區”概念經美國社會學者的翻譯為英文“community”之后,逐漸擺脫滕尼斯的“人緣社區”意涵,轉而主要用于指“地緣社區”,突出強調社區的地域性特點。 在中國社會學界,費孝通先生在20 世紀30 年代將英文的“community”翻譯為“社區”,至今已經是社會學研究的一個成熟用語, 指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圍的人們所組成的共同生活群體,其構成要素包括地域、人口、組織機構、文化以及相應的設施。 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社會學這門學科因被看作是資本主義的專屬學科而被取消。 隨著計劃經濟體制的建立,“社區”被“單位”所取代,個人以“單位人”的方式存在,人的社區生活空間也因此壓縮到最小。 單位不僅是個人的工作場域,同時也是個人的生活場域。 個人勞動在單位里,居住在單位里,生老病死一切亦由單位統一負責包攬,個人生活以集體化形式得以實現,社區研究失去相應的社會現實語境基礎。
改革開放是中國實現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的深刻革命, 其中最為深刻的變革無疑是生產關系的重構。 從基本的經濟制度方面看,原來大一統的基本經濟制度是公有制, 經過改革發展為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存。 ”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是會關系的總和。”[1](P501)在人的一切社會關系中,生產關系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它決定著個人其他社會關系的性質面貌和發展空間, 確定個人的社會身份和社會地位。 改革開放對生產關系的調整和市場經濟的建立,使國家政府、市場企業、社會生活之間得以分離, 不斷推動個人社會關系的新發展, 個人的工作場域與生活場域也由此逐漸分開,個人的存在樣態也從單純的“單位人”變成“單位人”與“社區人”多種樣態的并存。 社區成為人們工作之外的重要活動場域,“社區文化建設” 作為社區建設的重要方面得到關注。 20 世紀80 年代后期, 一方面中國城市社區問題逐漸凸顯出來,另一方面社會學專業學科得以恢復和發展, 社區研究也隨之成為社會學研究的重要領域。2000 年,民政部下發 《關于在全國推進城市社區建設的意見》,首次以文件形式明確官方所言的“社區是指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的人們所組成的社會生活共同體。 目前城市社區的范圍,一般是指經過社區體制改革后作了規模調整的居民委員會轄區”。 盡管隨著網絡的發展,地域性社區的概念日益顯示出明顯的局限性,因為它無法將通過網絡結成的“社區”包含進來。 然而,為了便于研究,本文暫時拋開學術界關于“社區”的復雜紛爭,直接使用官方所界定的地域性社區概念,即“社區文化社團”是指以街道或自然村為地域范圍的社會單元。
社區是一個實際的生活共同體。 由于個人工作場域和生活場域的分開, 個人在社區活動的時間超過在單位活動的時間。 由于社會生活空間的拓展,與之相適應的社區文化也發展起來,興趣相投或者具有共同價值取向的人結成團隊, 開展文化活動。 經過多年的發展,中國社區文化社團顯然已經成為社區社團中數量最多的社團。 這些社區文化社團包括各類文化團體,如歌舞隊、藝術團、傳統文化社團等,它們主要以開展文化研究、文化娛樂等為主要活動內容, 根植于人民群眾的日常精神文化生活之中。 這些社區文化社團大體可以歸結為兩類:一是具有明顯文化價值取向、旨在保護文化多樣性的社區傳統文化社團; 二是在政府的社區組織引導下或群眾自發倡議下建立的、旨在豐富本社區群眾精神文化生活的娛樂性社團。相比較于其他類型的民間組織, 社區文化社團的文化實踐活動與國家意識形態具有更為密切的關系,在日常的精神文化生活中影響人民群眾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能夠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它們的基層性本身就具有獨特的意識形態意義,直接承載著一定的意識形態功能,是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宣傳馬克思主義、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重要實踐主體和載體。 概而言之,社區的發展為社區文化社團的存在、為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提供了社會語境。
政治語境是指一定歷史時期的政治權力性質、政治制度構成和政治思想意識的主導價值所構造的話語環境。 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活動是在一定的政治權力、政治制度和主流政治思想中展開的,其大眾化實踐的話語資源、話語機制和話語特色不可避免地受政治語境的制約。 但是,更為主要和直接的是受作為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主導者的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地位的制約。
