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互聯網金融的網規和網歸

李艷杰

（中國農業銀行審計局鄭州分局，鄭州 450000）

我清晰的記得，2014年春節前夕，微信朋友圈中“瘋傳”著一則誘人的消息:“支付寶7日年化收益率6.413%，遠高于銀行的利率，閑錢你還依然存在銀行嗎?”此后的一小段時間里，我不得不承認，這則消息撼動了很大一批熱衷于各處尋覓投資理財方式的人對于傳統金融理財業務的忠誠度——盡管他們早已不那么忠實于傳統金融業務的掌門人:銀行。

實話實說，就在春節當時，我還對支付寶年化收益率是怎么一回事完全無知，因為我既不熱衷于網購，也不熱衷于短期理財產品，所以完全不關注支付寶，這當然與我的個人投資理財方式有關。但是，在那段時間里，作為一名銀行工作人員，身邊的親朋好友瞬間用各種各樣深入淺出的問題包圍了我，甚至我的姐姐——身為證券公司投行業務經理的她，都將自己活期儲蓄賬戶上近10萬元的存款全部轉入了支付寶賬戶，我突然意識到，這不是空穴來風，這是一件必須認真思考和深入學習的問題了。因為，隨著電子商務的大行其道，互聯網金融已經不再只是簡單的B2C、C2C的支付交易，而是延伸到諸如支付寶這樣第三方支付平臺在每日托管巨額過渡性虛擬資金的情況下，如何在合法的范圍內，再造利益最大化。

事實上，就在2014年春節剛過的3月17日《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下稱《意見稿》）橫空出臺之前，互聯網金融其實屬于相對監管缺失的范疇。此前，更多的聲音，甚至包括3月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上，熱度最高的話題就包括支持互聯網金融創新。這份《意見稿》，是由支付清算協會向第三方支付機構下發的，對支付公司的業務發展作出了嚴苛的規范，而就在此前三天，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下發通知，暫停支付寶、財付通的二維碼支付和虛擬信用卡業務。暫停業務的監管通知，令支付寶和財付通措手不及，與之合作的中信銀行股價隨即大幅下挫。但據媒體報道，支付公司的業界負責人對此卻感到“既意外又不意外”，因為在此之前，加強互聯網金融監管的呼聲已不絕于耳，具體監管方式眾說紛紜，業界對于監管加強已有一定心理準備。

事實上，不同觀點的背后，是各方利益的糾葛。就像“余額寶”，在為儲戶提供高收益理財產品、促進貨幣市場基金發展的同時，帶來了商業銀行負債成本的提升。此間，用戶、支付寶、天弘基金、商業銀行的利益格局被重組。而金融監管機構也面臨著如何監管、怎樣協調金融安全與網絡安全、如何同步網絡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創新等難題。

從權威財經媒體的報道我們不難發現，由央行牽頭的針對互聯網金融監管的相關制度正在緊鑼密鼓的制定和反復推敲中。監管層正在根據國內互聯網金融的業務模式，將互聯網金融劃分為第三方支付、P2P、眾籌、互聯網理財、互聯網保險等五個方面，分別作出原則性規定。報道稱，監管制度的文件草案提出將秉持適度監管、分類監管、協同監管、創新監管的原則，報道同時表明這還只是針對互聯網金融監管的一個起點，在國務院層面的互聯網金融監管意見出臺前后，相關部門會就自己監管的領域出臺相應細則。這意味著，在經歷了近兩年的快速生長后，互聯網金融正開始被納入中國金融業的制度體系和監管框架。

身為金融從業人員，并且作為內部審計工作人員，我的職業敏感性告訴我，監管的缺失、制度的疏漏就是金融資金安全的致命傷。在大眾觀點看來，支付寶這樣的第三方只是個托管平臺，是為保障買賣雙方公平交易和資金安全的而存在的中間人，托管只是過程，交易的終點依然是將買家銀行卡上的錢轉賬到了賣家的銀行卡上。但是，就是這一買一賣的托管過程，少則1天、2天，多則1周、2周甚至更長時間（取決于物流的快慢和買賣雙方是否存在退換貨情況），這期間滯留在托管方的巨額資金如何管理，就是最值得關注的。

以淘寶網為例，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截至2013年3月31日，淘寶和天貓平臺的年度交易額合計突破人民幣10000億元，而著名的“雙11”即2012年11月11日，淘寶和天貓的的單日總交易額突破300億元。這樣的交易額和第三方托管額，在世界金融領域也是一筆值得驚訝的數字。而淘寶網自2003年5月10日成立以來，歷經了十年的飛速發展和最近三年的極速崛起，直到2013年10月31日才拿到了證監會頒發的基金第三方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資質，2013年11月1日中午，淘寶基金理財頻道上線，多家基金入主淘寶。

