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上海自貿區管理政策文件的發布,讓“負面清單”(Negative listing)這個詞火遍政治、經濟、文化、生態諸領域。負面清單已超出國與國之間的談判的樊籬,而成為眾多管理實踐中的一種重要方式,如我國政府倡導的對外資管理的管理模式,一些商業企業也開始采用負面清單的管理模式進行財務管理。與其說負面清單是一種管理技能,不如說負面清單是一種管理哲學。
現在公認的、運用負面清單的代表,是1994年達成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而在這之前,作為一種訂立任何協議的談判路徑和技術,負面清單已經存在了數個世紀。
十九世紀30年代,一個有關負面清單的標志性事件在德意志發生。當時的普魯士在1834年領導并建立了德意志關稅同盟(Zollverein),加入同盟的18個德意志邦國,就用負面清單模式,訂立彼此之間共同的貿易條約——同意開放所有進口市場、取消所有進口限制,除非列明不開放和不取消的。這很可能是負面清單在貿易投資協議上的首次運用。
1947年到1994年,戰后為重建和恢復世界自由貿易秩序進行了馬拉松式的談判,作為談判的副產品,WTO霍然躋身國際貿易談判的核心談判機制。簽字國需要遵守《關稅及貿易總協定》(GATT,1994)的關稅減免和消除貿易壁壘的原則。這一過程開拓了正面清單管理模式的時代。
正面清單還是
負面清單
值得特別指出的是,在達成某項貿易協議的路徑選擇上,是用正面清單還是負面清單,這是由參與談判的成員決定的。從更深層次上說是跟談判的內容、談判當事人的文化、歷史傳統等分不開的。在很多的談判實踐中,人們總是交替使用這兩種方式或混合使用這兩種方式。
如與GATT同步,另外兩個貿易協議就在負面清單方式上取得了試驗和突破。
第一即是《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1994),覆蓋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二是WTO的《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1995),囊括世貿組織成員國。
《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完全仰仗負面清單。而《服務貿易總協定》則是兩種方式的混合使用,正面清單指明開放的行業,負面清單標出各行業的市場準入限制和國民待遇承諾。
國際貿易與投資的研究者們更推崇負面清單。對于市場自由化來說,“正”“負”之間的差別,遠非簡單的文字游戲:前者列明什么開放,后者寫清哪些不開放。
負面清單利弊分析
由于負面清單方式主要是在有關投資和服務貿易的協議中使用,學者們樂于將使用了正負面混合清單方式的GATS協議來說明問題。
世貿組織首席經濟學家帕特里克·洛(Patrick Low)在其研究GATS協議下市場自由化的論文中說:
第一,負面清單最突出的優點,是能夠極大地增強市場開放的透明度,因為哪些行業或者行為被排除在外是“立刻”就一目了然的。而要在正面清單中要求透明度,則需要另加相應條款。
第二,負面清單本身就偏向支持開放和自由化,因為如果清單過長,政府可能會感到難堪。
第三點則顯得特別鮮明,未來任何創新行業或技術進步,都將自動開放。因為這些創新和進步不可預見,幾乎不會出現在負面清單中。
帕特里克·洛說,(上述第三點)也是負面清單潛在的最具自由化傾向的特點,不過這也導致政府對是否采用這種方式變得非常謹慎。
發展中國家因此擔心,自身創新水平無法與發達國家和企業競爭,不可能在負面清單中窮盡需要排除的項目;同時也憂慮自身的法律體系不夠發達,容易讓外國投資者找到空子。
不過,即便使用負面清單方式,談判者也可以在法律上使得條款不具有強制性,或者多施限制。因此帕特里克也特別指明說,如果談判成員傾向于在他們認為的敏感行業上設置嚴厲的限制條件的話,那么這樣的負面清單也就和正面清單一樣不怎么有趣了。
此外,使用負面清單方式的協議還可能重新談判。美國總統奧巴馬在2008年作為總統候選人時就表示,由于金融危機的影響,要與加拿大和墨西哥重談和更新NAFTA。不過,這項議程至今尚未走上前臺。
加拿大貿易政策教授威廉姆·凱爾(William A.Kerr)編輯的《國際貿易政策手冊》中,收錄的一篇論文指出,正面清單方式會導致透明度欠缺。對于不在正面清單里的行業和服務,外國投資者幾乎難以得到相關行業和服務的信息。而能夠糾正這些問題的辦法,就是使用負面清單。在這種管理方式下,所有服務業都是開放的,除非在排除列表或者預留列表中列出。此外,論文根據2002年的一項研究說,在地區性協議中,美洲大多數地區性協議都采用了負面清單;同時只有1997年的東盟協議以及南美洲的“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使用正面清單。這篇論文還說,另外一個重要的不同是對服務業投資的認定。在GATS中,投資者要投資他國服務業,就必須要在投資國有物理存在,比如開設分支機構。而使用負面清單的NAFTA等協議就對此另作規定,這被認為是有利于不要求物理存在的跨境投資。
負面清單(以及準入前國民待遇)的外資管理模式已逐漸成為國際投資規則發展的新趨勢,世界上至少有77個國家采用了此種模式。發達國家更偏向于使用負面清單,發展中國家更易于接受正面清單。發展中國家也對負面清單方式中的另外一個顯著特點不感興趣:將國內監管、補貼和政府采購等事宜也納入其中,作為市場準入談判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