1949 年之前,中國共產黨處于革命黨的地位,從而決定這一時期社區文化社團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以“革命”為主色調。1840 年鴉片戰爭后,中國逐步地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先進分子紛紛探索救亡圖存之道。 在此背景之下,各色各樣的“主義”蜂擁入中國,這些不同的“主義”亦是當時世界主要思潮在中國的呈現,為求解“中國向何處去”的根本問題提供了一個比較與選擇的思想理論空間。 作為與舊文化相對立的“新文化”的一部分,這些“主義”在不同的方面曾經發揮過積極的歷史作用,“但在短短幾年之后就波平浪靜,了無痕跡了。 只有馬克思主義在風雨之中扎根于中國社會,掀開了新陳代謝的另一頁”[3](P405)。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就是在這樣一個“主義文化”相互激蕩和競爭的歷史潮流中進行的。 在資產階級共和理想破滅和民族危機進一步加深的形勢下, 馬克思主義作為救亡圖存的理論武器被先進的知識分子逐漸接受和認同。 因此,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革命的指導理論,“這是一個時代的人們比較和選擇的結果”[2](P405)。此后,馬克思主義的早期傳播在各種“主義”的比較和選擇中得到扎根和發展壯大, 這首先是由于馬克思主義理論自身的理論力量以及中國當時社會歷史發展的狀況所決定,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也功不可沒。
就當時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主體力量而言, 既包括早期接受馬克思主義和樹立共產主義信仰的精英分子,還包括許多進步的、革命的民間社團,其中也有數量不少的社區文化社團。 這些社區文化社團及其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均具有鮮明的革命色彩。 從早期具有較大影響力的社區文化社團來看,社團本身首先就是革命的團體,它們以反帝反封、推動中國革命、實現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為使命,如北京大學的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湖南的新民學會、天津的覺悟社等等。 從社團的骨干成員看, 主要是由進步的知識分子與青年學生為主體力量,他們積極宣傳新思想、新文化,譯介和出版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創辦刊物,到群眾中去宣講馬克思主義, 引導人民群眾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建立共產主義信仰,有力地推進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 這些文化社團的許多成員后來成為早期的中國共產黨員, 投身于中國革命的實踐和革命理論的宣傳教育, 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更大范圍和更深層次的大眾化。 在抗日戰爭時期,抗日根據地和國民黨統治區成立了大量的、 以社區為基礎的文化社團,如“陜甘寧邊區文化界抗日救亡協會”“西北戰地服務團”“山東文化界救亡協會”“延安魯藝”“戰歌社”“戰地社”等等。 此外,自發的宣傳隊比比皆是、數量眾多。 活躍于抗日根據地和國民黨統治區的文化社團以抗日救亡為主題, 通過出版刊物和文藝演出等形式, 推動了抗戰文藝的發展。 毛澤東曾指出:“在我們為中國人民解放的斗爭中, 有各種的戰線, 也可以說有文武兩個戰線,這就是文化戰線和軍事戰線。”[1](P851)文化戰線是中國人民解放斗爭的重要內容,其中各類文化社團及其骨干分子是推動文化戰線的主體力量,他們發展抗戰文藝和宣傳中國共產黨的路線、 方針和政策,促進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進一步傳播和推廣普及,有力地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的革命黨地位,決定了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的革命基調和主調。
新中國成立后, 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地位從革命黨轉變為執政黨。 如前所述,在建國初期,各種社區文化社團依然活躍了一段時間。 但隨著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制的建立,單位制的形成,個人的工作與生活的場域合二為一, 社區文化社團失去了存在的社會現實基礎。 改革開放以來,市場經濟逐漸建立,單位制被打破,國家政府、企業市場和社會逐漸分離, 社區發展產生了社區文化建設的需要,社區文化社團隨著社區發展迅速形成,并且活躍于社區文化生活之中, 在多樣的文化背景下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 凝聚改革與發展的共識和力量。 社區文化社團以開展各種文化活動積極宣傳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理論或者滲透性地進行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宣傳教育,它們的活動“有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倡導和諧社會、宣傳科學發展觀、歌頌民族團結等等”[2](P11)。這些社團以簡單質樸的語言和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助推改革開放,向最基層的群眾傳遞黨和國家的聲音。 毛澤東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許多同志愛說‘大眾化’,但是什么叫做大眾化呢?