再以支付寶為例，早在2008年8月，支付寶用戶數經過五年的積累達到1億，但是此后，從1億增長到2億用戶，僅用10個月，從2億增長到3億只用了9個月，而這只是2010年3月支付寶官方正式對外公布的數據，那時的支付寶尚未達到目前如此強大和全面的支付功能:直接透支、網上銀行、專卡支付、網點支付、銀行賬戶間的轉賬服務、涉及水電煤氣電話等公共事業費用繳納的各項繳費服務，等等，我們不得不承認，截至2013年末，支付寶已經完全可以像空氣一樣植入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只要你懂一點點網絡知識，只要你有一部智能手機，只要你想省錢、省時間、省力氣，那么，你一定會成為支付寶的忠實粉絲，并且是地地道道的鐵粉。試想一下，雖然我們不知截至2013年末支付寶的用戶數到底有多少，但是，隨著“支付寶年化收益率遠遠高于銀行”這一消息在網絡上迅速發酵，支付寶人均賬戶余額想必遠遠不止千元萬元，支付寶的用戶數也早已遠遠超過3億，那么這將是怎樣一筆存放在支付寶所屬銀行賬戶里的巨額資金呢?簡單想一下，我就已經驚呆了……

這樣巨額資金面前，誰敢說堅決不為所動呢?更何況，市場經濟下的貨幣，其運轉的終極目標絕不僅僅是貨幣的易主易物，而是創造更大的價值，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作為銀行人員，我曾簡單地以為，最應該被羨慕的是支付寶公司（阿里巴巴）賬戶的落地銀行，有這樣一個超級存款大戶，該行隨之衍生的各種收益也一定是源源不斷的吧?？墒蔷驮诓痪们暗?月24日，隨著工行、中行等銀行陸續對外表示，為了保護客戶資金安全，已經開始逐步縮減支付寶快捷支付接口、設置支付寶支付限額。而此前，工農中建等四大行均已陸續下調了快捷支付的額度。財經分析普遍認為，這是因為支付寶、余額寶這類產品已經動了銀行的奶酪，快捷支付賬戶日漸增加的轉賬和理財功能，已經嚴重挑戰了傳統銀行業務。而從銀行角度來看，2011年8月銀監會曾出臺了《關于加強電子銀行信息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確要求“開通快捷支付首筆業務須到銀行簽約”，以此為監管理由，銀行對支付寶等快捷支付方式提出限制也是有理有據的。尤其是網絡金融的關鍵在于依托網絡這個媒介，而如何有效控制和解決網絡安全問題，至今依然是危及金融網絡安全的最大難題，加之絕大多數支付寶用戶對網絡知識知之甚少，完全不懂得如何在手機和電腦上保護自己的資金賬戶安全。

互聯網金融是把互聯網作為資源，以大數據、云計算為基礎的一種新金融模式。互聯網金融在大大降低金融服務成本的同時，也擴大了金融服務的人群。國內的互聯網金融熱始自2012年，隨后的2013年被稱為“互聯網金融元年”。以“余額寶”為代表的互聯網金融產品，在引來公眾追捧的同時，也引發了監管層的注意。隨著相關業務的不斷創新，國內互聯網金融確實面臨著一定程度上的監管和法律真空。2013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完善金融監管協調機制。目前，隨著P2P金融在國內發展的初具雛形，小貸渠道越加寬泛，大呈擺脫銀行的趨勢，但國內尚無明確立法；再以年初以來大熱的天弘基金為例，原本總體業績并不突出，但是由于和支付寶簽訂協議推出了余額寶，一下搖身貴族，媒體報道稱，證監會近期將針對網絡銷售的貨幣市場基金出臺相應的規范，這說明，以前此領域監管也是空白。

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委員吳曉靈在3月8日的記者會上指出，金融有四項基本的功能:分別是信用創造、連接投融資雙方、第三方理財、用大數法則對受損害的人進行經濟補償。這些基本功能不會因為互聯網的介入而發生本質性的變化。

互聯網是實現金融功能的手段。以支付寶為例，如果做支付業務的話，就歸人民銀行監管，但是如果將支付賬戶與貨幣市場基金理財賬戶相連，做成“余額寶”，就要受證監會的監管。創新監管原則，就是要在傳統的監管方式以外，要針對互聯網金融的特點做出適應性調整，監管機構若仍沿用傳統線下監管思維去考慮線上支付的監管，就忽略了移動互聯網大發展背景下線上和線下的融合趨勢。創新監管也意味著應發揮行業自律組織的作用。據媒體報道，目前，支付清算協會是監管機構和支付公司之間的一個很好的緩沖，一些非緊急的、市場化能處理的問題，可以交給協會在市場主導下通過協商自律解決；除了支付清算協會以外，央行條法司正在牽頭成立互聯網金融協會，這將成為一個全國性的獨立協會，央行希望借此發揮一定的行業自律功效。

歷史上，金融制度的變遷從來都是利益主體相互沖突，最后達成妥協的過程。互聯網金融的發展也是如此。對于互聯網金融監管來說，也許不存在最優解或最理想的制度結構，唯有可能達到的是某種博弈均衡。目前各方博弈正在進行，結局尚有變數，但監管和規范已迫在眉睫。網絡金融已經不可避免地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也不可避免地成為傳統銀行業務的挑戰者。為網絡金融制定怎樣的規則，直接決定著網絡金融的歸屬和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