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濤 黃 菊 馬曉靜
中國醫學科學院醫學信息研究所/衛生政策與管理研究中心 北京 10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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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研究·
國際全科醫生制度發展歷程:影響因素分析及政策啟示
代 濤*黃 菊 馬曉靜
中國醫學科學院醫學信息研究所/衛生政策與管理研究中心 北京 100020
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國際經驗可以為中國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和發展提供借鑒。本文首先梳理了國民健康服務體制、社會醫療保險體制、商業醫療保險體制等部分典型國家的全科醫生制度發展歷程,重點分析了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影響因素。結果發現,建立和發展全科醫生制度的主要影響因素有:經濟社會因素、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體系的控制力、醫師對衛生體系的控制力、全科醫學服務的激勵機制、全科醫學的發展程度等。最后,結合近年我國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實際提出幾點政策啟示,一要以滿足我國公眾健康需求為目標,構建中國特色全科醫生制度;二要普及全科醫學服務核心價值,為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提供公眾民意基礎;三要建立健全促進全科醫生制度發展的激勵機制,提高全科醫生地位;四要積極推動全科與專科醫學的專業分工,促進全科醫學發展。
國際全科醫生制度; 發展歷程; 影響因素; 政策啟示
全科醫生是以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為主要執業地點,在全科醫學基本原則指導下,向人們提供持續性與綜合性的醫療照顧、健康維持和預防服務的基本醫療衛生保健人員。完善的全科醫學服務不僅可以為公眾健康把關,并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醫療費用過快增長。全科醫生制度是發展全科醫學、培養全科醫學人才、提供全科醫學服務的一系列制度安排。然而,目前我國全科醫學發展滯后,全科醫生人才數量嚴重匱乏,全科醫學水平仍然不高[1, 2]。針對面臨的問題,國內學者做了許多的分析和探討,介紹了國際全科醫生的培養、執業與服務模式及激勵機制等情況[3-5],并據此對我國全科醫生制度建設提出了很好的意見和建議。然而,針對不同衛生體制國家的全科醫生制度發展歷程、建設全科醫生制度的主要影響因素等開展的研究仍然較少。通過分析不同衛生體制下的部分典型國家建立和發展全科醫生制度的歷程,總結其影響因素,為建設中國特色的全科醫生制度提供借鑒。
不同國家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和發展,與其政府政治意愿、經濟社會發展狀況、衛生體制、公眾健康需求等緊密相關,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許多國家和地區先后建立了較為完善的全科醫生制度。
1.1 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國家
在國民健康服務體制的國家中,英國最早建立了全科醫生制度。第一次工業革命使英國完成了社會化分工,直接促成當時英國通科醫生與專科醫生的服務領域劃分。通科醫師的職能和角色逐漸從內科和外科醫生中分離出來,為患者提供首診服務,并將需要專科服務的患者轉診到醫院,同時接收完成專科醫療服務的患者。因此英國的通科醫生將醫院的醫療服務提供讓渡給了專科醫生,因此具備了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社會分工基礎。
英國全科醫生制度建立主要包括兩個關鍵步驟。第一步是國民衛生保健制度實施,將全科醫療服務制度化。20世紀初開始,英國福利政策不斷發展,1948 年英國正式實施國民衛生保健制度。該制度將通科與專科醫生之間的服務領域劃分制度化,英國通科醫生的基礎功能在此時被正式確立,成為了居民健康的 “守門人”。第二步是全科醫學專業的不斷發展進一步鞏固了全科醫生制度。1950年澳大利亞醫師J S Collings在《柳葉刀》發表通科醫師現狀調查報告[6],指出了英國通科醫療及通科醫生的現狀和問題,提出需要為通科醫師建立一個獨立的學術團體來制定執業標準,推動教育和科研工作,這成為戰后英國全科醫師制度發展的重要轉折點。1952年英國皇家全科醫師學會正式成立,學會建立以后逐漸開展全科醫師的規范化管理,促進了英國全科醫療技術發展。從此,英國通科醫師獲得了全科醫師執照,全科醫生的身份和收入進一步提高。1968年,全科醫師學會提出全科醫學是醫學中的一門獨立學科,1976年英國國會通過正式立法確立了全科醫師的培養模式并建立了新的管理機構。英國全科醫學專業發展使通科醫生邁入了醫學專業化之林,進一步鞏固了全科醫生制度。[7]