就是我們的文藝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農兵大眾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1](P851)實踐證明,中國社會轉型發展催生的大量社區文化社團是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重要實踐主體。 十八大報告指出:“讓人民享有健康豐富的精神文化生活,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重要內容……開展群眾性文化活動,引導群眾在文化建設中自我表現、自我教育、自我服務。 ”只有鼓勵和支持群眾進行自我表現、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務,馬克思主義大眾化才能獲得堅實的基礎。 只有采取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把理論的宣傳教育融入人民群眾日常的精神文化活動之中,才能讓群眾在參與和互動中達到自我表現、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務。
從革命語境到改革語境的轉變,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模式機制、話語方式等都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如各地民間社團開展的宣傳科學發展觀、愛國主義、民族團結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群眾文化活動,使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凸顯出“建設”與“改革”的話語基調和主調。
由此可見,社區文化社團的群眾文化活動不可能游離于意識形態之外,社區文化社團并非像一些學者所強調的具有意識形態上的價值中立性,作為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主導者的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地位是構成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政治語境的主要因素。
文化語境是以文化的歷史積累為基礎所形成的社會精神基礎。 共同的信仰是每一個國家或者社會的正常運行的思想文化保障。 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大眾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特殊任務, 旨在解決當代中國社會發展中的共同理想問題,同樣也是中國文化再生的重要內容,這一任務是由中國文化傳統決定的。 作為一種對象性的活動,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不是一個理論自身演繹的結果,而是一個理論不斷得到實現的過程。 馬克思主義及其當代中國化的理論成果只有實現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轉換, 才能變為人民群眾手中的武器,成為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物質力量。 由此,影響理論實現程度的各種主客觀因素都應當得到重視和強調。 從最根本的因素來看,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不斷獲得實現的根據在于馬克思主義理論適合和滿足中國社會現實的需要。 馬克思曾明確指出:“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 ”[1](P12)馬克思主義科學地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并且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從而能夠為中國的革命、建設和改革開放提供理論指導,推動中國社會的發展進步。因此,這從根本上決定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在中國不斷獲得實現,從而為中國的發展注入持續不斷的活力和“精神之鈣”,支持中國完成其偉大之復興。
審察中國的社會歷史,典型的宗教信仰生活沒有普遍化,中國傳統社會靠什么來凝聚人心呢?靠以儒家文化為主體的傳統思想理論來維系國家社會精神文化的共同基礎。 但是,在中國普通大眾的日常生活中,儒家思想價值觀念仍然保持著強大的生命空間,是鏈接各個共同體的文化背景范式,這種生根與日常生活的準信仰范式值得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借鑒。 馬克思主義理論是現代工業社會的反映。 這一理論傳入中國,被選擇為中國社會新的思想理論基石。 而要讓馬克思主義成為我們社會的共同思想基礎,成為文化精神的中流砥柱,就必須讓廣大民眾理解和接受,并化為實踐活動的基本遵循。 正是居于此,中國共產黨提出要“不斷推進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只有馬克思主義化為大眾思想,化為大眾的實踐遵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才有牢固的根基。 作為一種文化范式的儒家文化所提供的文化語境,鏈接著散見于中國社會的各個共同體,生根于社會生活的根基處,作為一種文化基因通過最基層的社區文化社團,并結合特定的地域文化和歷史文化背景,以馬克思主義的立場、方法武裝自己,使得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起來。
