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風
(華北水利水電大學水文化研究中心,河南鄭州450045)
一部中國文明史其實就是一部中國人治水史。治水在中國歷史上是頭等國家大事,治國先治水,有土才有邦。大禹、李冰、王景、林則徐等治水英雄的背后閃耀的是一代代中國人治水理念的光輝。但是,當今時代水患仍然無法根治,水災不斷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損失。歷史上的教訓需要我們反思什么是成功治水?什么才是人水和諧的終極關懷?水患是否有規律可循?事實表明,歷史上存在周期性的洪澇災害和旱災,河流會按照自己的規律運行著。汲取歷史上治水的經驗教訓,對于當前生態文明社會建設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但在中國歷史上的治水過程中存在著以政治性代表科學性、因局部利益而忽視整體利益的現象。執政者往往憑著自己的見解、認知來治水,忽視對自然規律的研究和認識,沒有把治水上升到一門科學,而是只作為一項任務,存在只重視眼前利益而忽視長遠利益,只重視水利而忽視利水,只重視開發而忽視保護的現象,只知道在治水時臨時尋找人才而缺乏對水利人才的培養和教育傳承。
洪水災害是世界上最嚴重的自然災害。從中國歷史上看,無論是發生的頻率還是造成的危害,洪水災害都是居第一位的自然災害。從世界范圍看,洪水災害的次數和造成的經濟損失都占全部自然災害的三分之一左右,其導致的人員死亡人數占到全部自然災害造成人員死亡數的二分之一以上。在中國歷史上,從公元前206年到1949年,共發生過較大洪災1 092次,平均每2.2年有一次水災[1]。建國以后,發生過幾次危害較大的洪水災害,也引起了我們的高度重視。
從歷史上看,洪水已經深深地鑲入人們的記憶中,每一條江河都有著不同的洪水傳說。黃河歷史上有“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之說。從傳說和記載來看,中國最早的成功治水應該是大禹治水。大約在4 000多年前,黃河流域洪水泛濫,百姓苦不堪言,堯帝命大臣鯀負責治水工作。鯀采取通常用的“水來土擋”的方法治水,結果因洪水太大而失敗。堯帝又命其子禹主持治水。大禹從父親鯀治水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改“堵”為“疏”,用了13年時間,戰勝了無數的困難,終于馴服了洪水,完成了使命。
從大禹治水到周定王約有2 000年左右的時間里,關于治河的問題既無傳說也無史書記載,這期間的洪災也就無從考證。但從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到1938年黃河花園口扒口的2 540年中,黃河有記載的決口泛濫年份有543年,其決堤次數達1 590余次,重要改道多達26次,主河道經歷了五次大改道[2]。有文字記載的最早的河道稱為“禹河故道”,經河北,由今子牙河道至天津附近入海。史書記載從公元前602年黃河第一次大改道起至公元1855年改走現行河道,黃河是由天津、利津等地入海;以后是奪淮入海,每次決口泛濫都造成重大危害。如1933年黃河下游決口54處,受災面積超過1.1萬多平方千米,受災人口360多萬人。應該說,黃河的早期治理是成功的,但后期的黃河治理對前期的經驗總結不夠,不斷地在犯治河中出現過的錯誤。
長江上游發現的最早有石刻記錄的大洪水,是南宋高宗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的洪水,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長江成災洪水記錄。從歷史記載上看,黃河造成的洪災要比長江多得多。新中國成立后,長江造成的洪災要比黃河多。
1998年,九江的洪水危害嚴重。這場洪水雖已過去,但各種議論紛至沓來,更有甚者將其歸于“人禍”。時任國務院總理朱镕基將粗制濫造的九江城防堤壩痛斥為“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分析表明,1998年長江發生大洪水主要是氣候異常、暴雨過強過大、河湖調蓄能力下降造成削峰作用降低等原因造成的[3]。
面對洪災,我們思考的是:大禹在將近五千年前就馴服了洪水,而后來的人們在科學和技術不斷進步的情況下怎么還要一次又一次地承受洪水之災呢?