之后,澳大利亞、加拿大、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國家和地區都開始效仿英國模式建立全科醫生制度,主要步驟包括首先發展全科醫學專業以確立全科醫學的學術地位,從而提高全科醫生的地位,之后建立國民衛生保健體制將全科醫生服務納入健康保障制度。這些國家的全科醫生為居民提供嚴格的轉診服務,承擔健康“守門人”職責。
1.2 社會醫療保險體制國家
德國、法國、日本都實行社會醫療保險體制,并在20世紀70年代左右開始探索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法國、德國雖然都建立了全科醫生制度,但沒有建立嚴格的全科醫生轉診制度,而是通過醫保政策鼓勵患者轉診;日本經過長期探索,直到2013年才建立“綜合診療醫生制度”。
19世紀后期,歐洲傳統的通科醫生逐漸衰落消失,專科醫生開始聯合起來捍衛自主權及相關利益。德法分別在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建立了社會醫療保險制度,該制度成為監管醫療服務的重要工具。隨著醫師協會的成立,醫療行業規則逐漸建立,醫生成為自雇專業人士,他們拒絕政府干預醫療服務,只愿接受醫療保險的監督。[8]與此同時,德法的專科醫學日益繁榮,全科醫學被排除在國家教育和科研體系之外。在此背景下,這些國家首先采取了發展全科醫生培養體系的策略。20世紀70年代,德國開始開展全科醫學教育,80年代法國在醫生工會的支持下建立了全科醫生培養體系。在全科醫生培養體系不斷完善的同時,利用社會醫療保險制度進一步鞏固及完善全科醫生制度。法國倡導在衛生系統引入“守門人”制度以提高衛生體系的效率,但是起初該計劃遭到了大多數醫師的反對,只有10%的全科醫生和1%的病人采納了該計劃。21世紀,法國再次對自由就醫選擇權進行改革,提出更靈活的轉診制度,通過保險制度鼓勵患者轉診。[9]德法也沒有建立嚴格的轉診制度,這與英國全科醫生制度模式存在很大不同。[10]
20世紀50年代,隨著日本恢復主權,日本醫師協會政治影響力不斷增強。60年代至80年代期間,醫師協會權力達到頂峰,厚生省在制定醫療政策時必須參考醫師協會的意見[11],因此日本專科醫生極大地影響了其全科醫生制度建立。在此背景下,1973年日本首次提出初級衛生保健概念,5年后創立了以社區醫師為中心的初級衛生保健學會。1986年出版《厚生白皮書》,闡述設立家庭醫生的必要性,并從1988年開始在全國四個地方實施“落實普及家庭醫生職能示范工程”。隨后,厚生省嘗試改革社會醫療保險支付制度以支付家庭醫生薪酬,但這種做法可能會使專科醫生利益受損而遭到日本醫師協會的抗議[11],他們認為建立家庭醫生制度會強制性地限制醫生和患者的選擇權,其根本目的是政府要控制醫療體系。由于當時的日本報紙、雜志等都傾向于贊成日本醫師協會的主張,結果被迫放棄了建立家庭醫生制度的構想。日本全科醫生制度建立雖遭受失敗,但其全科醫學卻不斷發展。在保持現有制度的基礎上,1993年開始日本實施“初級保健醫生模式推廣工程”,目的是普及為患者提供持續診療服務的“初級保健醫生”。2010年,日本最大的全科醫生學術協會——日本初級保健協會(Japan Primary Care Association, JPCA)正式成立。2013年,厚生勞動省發表報告,將“綜合診療醫生”(全科醫生)確定為專業醫生,由此日本新一輪以“綜合診療醫生”設立為基礎的全科醫生制度建設逐漸展開。[12]日本是亞洲有代表性的社會保險體制國家,但直到2013年都沒有建立起全科醫生制度,分析其全科醫生制度建立過程的阻礙因素可以與其他國家形成對照,從而獲得影響國際全科醫生制度建立的重要因素。
1.3 商業醫療保險體制國家
英國擁有悠久的全科醫生首診歷史,而美國卻是專科醫療體系的家園,這就決定了美國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與發展不同于國民健康服務體制的國家。在建立全科醫生制度之前,美國的通科醫生沒有獲得執業認可,在市場中處于不利的競爭地位。20世紀60年代美國公眾對醫療系統表達不滿,促使其開始建立全科醫生制度。公眾抱怨醫生短缺,農村和內陸地區衛生服務可及性低,醫療服務成本太高,醫療服務非人性化等。[13]針對公眾關心問題及抗議,美國醫師協會(AMA)做出回應,并且于1966年發布了Millis報告、Folsom報告和Willard報告等三份重要文件。Millis報告呼吁,醫生不應只關注個體器官和系統,而應關注具有復雜生命功能的整體……部分診斷或治療往往忽視主要致病因素和治療機會;Folsom報告指出,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提供家庭及持續醫療服務的醫生,這種醫生強調預防醫學……他了解影響病人及其家人健康的社交、情緒和環境因素……他關注病人整體,且與病人保持聯系;Willard的報告表示,美國民眾迫切想要且需要大量合格的家庭醫生。這些報告成為美國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標志性事件。[14]1969年,美國專業委員會批準家庭醫學成為一個新專業,美國家庭醫學委員會成立,該委員會設置在醫學專業委員會之下,家庭醫生從此具有了專業地位,促進了家庭醫學發展。歷經近30年的成長,家庭醫生數量增加,畢業生和有文憑的人數增多,成為醫療領域的一支強大力量。[15]2002年,美國家庭醫學會成為美國第二大委員會,該專業在AMA中擁有最大的代表團。
