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玲
“副詞+名詞”結構范疇化視野的重新探討
□白巧玲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副詞+名詞”這一結構的使用頻率越來越高,使用范圍越來越廣。從20世紀60年代以來,已有諸多學者對這一結構進行了深入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同時也存在一些不足。在以往的研究中,“副詞+名詞”結構更多地被解釋為修辭現(xiàn)象、語用策略主導的結果或特殊的語言現(xiàn)象,少有學者從范疇化角度研究“副詞+名詞”結構。本文擬從范疇化與去范疇化的角度來重新闡釋“副詞+名詞”結構。
副詞+名詞范疇化去范疇化
趙元任(1979)認為,副詞修飾名詞的時候,實際上是修飾名詞或名詞性短語作謂語,或者作主語。朱德熙(1985)認為,副詞不能修飾名詞,在名詞前面出現(xiàn)副詞的現(xiàn)象應當看作是省略了“是”的緊縮形式。于根元(1991)認為,副詞直接修飾名詞是由于某些動詞的不露面造成的。語法方面,“副詞+名詞”就是“副詞+動詞+名詞”的變異形式。實際上他們是對“副詞+名詞”組合中動詞省略作了動態(tài)的分析。
呂叔湘(1992)認為,副名結構中是把名詞當作別的詞性的詞來使用。胡明揚(1992:35)認為,副名結構中的名詞臨時用作形容詞,當這樣用的人多了,就會成為名詞和形容詞的兼類現(xiàn)象。他指出,類似“很青春”這樣的說法,只能算是名詞臨時活用作形容詞。
邢福義(1997)認為,“很X”結構槽部分地接納名詞,為“很X”一類結構槽所接納的名詞,受到特定語義條件限制。按照受限程度的大小,排列為:時間名詞﹥指人名詞和方所名詞﹥事物名詞。詞匯方面,典型名詞進入“很X”槽屬于詞性活用,習以為常后,便出現(xiàn)詞性裂變現(xiàn)象。刑福義還結合文化背景探討“很X”槽的特殊用法。
山述蘭(2003)認為,該結構是“一種突破語法規(guī)范的修辭現(xiàn)象”,屬于轉類的修辭方法。劉正光、崔剛(2005)從名詞非范疇化的角度對名詞能夠進入“副詞+名詞”結構的原因作出了解釋。
關春芳(2008)從文化內涵和語用修辭方面討論“很淑女”結構存在發(fā)展的必然性和積極意義,并結合對外漢語教學談語言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
陸儉明(2009)從轉喻角度把這一現(xiàn)象解釋為“B激活A的認知現(xiàn)象”,即由具體事物激活那事物所具有的性質或特性。
張力(2013)從功能語言學的角度研究“很淑女”結構中“淑女”的詞性游移及其制約因素,最后闡述了名詞游移的方向。
由此可見,各家看法不一,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詞類轉化說,省略動詞說,副詞修飾名詞性句子成分說,修辭說?!霸~類轉化說”的實質是把詞類和句子成分簡單對應起來,而漢語詞類跟句法成分之間不存在簡單的一一對應關系;關于“省略動詞說”,語言中的省略現(xiàn)象是客觀存在的,但呂叔湘(1984)說過“必須可以添補,才能叫作省略”,而有一些副名結構補不出動詞,所以“省略動詞說”的解釋不具有普遍性;而關于“修辭說”,“副詞+名詞”結構已經在小說文本以及日常生活中大量存在,將一個大量運用、廣為接受的結構看作臨時修辭用法并不合適,因為它已經不是個別的語言現(xiàn)象。少有學者從范疇化與去范疇化的角度探討“副詞+名詞”結構的形成機制。本文擬從范疇化及非范疇化的視角探討其內在機制。
劉正光(2005)認為在語言研究層面,將非范疇化定義為“在一定的條件下范疇成員逐漸失去范疇特征的過程”。范疇成員在非范疇化之后、重新范疇化之前,處于一種不穩(wěn)定的中間狀態(tài)。也就是說,在原有范疇和即將進入的新范疇之間會存在模糊的中間范疇,這類中間范疇喪失了原有范疇的某些典型特征,同時也獲得了新范疇的某些特征。語言非范疇化具有以下特征:1.語義抽象與泛化;2.范疇的某些典型分布特征(句法/語義特征)消失,范疇之間的對立中性化;3.語篇和信息組織功能擴展或轉移;4.高范疇屬性成員轉變?yōu)榈头懂爩傩猿蓡T,或發(fā)生范疇轉移。
例(1)“很女性”中的“女性”一詞,核心屬性或者典型分布特性為“雌性的人類”。指的是“生物學上的性別劃分”,是多數(shù)女性所具有的“溫柔、賢淑”等特征,為邊緣特征或非典型性特征。而“很女性”的“副詞+名詞”組合中,“生物學上的性別劃分”本為核心特性轉變?yōu)檫吘壭蕴卣鳎皽厝帷①t淑”的邊緣特征則占據(jù)核心特征的位置,導致核心特征與邊緣特征的轉化。
“副詞+名詞”結構不僅突出名詞所特有的某個屬性特征,使之成為核心特征,而且賦予語言組合更多的內涵。
(2)當時,安切洛蒂在取得9連勝之后,敗給了維岡,意大利人地承認了對手的成績。(新浪體育2009-09-29)
例(2)中的“騎士”有“勇敢、強壯、有風度、有教養(yǎng)”等具體的性質特征,而“很騎士”涵蓋了“騎士”的所有特征,給人留下想象空間,形式簡約但內涵豐富。諸如此類的還有“很白癡,很笨蛋,很蠢物,很老好人,很混血兒”等。
除此之外,“副詞+名詞”結構還可以將群體范疇的名詞轉化為隱喻義的個體名詞。
例(3)、(4)中的“寶貝”“紈绔”本為群體名詞,指一類人,在句中前加“很”,構成“副詞+名詞”結構,使得群體名詞轉化為具有隱喻義的個體名詞,所指稱的某類人的群體特征得以凸顯,屬性義顯現(xiàn),但需要以共同的社會文化背景為前提,對于有共同社會背景的成員來說,這種“副詞+名詞”組合接受程度較高。
上文所舉的例子皆為表人名詞,其實表物名詞也可進入“副詞+名詞”結構。且感性色彩相對固定,不像表人名詞在感情色彩上容易受主觀傾向影響。
當表物名詞與所要描寫的事物有相似性時,人們習慣用日常生活中常見的事物來描述某種狀態(tài)或事物,使其具有附加義。例(6)中的“古董”本指“先人留給我們的文化遺產、珍奇物品”,前加“很”形成“副詞+名詞”結構,具有“比喻過時的事物、迂腐守舊的人”的附加義,突出“時間久遠”的范疇義。
[1]丁聲樹.現(xiàn)代漢語語法講話[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2]胡明揚.“很激情很青春”等[J].語文縱橫,1992,(4).
[3]胡裕樹.現(xiàn)代漢語(增訂本)[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
[4]黃伯榮,廖序東.現(xiàn)代漢語(增訂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5]邢福義.“很淑女”之類說法語言文化背景的思考[J].語言研究,1997,(2).
[6]于根元.副+名[J].語文建設,1991,(1).
[7]朱德熙.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8]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白巧玲安徽合肥安徽大學文學院23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