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用“互聯網+”思維模式提升我國運載火箭的國際競爭力

◎童雄輝 惠興晨

運用“互聯網+”思維模式提升我國運載火箭的國際競爭力

◎童雄輝 惠興晨*

以互聯網、大數據、云儲存和計算等為特點的“互聯網+”思維及其技術已經或正在改變傳統的零售、餐飲、出租車、金融等行業。同樣，以“互聯網+”為特點的新技術與商業模式等也正在影響著傳統的航天產業。一直以來，航天行業以其高技術、高投資、高風險的特征被公認為全世界進入壁壘最高的行業之一。而在整個航天產業中，作為基礎領域之一的運載火箭，又是其中技術最復雜、風險最大、投資最大、收益周期最長且最難進入的。但在過去10幾年時間里，隨著互聯網技術及其應用的飛速發展，來自美國硅谷的一些成功的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正陸續向傳統的運載火箭領域發起挑戰。

一、傳統運載火箭面臨的挑戰

在所有挑戰傳統運載火箭領域的高科技互聯網公司及行業巨頭中，伊隆·馬斯克及其創建的SpaceX公司無疑是最為成功的一家。2002年，作為美國互聯網支付軟件貝寶公司的創始人，馬斯克使用出售貝寶公司股份所得的部分收入投資創建了SpaceX，旨在實現星際探索和降低人類進入空間的成本。截至目前，SpaceX估值已超過100億美元，員工超過3000人，先后成功研制了“隼”系列和“梅林”系列火箭發動機、Falcon 1和Falcon 9運載火箭以及“龍”貨運飛船，正在研制“蚱蜢”可復用火箭、Falcon 9重型運載火箭、通信衛星和載人飛船；SpaceX已完成了24次發射，包括7次國際空間站貨運補給任務；累計訂單已超過40份，訂單總額超過50億美元。雖然最近SpaceX的Falcon 9運載火箭發射“龍”貨運飛船失利，對自身造成了一定影響，但從長期來看并不會影響SpaceX的持續發展。

除了馬斯克之外，還有2位互聯網行業巨頭投身其中，一位是亞馬遜公司的創始人杰夫·貝佐斯，其在2000年個人投資創建了藍色起源公司（Blue Origin），旨在發展太空旅游，并在成立后開始自行研制火箭發動機、運載火箭和太空飛船。目前，貝佐斯個人累計投資已超過5億美元，并成功完成了一款液氫/液氧發動機研制。2015年5月還完成了自行研制的火箭發動機、火箭和太空飛船的全系統飛行試驗，火箭將飛船送到預定高度，飛船成功回收，但設計為可復用的火箭因為技術問題導致回收失敗。早在2014年9月，該公司與聯合發射聯盟（ULA）展開合作，為ULA的宇宙神-5系列火箭開發新的火箭發動機，用于代替現有進口的俄羅斯RD-180火箭發動機。這一合作加速了公司的發動機及火箭研制進程。

另一位是微軟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保羅·艾倫，其在2011年宣布計劃在10年內建造能夠取代航天飛機的航天器，即從一架大型航空飛行器上發射火箭將衛星送入軌道，并最終執行載人航天任務。目前該項目的航空母機正在進行組裝，母機采用6臺波音747級發動機，翼展達117米；空中發射的火箭系統由SpaceX負責設計。

隨著SpaceX、谷歌等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的陸續進入和持續投入，原有的運載火箭格局已經被打破。傳統的運載火箭研制企業，如波音、洛克希德·馬丁和空中客車集團等正在面臨著這些來自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的壓力。2014年，空客首席執行官湯姆·恩德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航空航天工業將迎來SpaceX和谷歌等互聯網高科技公司的競爭，這些公司已經對本行業造成了革命性影響。恩德斯認為，硅谷的創新規模和深度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經濟的日益數字化對空客的業務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未來傳統的航空航天企業將不得不與這些新型高科技公司緊密合作。