我國是一個具有悠久城市文明的國家。考古發現的中國最早有規劃的公共排水系統,是一組出土于河南淮陽平糧臺龍山時代城址,距今約4 000多年前的埋于地下的陶質排水管道。其位置在城址南門中間的路基下,鋪設有三組陶排水管,結構呈倒”品”字形,水管節節相套,依靠地勢,形成高差,方便向城外排水泄洪[4]。
中國最早的王朝都城遺址河南偃師二里頭,考古發掘證明這是一處經縝密規劃、布局整齊的大型都邑,距今約為3 800~3 500年之間。在宮殿建筑群之間的通道下面,有長逾百米的木結構排水暗渠。在大型宮殿建筑的院內,又發現了石板砌成的地下排水溝與陶排水管組成的地下排水配套設施。排水暗道在門道路土的下面,道寬2米,高1.5~1.8米,用石板圍砌,上面鋪木料,兩側壁采用的是木石混合結構。整個排水道長約800余米,結構合理,流水順暢[5]。排水渠由宮城內的池苑,經東城墻的一座城門流向城外的城壕。在西城門下,有西城壕引水入城并通向宮城內池苑的引水渠,共同構成發達而完備的給排水循環系統,以保證京城用水和排水及防洪的需要。
戰國時期齊國的都城臨淄是當時比較有代表性的諸侯國都城。考古發掘已發現三大排水系統,排水明渠長數千米,寬達20米[6]。依地勢水流向全城最低洼的西北部,在北墻西部和西墻北部開了兩個排水泄洪道口,使城內水流向城外壕溝。建于大城西墻北部城墻下的石砌涵洞是最精妙壯觀的排水設施。涵洞東西長43米,南北寬7~10.5米,深3米,分為進水道、過水道和出水道三部分,用天然巨型青石砌壘而成。為了安全和御敵的需要,位于西墻內外側的進、出水道呈外窄內寬的喇叭口形,分三層共15個方形水孔,水道穿過城墻,過水道和出水道內部有石塊交錯排列,水通過石隙流出,因而具有排水御敵的雙重功效。應該說,戰國時城市的排水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西漢長安城的城市排水系統比戰國時代又有了很大的進步,系統性更強,形成了完整的給排水網絡。由排水明渠、暗渠、城壕、昆明池等組成,具有調洪蓄水的作用。其中明渠自西向東長達9千米,由城壕和明渠組成的城市排水干渠總長有35千米。長安城內的排水主要依靠街道兩側的溝渠,這些路和水溝渠在經過城墻時都構筑了寬可達2米、上部為拱形的券頂涵道。這些路溝與城內的大型排水渠相連,水直接流入城壕。城中宮殿、官署等建筑的排水設施主要有滲水井和陶質排水管道來構成。城內城外構成了完善的排水網絡。
唐代是中國封建社會的盛世,城市建設也進入了新階段,唐代長安城南北有11條、東西有14條大街,全城劃分為110個坊來進行管理。排水系統就遍布于由“街”、“坊”組成的都市中。與漢長安城一樣,唐代長安城大部分街道的兩側都有水溝,使城市和水景觀融為一體,起到排水和美華城市環境的雙重作用。大路路面中間高、兩邊低,便于及時排除雨水。建筑周圍常見磚鋪散水、滲水井和排水管道。
元朝的城市給排水系統也比較具有代表性。大都城內的河湖水系共分為兩個系統,一是由高粱河、積水潭、通惠河構成的漕運系統;一是由金水河、太液池構成的宮苑供水系統。大都城的建設充分利用自然河流開渠引水,利用北高南低的地勢特點,在大都城的南北主干道兩側都有排水干渠,修建了布局完整的明渠和暗渠。明渠與暗溝相結合,構成了完善的排水系統,奠定了今天北京的給排水體系的基礎。
明代北京城,其坊巷布局與市坊格局都繼承元代,在排水系統上,保留和疏浚了元大都的排水溝渠。清代的北京,城市布局只在個別地方進行了局部調整,在西郊興建了皇家苑囿等。給排水方面增設了一些新的排水渠道,共同構成了北京的給排水系統,這也是今天北京給排水系統的基礎。北京在排水系統上的設計建設,是與積淀千年的中國都城排水智慧融合的結果。但是,應該值得我們反思的是,自元朝以后的近千年歷史中我們的城市排水技術幾乎沒有再提高和完善,而且,除了政治中心以外的其它城市在排水系統建設方面都缺乏長遠性,技術上也繼承和發展不夠,沒有從江山社稷長遠的角度來進行建設。今天我們在城市建設方面仍然缺乏長遠性與全面考慮,許多城市發展起來之后才發現原來設計的排水系統根本滿足不了城市居民生活的需要,更不用說防洪的需要了。其結果是造成城市建設反復開挖地下管道工程,使城市建設缺乏長遠性和整體性設計,給人們的生活造成不便[7]。
面對今天城市防洪的思考:在兩千多年前我們的祖先就對城市防洪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和科學合理的城市防洪設計,而在今天科學高度發達的情況下,為什么我們生活的城市卻總是不斷出現因水而造成的災害呢?