另外,社區文化社團的組織形式符合人民群眾的需要,在社區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和凝聚力,是大眾性、群眾性文化的主要載體。 馬克思主義是科學的理論體系,必須運用“抽象力”才能獲得對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深刻理解。 但對于普通大眾而言,則需要將抽象的理論轉化為感性的形象,使他們獲得對于馬克思主義的通俗化理解。 通俗化是馬克思主義掌握群眾的關鍵。 列寧曾指出:“馬克思主義=(Umschlag)最高限度的通俗化。 ”[5](P468)因此,必須善于將馬克思主義通俗化,同時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庸俗化,畢竟通俗化不等于庸俗化,欲望不代表希望,單純感官娛樂不等于精神文化享受。 社區文化社團作為根植于人民群眾日常精神文化生活的社會組織,可以發揮獨特的優勢,與傳統文化和大眾文化實現對接, 推動馬克思主義的通俗化。 “把具有抽象性的馬克思主義理論轉化成形象的語言和事例, 是依托社區文化社團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一個重要問題。 ”[4](P11)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現程度,首先取決于理論滿足人民群眾需要的程度,同時也離不開理論傳播和普及的程度,更不能脫離歷史積淀的歷史文化語境和現實構建的日常文化語境。這就要求在增強解決現實問題的理論邏輯的基礎之上,提升理論的可接受性和可傳播性,塑造和形成具有強大號召力和凝聚力的傳播主體。社區文化社團根植于人民群眾的日常精神文化生活,能在日常生活之中聯系社團成員和人民群眾,并提供服務、教育和娛樂,將抽象的理論轉化為人民群眾身邊的感性形象,從而使社區文化社團在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過程中具有獨特的優勢和功能。
社區文化社團凝聚了志同道合、趣味相投的社會成員,開展的活動融合在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之中,使理論教育能夠通過“潤物細無聲”和潛移默化的方式進行,創造日常生活文化語境。 社區文藝社團將馬克思主義理論融入具體的各類文藝活動,使馬克思主義的宣傳教育廣泛而深入。 這種將人民群眾的文化活動與理論宣傳教育結合起來的做法, 使人民群眾能夠在日常的精神文化生活中自我教育,是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寶貴經驗。 在當代社會,社區文化社團作為話語構建的一個主體力量,是日常生活意識形態化的重要構造者和承擔者,應當受到重視和能夠充分發揮作用。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過程是人民群眾接受理論并自覺內化為行動指南的過程,這一過程的文化場域既包括自上而下的“精英文化”,也包括來自民間的“大眾文化”。 人民群眾是馬克思主義大眾化過程的主體力量, 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應當有機地融入人民群眾的文化生活之中。 因此,不能機械地理解“灌輸”理論,把人民群眾僅僅視作是“客體”,將自上而下的“精英文化”與來自民間的“大眾文化”對立起來。 隨著市場經濟和現代信息技術的發展,“大眾文化”迅速壯大,并逐漸將日常生活意識形態化,影響著人們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 從文化主體的角度來看,“大眾文化”的興起,反映了社會領域與文化主體分化的趨勢,文化主體更加多元化、民間化和個體化。 換言之,來自民間的“大眾文化”已經成為構成當代重要的文化場域。 探討當代馬克思主義大眾化,不能脫離民間“大眾文化”的社會背景,而是要把自下而上的文化傳播路徑也作為一個重要的路徑, 并探討其載體形式。 所以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路徑不僅僅是一個方法論意義的微觀敘事, 更是存在論意義上宏大敘事, 它是集路徑和通過路徑而開顯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存在語境而共同達致的“化”理論為現實的運動, 社區文化社團所具有大眾文化性質為推動當代馬克思主義大眾化拓展了巨大的文化空間。
就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的三大語境關系而言, 它們呈現出來的是一個金字塔形的上中下相互傳遞信息并相互建構的整體性的結構狀態。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本質性要求,就其實踐性來講,是一個社會需求、 政治動員和文化形塑的三位一體的理論與實踐的相互往返的開放性的社會精神生產的偉大工程,亦是一場再社會語境化、政治語境化和文化語境化的一體性關系。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實踐的社會語境是馬克思主義內在價值取向的本質性要求。 任何一種理論都是特定的時代一定的群體與個體在特定的社會語境中所形成的一種特殊的意識形態。 這就是說,任何理論都有其存在的特定社會語境要求。 理性主義大師黑格爾對哲學曾作這樣的描述:“它是最盛開的花朵。 它是精神的整個形態的概念,它是整個客觀環境的自覺和精神本質,它是時代的精神、作為自己正在思維的精神。 ”[6](P56)馬克思主義特別重視自己的歷史使命與自己的時代價值,脫離這一個基點,馬克思主義就沒有發生的根基。 馬克思1842 年在《科隆日報》社論中提出:“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是文明的活的靈魂”[7](P121)。對于馬克思來說,真正的理論都為其時代的需求而生,沒有什么力量比時代的需求更能推動人類社會在物質和精神領域的前進和發展了,也沒有什么理論不在其語境中進行孕化,“問題就是時代的口號,是它表現自己精神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就是公開的、無畏的、左右一切個人的時代聲音。 ”[8](P289-290)從這一個層面來講,現時代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社會語境就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現實性的出發點。而現時代的社會語境絕不是一個現成的與生俱來的語境,它保留著其原始性的眾聲喧嘩和多種色調,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社會語境的這一背景必須要求馬克思主義理論形態的再社會語境化的二次建構,這使得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文化語境必須以新的樣態重新出場。
文化語境是一個價值觀共振的動態的競爭性場域, 如若從這一競爭性背景的語境切近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文化語境的困境, 可以歸結為四個方面:一是學術化的、專業化的、分割式的文化語境消解了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理論解釋力和服務力;二是市場經濟的物化語境遮蔽了文化的本真育人潤物的根本境界,使得文化向經濟的視角偏斜,導致大眾化的文化消費主義的產生,它消解了文化語境的澄明性功能,基于此,必須通過先進性的文化社團進行再文化語境的建構和融合;三是社會思潮的多元文化語境所強推的所謂的現代化背景下的全球化價值觀的運動,使得馬克思主義作為其理論主旨的文化價值被普適性的價值觀所淹沒和宰割,如若沒有一只強有力的基于共同體共同價值的載體存在,大眾化可能會功虧一簣;四是現代化背景下的中國道路所展現的現時代的馬克思主義,被西方話語權的有意解讀或誤讀,導致“后社會主義發展”論、“市場社會主義”論、“第三條道路”論、“經濟發展道路”論等西方文化語境的甚囂塵上,為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文化語境預設了我們不得不面對和跨越的價值界溝與異質性文化障礙。 基于此,為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塑性的文化語境是一個鏈接政治語境和社會語境的橋梁和通道,其地位和作用至為重要。
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政治語境處于三大語境的頂層,是指據以實現頂層話語溝通的社會權力關系以及權力關系向下傳遞的政治價值的表達狀態。 基于此,政治語境與意識形態生產緊密相連,即與廣義的文化語境緊密相連。 在此基礎上,政治語境可以被廣義地理解成為意識形態語境,而不僅僅是過去從狹義形態所規定的特定政府、黨派或團體的方針、政策、策略或宣傳的活動所形成的場域。 現時代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政治語境,最為緊要的乃是,在現代民主制度下,如何通過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化的運動,使得政治語境的價值形態,從特定時期僅僅表現為政黨形態的政治語境轉向國家形態的政治語境,進而再次轉向社會語境,這樣中國的政治現代化過程同時是公民文化的培育過程,也是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文化語境的積極培育過程,而這需要將群眾具體化為具有主體性的個體性的公民,進而轉化為民主體制內行使真正具有政治權利的社會公民。 而這一偉大的培育與轉化,必須借助于具有政治語境的最為基礎的散見于基層的文化社團,唯有此,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實踐運動才會有載體和主體,才會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反復性的循環往復的理論與實踐的運動。
所以,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三大語境并非一個離散型的實體性存在者,而是一個通過文化社團作為特定的文化語境所連接的政治語境和社會語境的共在的結構性的語境共同體,其中社會語境乃是語境之底座,撐起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價值地基,文化語境乃是塑性于多元文化思潮的風雨激蕩之中,文化社團恰如這一激蕩之曲的靈魂,而政治語境的意識形態化和政治價值向社會價值和公共價值的轉向,則充分體現了全球化與網絡化化視域下的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現代性要求,而文化社團的存在于生長,必須因這一特征而重新定位和再生,由此,馬克思主義的大眾化才會有其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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