但到目前為止,美國未在國家層面設立家庭醫生轉診制度。理論上,美國的醫療保險支付可以強制納入家庭醫生轉診服務,但其沒選擇這種方式。因為兩種假設前提極大地影響了美國的衛生政策,也影響了全科醫生的角色定位。一是患者珍惜直接獲取專科服務的機會,如同珍視美國選擇自由的價值觀;二是在私立部門推行國家衛生政策應該是一個順其自然的過程,而不能通過國家法令強制實施。[16]因此,即便是Medicare也允許患者直接到專科醫生處就診,而沒能將家庭醫生轉診服務強制地納入醫療保險支付制度。雖然美國的家庭醫生制度已經建立,但由于家庭醫生的最初角色定位沒有從醫院服務中分離出來,造成與專科醫生、產科醫生及其他醫生的沖突,致使家庭醫生的服務邊界問題一直存在。
2.1 全科醫生制度建設受到經濟社會等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且發揮不同作用
建立和發展全科醫生制度首先受到一個國家的經濟政治社會發展水平和居民健康需求變化等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政府的政治意愿和社會呼聲,老齡化加快、以慢性病為主的疾病譜改變導致的對全生命周期更加人性化的醫療健康服務需求,醫療費用的過快上漲,醫學和信息技術的發展,醫務人員短缺,農村基層和偏遠地區衛生服務可及性低等,促使人們需要獲得以提供持續性與綜合性的醫療照顧、健康維持和預防服務等為主的全科醫學服務。以美國為例,美國社會推崇專科醫學服務體系,缺少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文化基礎,但隨著上世紀60年代公眾開始對美國醫療系統表達不滿,表明公眾不僅需要昂貴的專科醫學服務,更需要對人性的關懷,公眾的醫療健康服務需求與全科醫學服務內容不謀而合。
分析全科醫生制度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醫師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全科醫學服務的激勵機制、全科醫學的發展程度等影響因素相互作用,推動著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和發展。不同衛生體制下,影響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因素發揮的作用不盡相同,在衛生保健體制及醫生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專科與全科服務領域分化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而在全科醫學服務的激勵機制、全科醫學專業的發展、全科醫師學術社會地位等方面則比較接近。具體影響因素如表1所示。

表1 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主要影響因素
注:模式1為國民健康服務體制下的全科醫生制度,模式2為社會保險體制下的全科醫生制度,模式3為商業醫療保險體制下的全科醫生制度。
2.2 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程度和影響力
不同的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程度不同。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最強,最容易建立全科醫生制度;商業醫療保險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最弱,建立全科醫生制度受到的阻力最大;社會醫療保險體制則介于二者之間。以全科醫生制度建立中最具爭議的患者就醫選擇權為例,在國民健康服務體制下,居民就醫選擇權直接受衛生保健體制約束,獲得專科醫療服務需經過轉診流程,而非受醫療服務價格的影響。在商業醫療保險體制下,衛生服務利用主要受價格和需求的影響。即在質量一定的情況下,價格和供求關系直接影響居民衛生服務利用,這種制度設計不限制患者及醫生的相互選擇權。在社會醫療保險體制下,政府、社會、居民共同負擔醫療費用,醫療保險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一般,居民可以選擇直接去專科醫生處就診或接受全科醫生轉診,因此,衛生保健體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居民選擇就診醫生及場所的行為,從而影響全科醫生的制度建立。
2.3 醫師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和影響力