人類的治水活動,對水利科學技術的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國古代的人們在對自然界水資源利用和改造過程中,逐步認識和掌握水的規律,形成了許多具有代表性的水利技術,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華文明。中國古代水利工程主要分防洪、灌溉、航運三大類。
大禹從鯀治水的失敗中汲取教訓,改“堵”為“疏”,成功實現了治水,體現出了大禹和人民群眾的聰明和智慧。但在四千多年后的三門峽工程中我們似乎又犯了大禹之前的人們在治水過程中所犯的錯誤。
新中國成立后,治黃工程是水利工程中重中之重,國家決定興建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經反復論證,經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批準,三門峽水利樞紐工程于1957年4月13日正式動工建設,1958年11月25日截流成功。但是50多年的實踐證明,三門峽水利樞紐的決策不是一項成功的決策。工程投入使用后很快就產生了泥沙淤積現象,雖然經過兩次大的改建,但問題仍然很多,遠遠達不到設計要求[8]。三門峽工程給當代社會的工程決策留下一筆豐厚的反思素材。
時隔四千多年,三門峽工程又回到了“鯀”治河時代的水平。堵與疏的問題的爭論不會結束。其實,堵與疏是個辯證看待的問題,面對洪水應該有堵有疏,但堵和疏的原則一定是要尊重自然規律而不是違反自然規律。
中國古代的勞動人民在實踐中發明創造了許多治水技術。孫叔敖在商城縣境“決期思之水,而灌雩婁之野”[9],即利用大別山上來水,在泉河、石槽河上游修建水陂塘,形成水藤結瓜式的期思陂,既防下游水澇,又供上游灌溉,是中國最早見于記載的大型灌溉工程。《水經注》稱:“陂有五門,吐納川流。”東漢、三國、唐肅宗、元忽必烈均在此廣為屯田,大獲其利。建國后,又溝通淠河總干渠,引來佛子嶺、磨子潭、響洪匐三大水庫之水,成為淠史杭灌區一座中型反調節水庫,效益得到更大發揮。除上述工程外,孫叔敖還興建安徽霍邱縣的水門塘,治理湖北的沮水和云夢澤,促進了楚國的農業發展。
戰國時期的鄭國在修渠中發明了拱形地下渠道,利用力學原理使渠壁拱卷有力,大大地提高了鄭國渠渠首的質量。為了便于施工和掌握水流方向及水的深淺,每間隔一段開鑿一井,稱“龍眼”或“天窗”,這都是在實踐中總結的結果。
李冰父子修都江堰時創造的一系列技術。李冰及歷代治水者總結的“深淘灘,低作堰”的細修原則及“遇彎截角,逢正抽心”的八字治水方針,是對水利規律研究的正確成果。李冰父子在修建都江堰工程中創造了竹籠裝石作堤堰的堵水施工方法。在當年并無水泥等先進的建筑材料的情況下,為了防止石料被激流沖走,李冰讓竹工編成長三丈、寬二尺的大竹籠,內部裝滿鵝卵石沉入江底,牢固地筑成了分水大堤。唐李吉甫《元和郡縣志》記載:“犍尾堰(都江堰唐代之名)在縣西南二十五里,李冰作之以防江決。破竹為籠,圓徑三尺,長十丈,以石實之。累而壅水。”保證了施工的安全。都江堰建于公元前256年,自都江堰修成以后,成都平原成了“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富庶的天府之國。在兩千多年前李冰父子已經掌握了用竹籠裝石料堵水的技術,但在其他水利工程中很少見到使用。