ULA同樣面臨來自互聯網高科技公司的競爭壓力，尤其是SpaceX。后者不但在航天民用項目上與ULA進行競爭，而且還竭力進入美國國家安全領域衛星發射項目，并通過2年多的不懈努力，已于2015年5月獲得了美國空軍對其發射美國國家安全領域衛星的授權。除此之外，SpaceX還在與波音競爭美國下一代載人飛船項目，并已獲得NASA累計26億美元的投資協議。波音首席執行官詹姆斯·麥克內里在一次投資者說明會上表示，波音的確受到來自SpaceX等公司的挑戰，但這并不是壞事，SpaceX的成功為航天事業注入新的能量和元素，通過競爭有利于推動航天事業的發展。同時他也表示已經與藍色起源公司開展合作，研制BE-4液氧/甲烷火箭發動機，用于取代進口的俄羅斯 RD-180火箭發動機，并將會積極利用來自蘋果、谷歌、亞馬遜以及Facebook等互聯網高科技公司的新技術。

與美國傳統的航天企業一樣，我國航天企業同樣受到這些互聯網高科技公司的影響。從目前來看，這種影響和挑戰還主要停留在國際商業發射服務上，但從長遠看，有可能進一步深入到衛星制造和衛星應用、空間探測和太空旅游等領域。從國內來看，除了中國信威集團有限公司于2013年底與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百度公司創始人李彥宏于2014年“兩會”提交關于鼓勵民營企業進入運載火箭、衛星制造等航天領域的建議提案外，目前還沒有其它成功的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對此表示過興趣，主要是由于國家相關政策的限制，民營企業直接進入航天主流領域的政策條件還不具備。但從技術、資本、商業模式以及未來的發展空間來看，航天領域作為技術前沿的代表，對于百度、阿里巴巴、小米等成功的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而言仍具有很大的潛在吸引力。而且隨著我國航天事業的深入發展、國家軍民融合戰略的深入推進以及民用和商業市場需求的不斷擴大，航天領域對民營企業和資本放開只是時間問題。

二、我國運載火箭面臨的競爭壓力

20世紀90年代，由于商業衛星發射市場需求的爆發式增長，我國長征系列運載火箭以其低廉的價格優勢成功進入了國際商業發射服務市場，但后來由于美國政府的干涉，長征系列運載火箭一度退出了國際商業發射服務市場。進入21世紀，我國通過與歐洲泰勒斯阿萊尼亞公司合作，借助捆綁其研制的商業通信衛星，以較低的發射價格優勢重返國際商業發射服務市場，并贏得了少量的國際商業衛星發射服務合同。但隨著Falcon 9運載火箭的成功研制和發射，其較低的發射服務價格以及美國對本國衛星技術出口限制的進一步加嚴，基本阻斷了我國通過與歐洲衛星制造企業合作參與國際商業發射服務市場的通道。目前，我國參與國際商業發射的主要途徑是通過整星出口，捆綁我國自行研制的衛星，但這種模式的用戶基本都是第三世界國家，市場需求有限。

與SpaceX的運載火箭相比，我國現役的長征系列運載火箭不僅在價格上已無優勢，而且在技術、生產能力（履約能力）、運營與管理能力等方面也不具備優勢。作為用互聯網思維打造的高科技公司，SpaceX有著傳統航天企業無法比擬的獨特優勢，主要體現在扁平化的組織結構、靈活的體制機制、對人才和成本的高度重視以及對互聯網、大數據等高新技術的重視與應用等方面。如果長征系列運載火箭不能采取有效措施，不斷提高自身的技術水平，降低國際商業發射的價格，預計未來將很難再能具備與SpaceX進行國際競爭的實力。

從國內情況看，雖然目前長征系列運載火箭還處于絕對壟斷地位，但只要國家相關政策放開，百度、阿里巴巴等民營高科技互聯網公司隨時有可能進入運載火箭領域，這些公司具備資本、技術、扁平化的組織結構、市場化的體制機制、高薪及股權激勵等優勢條件，一旦它們進入航天領域，必將對傳統航天企業造成巨大沖擊，而且很有可能出現中國的“SpaceX”。屆時，傳統航天企業不但會丟失國際市場，國內市場甚至是軍方用戶發射任務也可能受到影響，筆者認為這樣反而對提升我國運載火箭的整體技術水平和國際競爭力是有益的。