醫師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也直接影響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商業醫療保險體制下的控制力最強,其次為社會醫療保險體制,最弱為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在全科醫學專業出現以前,專科醫生是提供醫療衛生服務的主體,對醫療服務市場具有極強的控制力。開展全科醫學服務會影響專科醫生的利益及其專業控制權,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專科醫師組織對衛生體系的控制力很強,就會對全科醫生制度建立起到較大的阻礙作用,這在日本全科醫生制度建立失敗的經驗中可得到證明。除此以外,由于衛生保健體制控制力與醫師控制力之間存在此消彼長的關系,因此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國家具有較弱的醫師控制力便更容易建立全科醫生制度,但社會保險體制國家具有較強的醫師控制力則較難建立全科醫生制度。
2.4 建立完善的全科醫學服務激勵機制
核心是建立合理的全科醫生薪酬支付制度,縮小全科醫生與專科醫生的收入差距,以吸引更多人才從事全科醫學服務;通過支付制度設計激勵公眾選擇全科醫學服務,增加全科醫學服務競爭力,激勵公眾選擇全科醫學首診服務,這樣既能吸引更多人才來提供全科醫學服務又能吸引患者接受服務。建立公平的全科醫學服務激勵機制,不僅要提高全科醫生的經濟待遇,還要縮小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工作的全科醫生與在大醫院工作的專科醫生之間的收入差距。一是對全科醫生實行與醫保支付掛鉤的混合支付制度。對于能夠劃定全科醫生簽約服務包,確定服務費標準,可實行按人頭付費為主兼顧績效的付費模式;對于服務包外的自費項目以按項目付費為主。二是設計科學的全科醫生績效評價指標體系。按績效支付制度已成為國際上全科醫生支付的發展趨勢,通過設計醫療服務的質量、組織管理、患者體驗等績效指標,對全科醫生診療過程和健康產出指標進行考核,促進績效目標的實現。
2.5 全科醫學的發展程度
全科醫學服務與專科醫學服務的分化、全科醫學專業發展、全科醫生地位提高等相互影響、相互促進,是影響全科醫生制度建立和發展的重要因素。全科醫生制度是醫療衛生服務專業分工發展的必然結果。
2.5.1 全科醫學服務與專科醫學服務的分化
全科與專科醫學服務的分化情況決定了全科醫學專業知識積累速度和報酬遞增。[17]全科與專科分工越深化越能促進全科醫學專業知識積累,提高服務效率從而增加醫生學術及社會地位,進一步促進全科與專科醫學服務分工深化。
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國家的專科與全科服務領域基本分化,而其他衛生保健體制的國家則未完全分化。例如,英國是最早的工業革命國家,具有最完善的社會分工基礎,這種分工文化促進其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英國在建立全科醫生制度之前,其通科與專科醫療領域已經分化,全科醫生制度建立水到渠成。
2.5.2 全科醫學專業的發展
在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過程中,許多國家采取多種措施發展全科醫學專業,以提升全科醫生的專業及社會地位,使越來越多的人愿意從事全科醫學服務。在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時,首先是建立完善的全科醫生培養制度,促進全科醫學專業發展,培養出大量高質量的全科醫生;設立全科醫學專業學術機構,并賦予其相應權力;頒發全科醫生正式醫師執照,為全科醫生爭取合法權利并提高其收入等。
2.5.3 全科醫生地位
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有賴于全科醫生地位的提高和全科醫學的繁榮。在醫療專業領域,專科醫生往往擁有絕對控制權,是既得利益者。開展全科醫學服務可能會極大影響專科醫生的利益及專業控制權,因而難以獲得其支持。只有全科醫生具有了較高的學術和社會地位,才能夠吸引高素質人才從事全科醫學服務,進而增強全科醫生的競爭力。這也是全科醫生與專科醫生能夠合作轉診及公平競爭的前提。以美國為例,美國專科醫療壟斷醫療服務市場,全科醫療相對弱小,在沒有外部干預的情況下,僅憑市場競爭很難使美國的全科醫學有一席之地。在醫學專業機構掌控特殊權力的制度下,成立美國家庭醫療委員會并將其設置在美國醫學專業委員會之中,賦予其一定權利,從而使美國的家庭醫生專業地位及收入大幅提高。20世紀70—90年代間,美國家庭醫學繁榮起來,家庭醫學會成為美國第二大委員會,全科醫生的地位不斷提高,促進了全科醫學的繁榮和發展。