新疆的坎兒井是古代吐魯番各族人民根據盆地地理條件、太陽輻射和大氣環流的特點經過長期生產實踐創造出來的成果,是吐魯番盆地利用地面坡度引用地下水的一種獨具特色的地下水利工程。林則徐在新疆時大力推廣,成為新疆的主要灌溉工程。
中國古代的各種技術傳承一直是一個使我們充滿疑慮的問題,我們民族有許多先進的技術失傳了,不是因為技術太復雜,而是因為傳承的壁壘。在民間一直有“傳兒不傳女”之說,密不外傳是許多技術失傳和不能普及的主要原因。水利技術也是一樣,我們很難看到一項先進的技術在另外的不同的人主持的水利工程中出現,更不用說發展了。
運河技術一直是中國古代治水的重要內容。最早開鑿的運河當屬楚國莊王時期(公元前613—公元前590年)孫叔敖主持開鑿的溝通江、漢的“荊漢運河”和聯系江、淮的“巢肥運河”[10](P1407)。《史記·河渠書》記載:自禹之后,“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于楚,西方則通渠漢水﹑云夢之野,東方則通鴻溝江淮之間。于吳,則通渠三江﹑五湖。于齊,則通淄、濟之間”。應該說中國早期運河的修建完全是為了政治的需要,而秦漢以后修的運河更多的是為了經濟的需要,最著名的就是隋唐大運河和京杭大運河。
隋唐大運河是由廣通渠、永濟渠、通濟渠、山陽瀆、江南河五段組成,西抵長安,北通涿郡,南達杭州,溝通了海、河、淮、江、錢塘五大水系,全長2 700多千米,連接了華北、黃淮和長江下游三大沖積平原,以長安、洛陽為軸線,以黃河為基干形成了龐大水運河網。這一放射狀運河網正好與華北平原的地形走勢相一致,順應了西高東低的地貌條件,充分利用了各條河流的自然流勢,工程中體現了古人對自然的尊重,正式這種尊重大運河才能夠成為世界運河史上的杰作。
元朝定都大都,為解決南糧北運問題,元朝政府對隋唐時期的大運河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改造,至元二十年(1283年)開濟州河;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開會通河;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開鑿通惠河。通惠河的開鑿使京杭大運河實現全線貫通。大都為中心,經通惠河至通州,由通州沿御河至山東臨清,進入會通河,再南下入濟州河至徐州,從泗水和黃河故道至淮安入淮揚運河,從瓜洲入長江,經丹徒入江南運河直抵杭州。大運河溝通河、海、江、淮、錢塘五大水系,全長1 500余千米,確定了京杭大運河的基本走向,這是中國古代運河水道的又一次重大轉變,連續使用數百年而不斷。
各個時期的運河也都發揮了它的歷史作用。但遺憾的是這些在歷史上曾經那么輝煌無比的運河,特別是隋唐和京杭大運河早已經失去了它的設計功能,有的甚至已經不復存在。它在人們大腦中留下的更多的是記憶,后人還因時代的改變,還因認識的不足再也無法重睹昔日運河的輝煌。
實現人水和諧是研究水文化的最終目的。從歷史上看,不管是漢語文字中的“水”還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的“水”,追求的都是人水和諧的關系。人水和諧的傳統水文化有重要的現實價值,應強調文化傳承的作用,突出人水和諧的理念,凸顯科學發展的理念,讓人水和諧的傳統水文化在現代社會熠熠生輝,促進人、自然、社會的和諧發展。