三、提升國際競爭力的策略及建議

如何應對來自SpaceX等國內外現存或潛在的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及行業巨頭的挑戰，是我國長征系列運載火箭研制企業必須要面臨和解決的問題。是保持現狀、被動接受現實，還是主動求變，不斷提升運載火箭產品自身的市場競爭力，需要相關企業進行選擇和決策。筆者認為應該面對現實，主動改革，順應市場化發展的大趨勢，以“互聯網+”思維模式不斷提升產品自身的市場競爭力。

1．市場化運作

目前，長征系列運載火箭的研發設計、生產制造等整個產業鏈條仍然采用傳統的計劃、行政管理模式，各個主要環節所涉及的企業也基本都是尚未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研究院所和全民所有制企業。這些單位的航天主業長期較為封閉且與市場脫節，市場意識不強、體制機制較為僵化，開發和生產的產品成本居高不下，市場競爭力差。要改變這種現狀以及更好地應對未來潛在的競爭，首先要解決這些單位的市場化改造問題，順應世界經濟發展和我國市場經濟改革的大趨勢，改變單一依靠國家投入發展的現狀，建立現代企業制度，通過規范的公司治理結構和市場化的用人、激勵及運營管控機制，提升傳統運載火箭企事業單位的管理效率，降低產品成本，以提升產品的市場競爭力。

2．運用“互聯網+”思維模式進行改造

和其它行業一樣，傳統航天企業已不能完全置身于“互聯網+”時代之外，與其被影響甚至是取代，不如主動引入“互聯網+”思維及其技術對自身進行改造升級。在市場化改造的基礎上，重視對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新技術和商業模式的研究與應用，主動改造和轉型升級，進而提升自身的適應能力和競爭能力。

筆者認為，改造的重點應放在以下3個方面：一是對傳統商業模式的改造。引入“互聯網+”背景下新的商業模式，改變過去運載火箭只作為運載工具的模式，即用火箭將衛星準確送入軌道，只收取發射衛星費用，如可用基于“互聯網+”思維發展太空旅游，直接面對最終用戶；或者以火箭產品、技術和資本為資源入股，參與未來有發展前景的航天應用項目的開發，如空間互聯網衛星計劃等項目。

二是對供應鏈價值的改造。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手段提升傳統供應鏈的整體能力和水平，提高整個供應鏈對市場的響應速度和管理效率，從而提升供應鏈的整體水平和價值。

三是對傳統設計理念的改造。倡導設計面對市場、直接面對客戶，重視與客戶甚至是最終用戶的互動，從設計源頭控制產品成本，提升產品的適應性。

3．重視原始創新和顛覆性創新

在“互聯網+”時代，原始創新和顛覆性創新備受重視，尤其是顛覆性創新已成為“互聯網+”的一個重要特征。長期以來，我國航天事業雖然一直堅持獨立自主的發展戰略，并且取得了一系列里程碑式的偉大成就，但從客觀上說還缺少在技術和產品層面的原始創新。僅以運載火箭為例，目前國外現役的運載火箭早已是新一代無毒無污染產品，我國新一代無毒無污染運載火箭正在研制中，而現役的運載火箭還尚未完成升級換代，產品本身又缺少原始創新和重大技術突破，如果再加上昂貴的火箭發射價格，未來我國新一代運載火箭將很難在國際商業發射服務市場占有一席之地。

因此，筆者建議從國家宏觀及企業微觀層面加強對原始創新和顛覆性創新的重視與投入。尤其是在企業層面，一方面應建立類似波音夢幻工廠和洛馬臭鼬工廠的集團級研究開發中心，主要致力于未來20年的概念性和方案性的前瞻研究；另一方面應重視加強與國內頂尖的互聯網高科技公司合作，充分吸收國內外新的技術，并將其應用于提升自身產品的技術水平。

“互聯網+”的發展已經或正在改變我國大多數的傳統產業，在此過程中，長征系列運載火箭及其有關企業已經失去了先機，為了縮小差距甚至是實現超越，更應該主動求變，用“互聯網+”的思維、技術以及商業模式等改造升級傳統運載火箭產業及相關企業，以不斷提升我國長征系列運載火箭的國際競爭力。?

*作者為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公司運載火箭制造股份公司籌備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