綜上所述,全科醫生制度建立和發展的影響因素的關系可用圖1表示,以三個橢圓形表示制度環境因素,以圖中心的三個灰色底紋方框表示全科醫生制度發展程度的主要內容,經濟政治社會、醫學發展及居民健康需求等為外部影響因素。各種影響因素相互作用,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程度較強時,專科醫師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度會受到制約,此時衛生保健體制可以促進全科與專科的領域分化,比如建立國民健康服務制度。相反,如果醫生的控制力度較強,則衛生保健體制的控制力就相對較弱。此時代表專科醫生利益的醫生組織為了保證專科醫生的利益,會反對或不支持建立全科醫生制度,從而主導醫療服務提供以阻礙全科與專科的領域分化。此外,全科與專科領域分化程度也會反過來影響醫師和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程度。全科與專科領域分化程度越高,互相越容易建立合作關系,弱化專科醫師的控制力,從而加強衛生保健體制對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程度。

圖1 全科醫生制度的影響因素
完善的激勵機制可以促進全科醫學專業發展及全科醫生地位提高,一個國家的經濟政治社會、醫學發展及居民健康需求等因素也會影響全科醫生制度的建立和發展。
我國正在建立中國特色的基本醫療衛生制度,主要特征是既在政府主導下建立較為完善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又積極建設覆蓋全體居民的社會醫療保險制度。因此,我國的衛生保健體制兼有國民健康服務體制和社會保險體制的特點。我國專科醫學的主導地位在過去20多年里得到快速發展,在醫療服務市場上具備較強的競爭力,全科與專科醫學領域未能實現很好的分化,全科醫學發展嚴重滯后,建立完善的中國全科醫生制度任重而道遠。借鑒國際經驗,有以下幾點啟示。
3.1 以滿足公眾醫療健康需求為目標,構建中國特色的全科醫生制度
我國老齡化速度加快,疾病譜改變,醫療費用持續上漲,醫療衛生服務體系資源配置效率不高,建立全科醫生制度非常必要。2011年國務院出臺的《關于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指出,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是保障和改善城鄉居民健康的迫切需要。現實中,我國全科醫生與專科醫生的服務領域并未分化,專科醫生擁有較高的專業地位及較強的市場競爭力;我國的醫療保險制度對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控制力度也不夠強,對醫療衛生資源的配置、醫院和醫生行為的影響仍較為有限;公眾對利用全科醫學服務的認識也還不夠,難以利用外部因素促成全科醫生制度建立。
在這種狀況下,全科醫學服務很難憑借自身能力在醫療衛生服務市場立足。亟需政府以滿足公眾醫療健康需求變化為目標,緊密結合我國全科醫學發展滯后的現實,構建比較系統、全面和完善的中國特色的全科醫生制度。
3.2 普及全科醫學服務核心價值,為建立全科醫生制度提供公眾民意基礎
全科醫學的核心價值及實踐基礎是我國醫療衛生服務體系建設所亟需,符合當前社會需要,可以為促進全科醫生制度建立提供民意基礎。我國居民對全科醫學服務的認識存在偏差,認為全科醫學技術水平低,扭轉這種認識偏差十分重要。從國際經驗看,美國雖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設立全科醫生,但接受度也不高,當向公眾宣傳普及了家庭醫生的重要性后,強調家庭醫療服務的核心價值及臨床實踐基礎,正好與公眾對人性化醫療服務需求不謀而合,從而促進了美國家庭醫生制度的建立和發展。盡管我國專科醫學已發展到較高水平,但由于診療行為的不連續和人性化服務不夠,難以建立醫患之間的合作伙伴關系,醫患矛盾突出。全科醫學的核心價值及實踐基礎是,保持醫患之間的合作伙伴關系,加強醫患信任,促進醫患和諧,提供更好的連續性初級衛生保健服務,滿足人文關懷等。
3.3 建立健全促進全科醫生制度發展的激勵機制,提高全科醫生地位
許多國家在建立全科醫生制度的過程中,主要采取設立全科醫學專業學術機構并賦予其相應權力,頒發全科醫生正式醫師執照,不斷提高全科醫生待遇水平,縮小全科醫生與專科醫生的收入差距,為全科醫生爭取合理權利等。這些舉措直接提升了全科醫生的專業及社會地位,使越來越多的人愿意從事全科醫學服務。以美國為例,開始是專科醫療壟斷市場,全科醫學非常弱小,沒有外部干預僅憑市場競爭很難使全科醫學有一席之地。通過成立美國家庭醫學委員會,使美國的家庭醫生專業地位及收入大幅提高,促進了家庭醫學的發展。
2011年的《意見》構建了我國全科醫生制度建設的基本框架,對推動全科醫生制度建設正在發揮十分重要的作用,特別是有助于在全社會形成發展全科醫學的共識和氛圍。近幾年,我國已經開始培養全科醫生,在一些地區也嘗試建立全科團隊服務,但由于全科醫生的薪酬激勵、職業發展、服務考核、資格認證、鼓勵患者接受全科醫學服務等一系列制度仍不健全,加之實施時間較短,效果仍然沒有得到很好體現,加快建立健全促進我國全科醫生制度發展的激勵機制應成為今后的工作重點。
3.4 積極推動全科醫學和專科醫學服務的專業分工,促進全科醫學專業發展