沒有文化的工程雖然可能技術很先進,但總顯得缺少一種精神。古代凡是有生命力的水利工程都有著豐富的水文化內容,鄭國渠、靈渠、都江堰都是古代水工程文化的代表。中國古代水利工程的每一個歷程的發展和每一個領域的進步,都體現著人與水關系的變化、調整和改善,體現著人水和諧和人類的進步。從西湖水利工程的演變可以清楚看到水文化對水利工程的作用。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筑堤捍錢塘湖泄其水,溉田千頃”[11](P4303)。白公堤把西湖分隔為上下兩部分,堤西為上湖(即今西湖),堤東為下湖(今已不存在)。蘇軾雖一生坎坷,詩、詞、文章成就人所共知,他興修水利也取得了不斐成效。當時的西湖,年久失修,葑草蔓蔽,淤塞嚴重。蘇軾上任后,在朝廷的支持下,整治西湖。“費工二十萬,大力加以疏浚,清除湖中所有葑草。”[12](P35)并將挖出的葑根、淤泥在湖中堆成一條長堤,堤上筑了六座虹橋,后人稱蘇公堤。這也是蘇軾把無形水文化與有形水文化結合于一體的歷史見證,也是蘇軾將水利與工程藝術的一種結合,體現了他超人的美學境界與詩人氣質,使中國古代水利工程中的人水和諧達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中國古代的水利人才基本上都是自學或以師傅帶徒弟的方式成才的,沒有官方的或民間的教育機構。繼大禹之后,歷史上記載的最早的水利專家就是孫叔敖了。孫叔敖是楚國期思(今河南淮濱期思)人,公元前605年,他主持興建了我國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期思雩婁灌區,對后世影響深遠。東漢水利專家王景,瑯琊不其(今山東即墨縣西南)人。自幼“廣窺眾書”,尤其熱心于水利工程建設。永平十二年(69年)主持治理黃河、汴河,實現“河、汴分流”,固定了河道,使桀驁不馴的黃河安流800年。后人給予王景很高的評價:“王景治河,千載無患。”北宋改革家范仲淹也是水利專家,他在水利方面有不少創造,曾在江蘇東部海濱修建范公堤;在治理太湖時期,他提出了“浚河、修圩、置閘”三者并重的治水方針,較妥善地解決了蓄與泄、擋與排、水與田之間的矛盾,今天對我們的水利工程建設仍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至元十二年(1275年)元朝政府開始修筑京杭大運河,水利專家郭守敬奉命勘察了山東西南的泗水、汶水、御河等主要河流,設計了京杭大運河山東段的河道線路,為運河全面溝通奠定了基礎,體現了郭守敬豐富的水利經驗與智慧。
明代治河專家潘季馴,提出著名的“束水攻沙”理論,他獨創了“柳棍”法,用于河堤合攏和河水改道工程,成效顯著,對以后治河有很大影響。其代表作《河防一覽》,共14卷。中國歷代統治者對治水都非常重視,列為國家頭等大事。治水的機構設置也很完善,水官的職責也很清楚,但對水利人才的培養似乎不是很重視,長期沒有專門的培養機構。清代的水官中,有父子相承從事水利事業的。嵇曾筠和他的第三個兒子嵇璜,先后主持多項治理黃淮的工程[13]。
我們不知道李冰的治水知識是從哪里學來的,也不知道鄭國的治水技術是從哪里得到的。在中國古代沒有培養水利人才的教育機構,更沒有專業的水利專業教師,人們的水利知識只能是在書本里學,在實踐中去掌握。治水作為中國歷史上的大事要事,從事政府管理工作就必須掌握一定的水利知識。但由于沒有專業的水利教育機構,雖然通過自學成才出現了一大批水利專家,但從歷史的發展來看,還是遠遠不夠的。
在中國歷史上,歷代政府中管理水利的機構及官職設置和權力授予及決策程序等都在不斷發展并且完善。從秦漢時期以來,水利官員先后設置過都水使者、河堤謁者、大舟卿、都水臺、都水監、都水司、總河都御史、河道總管等,專司水政。《管子·度地》:“除五害之說,以水為始……令習水者為吏。”提出水官必須通曉水的知識,具備水利知識。
古代的水利人才沒有專門的培養機構,政府中也沒有專門的水利研究機構,人才的成長全靠個人的學習與生活實踐。賈讓治河三策是現存最早的一篇全面闡述治河思想的重要文獻,對后世人們的治河思想影響很大。近代民族英雄林則徐也是一個杰出的水利專家,他在《畿輔水利議》中提出開發農田水利,在京師實驗種植水稻以緩和南糧北運等宏偉設想,直到今日仍對我們的水利工作有著十分可貴的借鑒意義。
國家征詢治河辦法不是向專門的研究機構,而是向群臣征求,而大臣們只能靠個人智慧應答治河方略。盡管在有史記載的兩千多年中也有像賈讓“治河三策”這樣很有科學水平的方案,但面對不斷發生的洪災實在是顯得蒼白無力。這些治水專家或官員都是靠個人的力量開展水利研究,缺少專業的水利研究機構,造成認識不全面,視野上缺乏全局性。
中華文明延綿不斷,在治水過程中積累了相當豐富的治水文獻。在先秦時期,文獻典籍有《山海經》《尚書·禹貢》《周禮》《管子·度地》《爾雅·釋水》《左傳》《國語》等。秦漢以后,司馬遷《史記·河渠書》開史書記述水利史的先河,并言:“甚哉,水之為利害也!”后來的《漢書》《宋史》《元史》《明史》等二十四史中,都設有河渠水利專篇。古農書中也有不少水利專章,明徐光啟《農政全書》等均有水利方面的專門內容。
歷史上研究治黃方面的書籍很多,主要有《河防通議》《河防一覽》《治河方略》《豫河志》等。運河方面的著述也頗為豐富,有《漕河圖志》《北河紀》《漕運全書》《通惠河志》等等。記載江浙海塘的《海塘錄》《兩浙海塘通志》《海塘新志》等也很有價值。記載流域性的有《畿輔安瀾志》《三吳水利錄》等代表作;地方性的有《長安志圖·涇渠圖說》《華陽國志》《元和郡縣志》《太平環寰宇記》等代表作。在現存的8 000多種古方志中,每部書中或多或少地都有水利方面的有關內容。
雖然治水的文獻看似不少,但和經書相比顯得相形見絀,和宗教經典也不能相比。一部五千年的文明史和這么多治水的事實相比,史書記載的太少了,研究水利的書更少得可憐。其結果是造成水利技術傳播不夠,幾千年總是在犯重復性的錯誤。我們在贊譽一些古代水利工程的同時,更應該去反思教訓,才能在以后的水利工程建設中減少失誤。
水文化體現為物質文化與精神文化兩個方面。“日月運轉不止,江河奔流有息”。大自然有其自身運行的規律,是不可違背的,人類嬉水、取水、用水、排水都得遵循自然規律。
我們要辯證地看待人類治水活動的利與弊,逐步樹立全面、長遠、辯證的觀念。目前,一方面我們國家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修建調水工程,另一方面在工農業生產中,在人們日常生活中水浪費、水污染現象又十分嚴重。如果不從提高水文化、水科學素養方面真正提高人們的認識水平,修再多的水利工程也改變不了水缺少、水污染、無水可用的形勢。水科學、水文化、水教育只有上升到民族認識的高度、上升到國家安全的高度才能真正解決目前存在的問題。
加強水文化建設,提高人們對水文化認識,對促進今人對古代水利工程豐富的文化內涵的借鑒,提升現代水工程的文化品位,塑造出更多人與自然和諧的水文化景觀,美化人們的生活,促進社會健康和諧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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