全科醫學與專科醫學的專業化分工會極大促進全科醫生制度建立及全科醫學專業的發展。從分工理論來看,隨著醫學技術的發展,全科醫生和專科醫生對各自診療領域的熟練程度會增加,而對其余領域的熟練程度則不斷降低,醫生轉換醫療服務領域就需要付出成本(比如時間成本),因此節省這種成本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利益。這樣全科和專科醫生就會漸漸將全部注意力傾注在各自服務領域上,其分工就會逐漸形成,新的全科醫學專業技術不斷上升為理論,促進其專業發展。推動全科與專科醫學分工,提高全科醫生的醫療技術水平以及增加專科醫生從事全科醫療服務的成本,加快促進全科醫生制度建立。《意見》對建立全科醫生培養制度做了具體安排,這對促進醫療領域分工,推動全科醫生制度建設是十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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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薛云)
Development of international general practice system: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policy implications
DAITao,HUANGJu,MAXiao-jing
InstituteofMedicalInformation,CenterforHealthPolicyandManagement,ChineseAcademyof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020,China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s can provide evidences for general practitioners (GPs) system building in China. The paper reviews the development of GP systems from several typical countries of different insurance systems, including national health care systems, commercial medical insurance systems, and social medical insurance systems, etc. The factors that influence GPs systems are analyzed. It is found that the control force of health security system on health system, the control force of specialists on health system, the incentive mechanism of general practic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general medicine influe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GPs systems. Finally, this paper provide several policy implications: First, in order to meet the needs of public health, a GPs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hould be established; Second, the core values of general medicine should be promoted to provide public support for the establishment of a GPs system; Third, a sound incentive mechanism should be established for the development of a GPs system to improve the status of general practitioners; Fourth, the division of general practitioners and specialists should be promoted to improve the development of general medicine.
International general practice system; Development process; Influencing factors; Policy implications
國家衛生計生委委托項目
代濤,男(1969年—),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衛生政策與管理。E-mail:daitao@imicams.ac.cn
R197
A
10.3969/j.issn.1674-2982.2015.02.001
2015-01-06
2015-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